第二十四章干活了
礼尚往来听起来有点虚,但实际上是陆桥之能做出来的事情,毕竟我又不是受虐体质,要是陆桥之真的对我没有一点让步,我后来也不可能巴巴地往上凑。
比如不动声色地将天台让出一点,让我不被继续欺负,几眼学会了手语,喝了碗粥记得还两份等等。不过那时候他行好事还挺别扭,行动上这样做,嘴巴上那样说,怎么毒怎么来,现在倒是只做不说了。
这点解决了,但我没想明白,箱子上最后显示的密码:“18-27”这两个生日数字的组合,他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左思右想,还是费解,我心想算了,反正能开就行了,便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贺游的床是够两个人睡的,我往外又挪了挪,确定没什么接触陆桥之的可能了,脑子也停止运转,很快困意就席卷而来。
不过彻底宕机前,背后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靠得特别近,床垫塌陷,缓慢的呼吸打在我的后颈,我甚觉舒服,往后靠了靠,贴到了一个热源,便滚了进去,随后就毫无意识了。
第二天醒来时,陆桥之已经不在房间了,我洗漱完下楼,见他正和贺先生贺夫人两人一同用早餐。
贺夫人非常和蔼地拉着我入了座,有说有笑地吃完一顿饭,叮嘱我们有空就回家看看,我假装云里雾里地点头,而陆桥之扫了我一眼,点点头,上楼拿资料的同时,顺便替我把箱子拿了出来。
贺先生没有注意,贺夫人问了一两句是什么东西,陆桥之神色不变,只说是我用惯的物品,没怎么解释便带我上了车。
来接我们的是江明风,我看他们坐在车上都要谈工作的架势,就知道陆桥之是要和我分道扬镳去公司了。
果然,车先开去了蓝苑,将我放下后停留不过三分钟,就驶离了别墅区。
秦伯放下水壶给我开门,我拎着不轻的手提箱和他打招呼,估计是表情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秦伯便也一扫之前的担忧,乐呵呵地问我吃早饭了没有。
我回他吃了,他便说早上阳光正好,但风大,要我去阳台晒太阳。我点头同意,把东西送进了房间,拿了一本日记本,又去厨房捎上张姨给我煮的奶茶,坐到了小圆桌前。
为了信息的完整和准确,我按照贺游记事的年份和顺序来看的日记,现在手上拿的这本日期是十年前,大约是他十四五岁时写的。
看本人的记录不比看江明风整理出来的材料容易,除了字不清晰之外,贺游的思维也有些跳跃,常常一篇中记录的事项都很琐碎,伴有各式各样的简笔画,而且不同篇幅时常重复,可能和他不能上学,只能待在家里偶尔上上课,生活千篇一律有关。
但我看了一天下来,配合搜索软件,总算梳理出来了一些符合传闻或者与之相悖的事情。
贺游的母亲与贺先生早年在大学相识,接触一段时间后性格阅历投合,印记齐全,一毕业就结了婚,可谓美满。
这样的结合在商界遍地的联姻里,实在是特别并珍贵,不过生了孩子后,两人却产生了嫌隙。
原因在贺先生出轨。
这种戏码我不知看了多少遍,都觉得实在不能接受管不住下半身的情况,但到如今,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高,已经到了不发生才奇怪的地步了。
贺游的母亲并不贤良淑德,反而十分有商人的敏锐精明,她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当即与贺先生大吵了一架,其后又三天小吵五天大吵,到最后两人完全没有了大家族的风范,竟然走到了互相殴打的地步,贺游就是见多了这种场景,导致了一开始的心理闭塞。
本来健健康康的孩子,每日见到不和的父母,还时常被波及,已经不敢说话了,接着又被忽视,觉得自己不被任何一个人所喜爱,就立马陷入了被抛弃的思维旋涡里。
之后一次生病发高烧,他自己起床找药吃,糊涂时吞了几板药片,佣人又发现得迟,送去医院洗胃也没什么用,醒来后精神就出现了问题。
当然报道的相关工作人员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这么说,只会说贺游天生智力障碍,将夫妻不和的责任推给一个一无所知的小朋友。
贺游并没有做错什么,就成为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典型,也成为了贺先生出轨的“有理有据”。
他的母亲本心高气傲,没多久就忍受不了,与贺先生离婚了,贺游被留给了贺先生,生活物质上十分丰富,心理——虽然我这么说不对,但即使他那时候没有乱吃药,估计以后的心理状况也不会正常。
日记里写着“爸爸又带那个人回来了,我不喜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我也不喜欢。”,应当说的就是现在的贺夫人和贺家三兄妹。
他们都进贺家了,哪里还会有不煎熬的正常日子,单是贺木云欺负贺游的把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又看了眼浏览器,我发现也有敢写的明白人,在版面的犄角旮旯,他披露了贺家三兄妹的年纪和贺先生的离婚时间对不上的事实,暗指其婚内且孕期出轨,不过水花不大,可能圈外的人不关注,圈内的人心照不宣。
再者前些年贺先生的确风光,贺氏壮大,人人要巴结,自然也没人敢说敢问。
我看到这,心里这才真正有了数。
难怪陆桥之敢猜贺木云的表现不正常,猜我失忆了。
不光是因为我看见资料的表情又惊讶又陌生,更有不管是回贺家还是见贺木云,我都表现得太过镇定了一点。
陆桥之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贺家的往事,而贺游的位置太尴尬了,真的是精神不正常还好,若是我特意扮演保全自己的,那心里的怨不会少,任凭再隐忍,都不能做到对那家人纯粹的视若无睹。
他冲我发脾气的时候,我能够非常正常地与他对着干,怎么可能对着真正的“敌人”没反应,何况还要再加上贺木云一而再的挑衅。
贺木云本来就针对贺游,一听贺游要代替自己和陆桥之结婚,怕是更气,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推下楼,逻辑倒是缜密,没有破绽。
那——说到底,起源其实是陆桥之。
我随便想着,思维往陆桥之要是不选贺游结婚的话,说不定贺游不会出事上跑,但一会又觉得这种设想没意思,过去不可更改,未来不可预见,本就是人间铁律,我还没笨到到处找事情导火索,而不去揭发凶手。
但我觉得,以陆桥之的智商,拿捏贺木云对他的意思和贺木云推我下楼这两者之间微妙的联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说不定他就是想到这点,重新衡量了一次,才没有置喙于我的行为,甚至帮了把手。
那我接下来若有其他行动,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想到这,我放松了一瞬,眼睛一闭四周全黑,高速运转了一天的大脑立即光荣地自动关机,回归脑袋空空。
过了一会张姨敲门进来叫我吃饭,说中药汤会帮我留在厨房,让我记得喝,便离开了主宅。
我又休息了会出去,见到陆桥之坐在餐桌前还有些惊讶,但他看起来很忙,迅速吃完就上楼了,我一个人吃了半饱,捏着鼻子一口将药汤闷进嘴。
其后两天,我没再写歌,要不是陪秦伯照看植物,要不就是看贺游的日记本。
贺游的日记写到后面,措辞愈发显得抑郁凶狠,简笔涂鸦也有些暗黑。
如上各种被欺负,受忽视的经历,几乎是以每星期一次来循环重复,有时候用词太像,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怀疑他在重复描写同一个场景,毕竟他的活动单一,可能清醒时只能偷偷翻日记本,多看了几遍,便有了先入为主的幻想,但文字下配的图又是不一样的,让人难以判断的同时,大篇幅的负面内容实在让我越看越压抑。
我喝了口水缓解心情,心道不能每天都看,如若内容不可靠,找不到线索就算了,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但心里不免觉得贺游太惨,二十几年过的都是水深火热的日子,我琢磨了一会,叹了口气。
“想起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我一个震惊,呼吸不顺畅,边咳边连忙回头去看,发现是陆桥之。
陆桥之这几天回来我都没发现,大概是看日记时太入神,耳目都专注在文字上了,因此一般坐上餐桌才能看见他人。
“什么?”我起先疑惑,愣了愣,又看他视线落在我手里的本子上,“没有…可能有一点…”
他看了一会,皱着眉点评:“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贺游的日记写的的确越来越乱了,看不懂实属正常,我眼皮跳了跳,信口胡诌:“或许我很久之前有抑郁症…所以内容比较奇怪。”
他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倒是反应快。”
然后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边整理袖子边道:“也没什么好想的,想不起来最好。”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不知道他指什么,但嘴巴先条件反射一样问了为什么。
他莫名哼笑一声,低头看向我,又看我放在一旁的几本本子,似乎想嘲讽什么,不过很快表情又恢复成一贯的冷漠,“都不是什么好事,想起来留着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