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掉坑了
陆桥之说完,神情有片刻的不在状态,动作顿了顿,人才抬脚往楼上走。
我一个激灵,陡然懂了。
陆桥之的家庭与贺家极其相似。
两家父母都是初时恩爱,继而父亲单方面离心,出轨后对妻儿甚少关心,母亲不得善果。
略微不同的是,贺家闹了个底翻天,而陆桥之的母亲到死都不知道陆远的真面目,贺先生出轨可谓出得光明正大,陆远则对此藏藏掖掖,直到陆桥之自己偶然发现。
只不过,不管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以后才知道,贺游和陆桥之得到的结果都没什么差异,皆是破碎的家庭。
陆桥之大概是联想到自己了,因此才说:“不是什么好事,想不起来最好。”
也是,但是我作为旁观者,还是得看,只是一时间觉得暂时不能再加以了解了,便抬头看了眼挂钟,想着准备吃饭,结果发现才下午快四点。
我记得陆桥之从没在天黑前回过别墅。
秦伯一贯关心陆桥之,竟然对他的早退没有任何疑惑,拉着我坐到了客厅,打开了电视。
我懵懵懂懂地看他动作,他熟练地将电视调到了财经频道,然后笑着告诉我:“再等五分钟。”
五分钟后整四点是定点的财经老节目,平时倒没见秦伯关注财经新闻,不知今天怎么…
我还在想,节目已经开始了,两位主持人轮流讲了诸如问好、快讯之类的话后,镜头交由记者方面,播报最新消息。
不过六七分钟,我就明白秦伯为什么要看电视了。
镜头换到最新一个的那刻,秦伯的双眼立刻笑得眯了起来,抽出远镜头的空隙朝我笑,指指电视,继而很快面向它,不再同我说话。
说句可爱的,他家晨晨上电视了。
一开始看周围环境,看不出来陆桥之参加的是论坛会议还是什么启动仪式。他西装革履地站在发言台后说话,吐字清晰,看起来十分英俊又自信,后面播报到细节,才让人知道说的是陆氏和政府的新开发项目,做一个前景展望和规划汇报。
秦伯坐在我旁边,目不转睛。我不是没见过他对陆桥之毫无保留的偏爱,但头一回见他跟小孩儿似的坐在电视前等节目,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爱温暖。
秦伯看新闻之中没讲话,安安静静听完了他根本不懂的商业词汇,我也亦然,然后听秦伯和我炫耀。
“其实桥之大学学的不是管理或者经济,他学的是工科,当时他爸爸陆先生让他回来到公司里做事,他还不愿意,想单打独斗…谁知道到今天,做得这么好。”
他说的是实话,我心里头也不存在不被爱即贬低的想法,很诚实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厉害。”
我在公司当小职员的时候,他就自己开公司了,怎么看都比我高了不止一个等级,现在在商界如鱼得水,证明这条道路至少没有错。
“就是累了点。”秦伯开始还是高兴的,高兴完了就要犯愁,“估计这个项目忙完了,所以今天回来得早,不知道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放假?”我有点惊讶。
陆桥之现在看起来像个不符物理学理论的永动机,一个月有二十五天以上在外工作,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合同资料,让人觉得他没有休息时间,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放假。
秦伯“嗯”了一声,皱着眉说:“这半年都闲不下来,最长一次就休息了两天…”
我也不知道接什么,单纯竖着耳朵听,秦伯抬头看我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他最近按时吃药了吗?”
听到这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明白他讲的是肖琪上次给陆桥之开的药,但我后来没在意了…
“肖琪没有开太多,已经吃完了…”吧。
秦伯没听出我语气中的迟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几不可查地说:“那…就好…”
但我听见了,便对他的态度感到很奇怪:“怎么了吗?”
秦伯看看我,脸上纠结了一下,然后坦白说:“怕他闲下来会多想,不过这次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应该好了,或者不会太严重。”
他大概指的是陆桥之的躁郁症,离开了高强度的工作可能复发,不过我看陆桥之这段时间都挺正常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秦伯见我点头表示同意,也放下心了,临出门前突然又绕回之前的话题,跟我强调了一遍:桥之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也不知道是怕我对陆桥之的心理疾病有坏印象,要挽回一下,还是只是单纯想夸他。
我抿着嘴唇词穷了,心里苦笑的同时,很顺从他老人家的心思,点了好几下头表示非常赞同,等他离开,我松了口气一转身,正巧和立在我身后两米远的陆桥之打了照面。
陆桥之这人走路没声的,我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才关上门往里走。
他则待在原地,看向旁边房间的落地窗,过了一会才抬脚进厨房,似乎给自己倒了杯水。
可话是说陆桥之应该没事,第二天起我还是对他多关注了一些。
我搬来这里后,他统共弄出两件事,两件事都牵连到我,遑论后面一场病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几个佣人到现在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两句话。
而我名义上是他的丈夫,离他最近,只能选择防微杜渐。
为了让生活过得去而已,秦伯却说这是情感使然,我对他的坚持不懈感到佩服,进门去找张姨拿药水袋。
药水袋加热完还有些烫手,我拎着袋子边缘往外走,远远地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刨大门前的那块地。
四周没人,秦伯不知去向,我缓慢前行,上前看了两眼,便见花花顶着泥巴糊的脸朝我叫。
它前段时间生娃萎靡了两天,没几天就活泼了起来,说实在的,很令人放心,但我没想到它有玩泥巴的恶习。
不过定睛一看,才晓得它正苦干着,是在叼几只小狗崽。
宅子的栅栏在我腰下的位置,方形柱子之间空隙大,估计几只小朋友从里面钻到了外面,掉进了坑里,秦伯又挖了几个坑,是用来种树的,不太深,但它几个由于刚出生的能力限制,就是爬不上来。
而花花多半是担心它们才出了门,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门没开,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去的。
我叼着药水袋看它挨个将坑里的小狗叼出来,它们也是闹得慌,浑身沾满了泥,全蹭进花花嘴边了,出来后还搁它腿下肚子下打滚,于是不出十分钟,花花成为了全员最脏。
我瞅着它将小狗推进缝隙里赶回家,自己坐在地上吐了下舌头散热休息,然后乖乖巧巧地迈着小步子走近了我。
“坐下。”我立即打了个响指,往后退了两步,见它屁股落地,我咬开封口一口气喝完药水,“爸爸给你洗澡。”
太脏了这孩子,竟然还想蹭我裤腿。
我让张姨帮忙倒了两盆热水,挽上袖子找了一些随它一起过来的豪华洗浴器具,端着热水又进了院子。
秦伯这会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沉甸甸的大袋子,有几颗水绿嫩尖从袋口边缘冒出来,看样子是出去买了他心爱的嫁接树枝。
他抬头甫一见我这么大阵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花花恰好在此刻叫了一声,他便回头,愣了一瞬就笑出了声:“它这花脸…哈哈。”
然后放下袋子就要来给我帮忙。
我无奈:“您还是休息休息吧,出门够累的了,我这边能应付得了。”
他不以为然:“这不是有凳子吗,我坐着给你递递东西也行。”
我指指正从窝里跑出来,泥巴糊在身上瞧不见眼睛的几只:“您确定?”
秦伯一愣,拎着袋子毫不犹豫地走了。
这些小的还没到洗澡的时候,只能擦一擦。听话还好,但它们大概是有了哈士奇的基因,极其闹腾,你人还没动,它们就从院子一端跑到另一端了——实在很难捉到。
我手足无措之时,秦伯把他的小树枝拿了出来,举着晃了晃,在仓库遥遥高声给我打气:“你们年轻人还是厉害,好好洗,中午多吃点。”
“……”
心中默念没问题,我开始追赶它们。
它们倒是不紧张,并且极有可能认为我在和它们玩,扯着细细的嗓子从西边叫到东边,花花在一旁助兴似的,声音特高,一群发声时而轮流挨个时而嘈杂混乱,整个院子成了天然扩音器,将它们的声音无限放大,堪比蹦迪现场。
我拦了有二十分钟,头昏脑涨神志不清,即将心力交瘁当场放弃。
旁边却突然有人走了过来,两条长腿一拦,双手张开一捞,将一只狗崽稳稳当当地托在手中,然后拎着它的后颈回头看向我。
狗崽:“汪…呜呜”
我看着面前只穿了短袖短裤的陆桥之:“……”
“吵。”陆桥之似乎是被我们闹醒的,一脸烦躁,说完又看看手上的东西,表情变了变,“脏。”
我看他眉头皱起来,不知怎么,实在觉得有点无奈,好像又有点…好笑。
而奇怪的是,他说着吵,又嫌脏,却没有走,跑了几步把这些小家伙都放进了狗窝里,又看向旁边的花花。
花花跟他有了几秒的眼神交流,一串风似的跑过去,蹭了他一腿脏污。
他抽了口气,拳头紧了紧,低头看花花吐着舌头十分兴奋地朝他笑,就又很快松了手,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我见状,转身去给狗崽子们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