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蓝笑道:“世子爷的忠告我可要好好听,那可是一言胜千金。”
宁坤也不管这人话里有几分调笑,继续道:“当日,你带兵奇袭我宁古城,后左将军从外攻城,最后我与父亲又为你俩所擒。你猜连成玉会在奏报中如何描述?”
金蓝眨眨眼:“自然是左将军占得头功。”她本来便就是为达到这个目的。
宁坤摇头:“就是这样才不妙。人心难测呀。”
金蓝嗤道:“世子爷这就多虑了。大舆军中俱是肝胆男儿,只有憧憬崇拜的份儿,不可能会有其他心思。连将军那般正直男儿,更加不会生出妒忌之心。”
宁坤叹口气:“我说的并不是他们。你别忘了左将军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四皇子!”
金蓝心里猛得一惊,这才正色:“你说的是宫里那些人?”她怎么会忘记?只是已经离了他们那么远了,还会有什么祸事要发生吗?
宁坤点头:“虽然我跟四皇子仅得两面之缘,但也晓得这位非同凡响。对于现在的太子,我也是有所了解的,那位向来骄横成性。我不知你们这般能力是怎么瞒过京里头的人的,但是此一战役,你们实在是风头独占、锋芒尽展,你说以京里头那位的心胸,能不能容得了你们?准确得说,能不能容得了功劳显著、明显会大悦龙心的四皇子殿下?”顿了顿,又道,“而且,据我所知,四皇子殿下并没有母家作为强硬后盾能跟皇后一系对抗吧?”
金蓝苦笑:“谁说没有?四皇子的母亲那可是前朝公主,整个前朝应该都是他的后台才对。”
宁坤愣了一下:这叫金蓝的白面小子,果然是个奇怪的人。即使说的是这么严肃、这么紧迫的事情,他居然还能如此淡然,还不忘调笑别人,娱乐自己。
这心境,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只是可惜自己认识这人太晚了,而且时机也不对,若再早些,或者再换个地方,他定要交上金蓝这个朋友。
“在下言尽于此。”宁坤心下可惜得叹息。
金蓝起身:“世子爷当真心思无双。这番良言,我替殿下先此谢过。”
转身往外走,走几步,又停下来:“那么依世子爷的意见,四皇子殿下该如何是好?”
宁坤想了想,吐出一个字:“走!”这般无权无势偏又没有收敛的皇子,只能是那位未来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是除之而后快的存在。离开,反而是保命之道。
金蓝叹口气:“果然,世子爷跟我想的一样哪!”
当晚,元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金蓝躺在院子里的吊篮摇椅上,轻轻晃着,仰面望月。
这宁坤是个雅人,专门找人在院子里做了张摇椅,为夏天夜晚乘凉所用。
元魍解下身上披肩,走过去,轻轻覆到金蓝腹上:“夜凉风大,怎么不盖条毯子?”
金蓝道:“躺下来后就懒得动了。”然后又笑,“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咱们以前在初华殿,夏天的时候就只能搬个小凳到院子里乘凉,哪里有人给咱们做这么精致又舒服的摇椅?”
元魍道:“我们以后整个院子都放满这种椅子。”
金蓝无语了一会儿,问:“你这是打算卖摇椅吗?”
元魍伸手驱赶围绕在金蓝身边的蚊虫,道:“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咱们就做这买卖也未尝不可。”
金蓝扶脑袋:“我可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就你这张打了肉毒杆菌般没有表情的脸对客人也没什么吸引力。刘全那傻子,更是不贴钱把东西卖给客人就不错了。咱们还是趁早打消做买卖的打算吧,肯定亏本。”
元魍心里默默道:他们为什么要自己出去卖呢?他们可以请人回来做伙计,他们当老板数钱就成啊。
不过,金蓝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反驳。
沉默了一会儿,金蓝突然道:“今天我去见了宁坤。”
元魍不经意得皱了皱眉。
金蓝接着说:“他确实思虑谨慎,是个人才。只可惜他现在是个死囚,否则谁请他做军师,必定会如虎添翼。跟他聊了几句,我突然觉得也许咱们这一步走错了。我们应该早早退出这个圈子才是。”
元魍低头敛了眸子,看不清眸里的闪光,道:“这天下,都是大舆陛下的,将来就是太子的,咱们还能退到哪里去?”
金蓝想了想,道:“那就到大舆不能企及的地方,南周蜀地。”
元魍愣了一下。
金蓝弯了弯唇角:“这几日,我在看宁坤那本《风物志》,才觉那蜀地真是一处神奇之地,城池虽稀疏,但少数民族聚居比较集中,风土人情自是有趣得紧,我很感兴趣。咱们往那里去,正好可以见识一番。况且异土他乡、深山老林、穷乡僻壤、荒郊野岭,咱们又不图其他,总能找到一个不被大舆所制约的生存之地。”
元魍低着头沉思。
金蓝抚摸上他的脑袋:“我知你抱负大,心思远,但你功成名就这种事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能保住你跟刘全的性命。”叹口气,“人这一生,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这生命,才是真的。”
元魍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头。只要是金蓝希望的,他就会去做。
既然金蓝直言说想离开这里,那他便抛开六年来的全副心思,跟金蓝去蜀地,寻一处杳无人迹的地方,过他们三个人的日子。
这边二人有了这般共识,那头连成玉率部分兵将先行回京述职时,元魍便找了借口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