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从未如此热闹过。
然而这份热闹,却只属于闫美琴和季婉如二人。
两人既开心又担心,开心的是她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对季忠海说话,她们真正成了季府的主人,虽然不知道能当多久的主人,但哪怕只是片刻,似乎也心满意足。
玉无痕一袭夜行衣靠在竹园的柱子上,他手里把玩着一块月牙色的玉佩,玉佩通体晶莹剔透,光泽感十足,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手感来看,都是上等的好玉。
季婉如搬来一条凳子坐在不远处,手里还在绣花。
她拿针线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熟练,这是她为萧泽然亲手缝制的荷包,马上就要完工了,最后只差一滴血来点缀。
落日黄昏,少了落日就没了那意境。
闫美琴虽大着胆子把季忠海绑架了,可她骨子里就胆小,再者她真心实意深爱着季忠海,看着季忠海躺在床上,唇色发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倾洒在静谧的季府里,为季府增添了别样的光辉。
玉无痕收好玉佩,看向压根就没打算开口说话的季婉如。
痞笑道:“二小姐打算就把我撂在这,不理会?”
季婉如低下头,咬断了打结后的线,高高拿起荷包仔细瞧了瞧,这才露出兴高采烈的笑容。
“我要的人你带来了吗?”她的语气娇俏可爱,和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险截然不同。
“人我带来了,我要的人呢?”
“你要的人在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呐。”
“可你不让我进去看。”
季婉如忍不住瞄了玉无痕一眼,啧啧叹气,“呵,先生真会开玩笑,以你的身手,若是被你靠近,我爹爹岂不就被你劫走了?”
“二小姐这是在夸赞我吗?”
玉无痕直了直身子,走到门口,在季婉如身后,站着五个青衣大汉,个个体型强壮,若是硬来,玉无痕讨不到半点好处。
毕竟一个人逃跑容易,可带上一个半死不死的人,难度系数无疑上升了几百倍。
“哼,随便你怎么想,你没诚意,又何必来找我?”
玉无痕反驳道:“我诚意满满,只可惜二小姐似乎另有打算。”
玉无痕虽说笑着,可他的心里却是悬吊吊的,季婉如这个人他足够的了解,心狠手辣,心思缜密。
他原本自信满满,可季婉如的脸上只有两个字:不屑!
她这么想杀季凝烟,如今季凝烟就在他的手上,季婉如却没了兴趣,难不成她又有了新的目标?
当然,这样的话玉无痕是无法直接问出口的。
只见季婉如放好了荷包,不屑一顾的看向玉无痕,“实话跟你说吧,无论你会不会把她交给我,她迟早都会落入我的手中。就算你不肯合作,可想杀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呢。”
玉无痕脸色微变,一脸孤疑,“你这是什么意思?在这个世上,除了你,还有谁想杀她?”
“那个人你也认识。”
季婉如也不卖关子,直言直语道:“不仅认识,还熟悉得很呢。”
玉无痕剑眉一紧,双眸骤然一缩,想杀季凝烟的人,莫非是……
他已不敢继续想下去,只道:“你见过她?”
“呵,看你这模样,还是很在意,不过我很好奇,先生究竟更在意谁,毕竟两个都是大美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季婉如将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在腰间,拿起来给玉无痕瞄了一眼,嗔道:“你看我这荷包,绣得多美呀,若是能有一滴血,就更美了,就像此刻的落日一帮,凄美而绚丽。你说是不是?”
玉无痕剑眉拧成了麻花,“她在哪?”
“她?哪个她?”
季婉如故作糊涂,打马虎眼的说着,“先生是在跟我说笑吧,我跟你要人,你问我人在哪?”
“你明知道我说的那个她是谁,又何必装糊涂。”
“先生,我爹爹还醒着呢,你声音这么大,吵醒他了怎么办?我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若是被传了出去,你让我日后还怎么做人?”
玉无痕险些翻白眼。
季婉如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竟还想着季忠海能原谅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玉无痕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不会再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话。
可从季婉如的语气里他算是知道了,若真把季凝烟交给了季婉如,只怕季凝烟必死无疑。
他有些犹豫了,可远远望着屋子里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他不甘心呐。
他的仇人近在咫尺,可他却不能杀了仇人报仇,那是人间最残酷的酷刑。
玉无痕的手紧紧握着拳头,纤长的指甲深深扎进了肉里,可他丝毫不觉得疼,他迟疑着,挣扎着,最终终于点了点头。
“她就在丞相府里,但你必须让我把他带走。”
他不会现在就杀了季忠海,但他要让季忠海去他爹娘的坟头磕头谢罪,否则他爹娘将死不瞑目。
当年季忠海强抢民女,硬生生拆散了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
他恨啊,恨季忠海的不择手段。
“我若把人交给你,你却食言了怎么办?这里都是你的人,是你的地盘。”
唯一的办法,只剩下谈判。
季婉如一声轻笑,“先生果真聪明,原本我是打算和你交易,可先生的这些话,让我临时改变了注意。”
季婉如缓缓向房间里走去,玉无痕本想跟上,却被青衣大汉拦住。
“二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
“毕竟是我爹爹的房间,我可做不了主。”
季婉如言语之间根本就没把玉无痕放在心上,玉无痕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更是急不得。
“二小姐这是不打算继续谈了吗?”
季婉如径直走进了房间,压根就没谈判的心思,玉无痕见势不对,神经高度紧绷起来。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备好的逃生必备,确定还在,心里还安心了几分。
季婉如走进屋子,见闫美琴一直守着季忠海,忍不住怒上心头,呵斥道:“娘,你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你这样不吃不喝,你身体如何受得住?”
闫美琴淡淡的笑了,“婉儿,娘身体好着呢,不要紧,不要紧,你不必担心娘,只是你爹爹睡了这么久,为何一点都没要醒过来的意思?”
季婉如更是生气了,气得不想说话。
闫美琴又道:“你不是跟我说,那个药只会让你爹爹暂时昏迷吗?你说你爹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季婉如试图将闫美琴拽走,但闫美琴死拽着床沿不肯放手,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季忠海分毫。
“你爹爹生了病,娘亲要守着他,若是他醒来第一个见到我,定然会很高兴吧?”
“娘!”
季婉如怒了,大声吼道:“你闹够了吗?清醒一点吧,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爱你,他不爱你,你究竟想怎样?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你,否则早就名门正娶迎你进门,现在的你也不会只是一个妾!”
“啪”的一声,闫美琴一巴掌打仗季婉如的脸上,许是因为气急,这一巴掌打得很用力,可打完之后她立马就后悔了,一脸愧疚的看向惊讶,不停道歉道:“对不起凝儿,娘不是有意的,娘不是有意的。你原谅娘。”
季婉如差点被气吐血,对于闫美琴的固执她实在想不通,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男人,为何要如此固执?
可当她想起萧泽然的时候,心里似乎又释怀了不少。
萧泽然也从未喜欢过她,可她对他的爱意从未减少过丝毫。
最后,季婉如妥协了。
“娘,看来你是不愿意把爹爹交给先生了?”
闫美琴下意识的一把护住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季忠海,“谁都不许动我夫君,谁都不可以!”
说完,她又扑向季婉如,将季婉如死死抱在怀里,苦苦哀求道:“婉儿,你爹爹是爱着我们的,不要伤你爹爹性命,好不好?”
闫美琴一脸期盼的眼神,她那双爱意满满的眸子,让季婉如实在不忍心拒绝。
可季婉如心里头恨呀,从小到大,季忠海又何时把她当做女儿看待过?
她就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永远活在有季凝烟在的阴影里。
季婉如一把抓住闫美琴的手,硬拽着闫美琴走到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如蜡的季忠海,喝道:“娘,你看看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你仔细看看这个男人,他爱过你吗?你这么做,你以为他就会爱上你吗?不会!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全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取代那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你这又是何必?”
季婉如可以做到不杀季忠海,可她一定要让她的娘亲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一个女人托付终身!
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为何要守着不放手?
只会让自己过得不快乐罢了!
然而季婉如小瞧了闫美琴对季忠海的感情,又或许是这些年来闫美琴可以隐藏了自己的感情。
她不曾一次告诉过自己不去在意不去在意,可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