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绿色的藤萝遮挡住照射而下的烈日,在地上落下斑斑驳驳的残影。隐隐约约的图案,看着竟有几分玄幻般的虚无。
站在那片残影之中,任由其打在她的脸上,形成晦明晦暗的神色,丁飘零的心,却一点点空落。
今天,是三日归宁之期。
静静地站立原地,身子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也不知疲累。
丁飘零就这样从早上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而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自从那个特别的吻之后,她曾一度以为他对她改变了态度。万般期待,却终究不曾想到,他依旧故我。
那日,待她沐浴完毕,他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两个丫鬟将她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放置在一旁。有心问她们,却遭来一致的白眼。似乎这玄府的下人,没有一个看好她,各个都对她嗤之以鼻。
也难怪,她本身就是个低贱的命,又怎能乞求他人的重视?
只是,为何每每她向人示好,却总是受到不悦的脸色。
难道她的人缘,竟真的这般差劲吗?
他们可知,她也是有自尊的?为何,竟如此对她?
就因为,她嫁了一个她根本就不配拥有的男人吗?
漫长的等待,两天了,始终不曾见到玄聿归府。而他,更是不用说根本就不曾步入新房半步。
心中有着什么想要宣泄而出,那般压抑,使得她的整个神经都绷紧。似乎只需轻轻一下,便可能令那根弦应声而断。
天空之中,一只白鸽由远及近,扑腾着翅膀,缓缓地朝她这边飞来。
听到那熟悉的鸣叫声,丁飘零抬眼,一如既往,见到了那只通体雪白的白鸽。
手搭凉棚,避免使双眼接触那直直射下的刺眼光线,丁飘零静待着它的降落。
白鸽在空中盘旋几下,继而落于她的肩头,脸还状似亲昵地朝她靠拢。
丁飘零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取出绑在它腿上的信件。
展开,娟秀的字体入眼,熟悉至极。
“飘零,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若他欺负你,由我替你出气!”
寥寥数语,关切之情显露无遗。
只不过,字体的主人,似乎忘记了。
她自己,亦是自身难保。
她的处境,相较与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是天涯沦落人。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忆,谢谢你……
真的……谢谢……
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收入袖中,竟似珍宝般呵护备至。随即,又拍一拍白鸽的翅膀,令其飞返。
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她终是迈开脚步。
其实,回不回丁府对她而言根本就无所谓。那里,早已不是她的家。
只是,她的娘亲还在里头。孤零零地被她偷偷安放在祠堂里。
她,只想让娘亲看看她的女婿,让她在九泉之下安心,让她知道,她的飘零,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她的飘零,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她喜欢的男人……以后,再也不用娘亲为她cao心了……
显然,这一切,于她而言,皆只是奢望罢了。
玄聿……那个她想要得到娘亲肯定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出现……
经过这几日,丁飘零已经大致摸索出了玄府迷宫般的布局。所以一路往大门口行去,倒是丝毫无阻。
小径上,不免与来来往往的玄府中人碰上,只不过,依旧是熟视无睹,没有一个人上前与她打招呼。
而她,早在之前碰过无数次壁之后,也有自知之明般地没有再开口。
注定了,她的生命里,会是孤单一片。
除了忆,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待见她了吧……
无所谓,反正都无所谓……
便这样吧……
一步一步,走属于丁飘零该走的道路……
只是,那个人呢?
他呢?
为何,他也要将她孤立……
他可知,她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当全天下的人都远离她时,他也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顺利地走出玄府大门,很奇怪,竟没有任何人拦阻。
大街上,依旧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吆喝声声,平常她只有买菜的时候或者是偷溜出府的时候才能够见识到。
“咦?这不是玄府的少奶奶吗?听说是皇上下旨赐婚,婚礼荣重至极呢。”
“对呀,今天貌似就是她三日归宁之日了。怎么就只有她一人啊?那位玄公子也不见个影子?”
“别说是玄公子了,你没见到就连一个丫鬟下人都不曾跟随吗?还有,你们再瞧瞧,她身上可是空空如也唉,哪儿像是回门的样子?好歹给自己的娘家备点东西吧?也太不象话了……”
“敢情是在玄府不受宠啊……唉……也是,被一张圣旨束缚而成就的婚姻,怎么可能幸福呢?毕竟没有爱……”
“得了,别说的你很懂爱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嫁给王二的时候就是因为你爹欠了人家六两银子。你看看,多廉价啊,这能用爱来衡量?得了,在这个世上,哪还有爱啊?两个人走在一块儿算是不错了。爱不爱的,都没意思……”
“这句话说的不错,正中我下怀啊。我家那口子,摆明了就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我也甭指望他改好了,他要就去吧。这么多年,我也看开了,就得过且过吧。”
“唉……女人啊……就是这点,得认命啊……”
议论声声,杂七杂八地传入丁飘零的耳际。
不受宠吗?
呵,还真是被她们言中了呢……
幸福?……不幸福?……
确实,不幸福呵……
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她们,还真是有料事如神的本事呢……
玄聿,合该如此……
他,亦有如此的本钱……
然而,她要认命吗?
该……认命吗?
不认命,又如何呢?
人,能斗得过命吗?
不能……不能呵……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丁府的,亦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怎样疼痛得没有知觉的,原本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却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到达。
站在紧闭的丁府大门前,丁飘零只是静静地站立着,不再上前半步。
已经申时,西方的天际,染上一抹红艳。迎风而立,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显几分单薄。
夕阳映照下,丁飘零的身上,逐渐被镀上一抹金黄的色彩。地上,亦被无声地拖曳出一道寂寥的剪影。
垂眸,似是在浓浓地深思,再抬首,那清丽的眸中是满满的坚定。
脚步迈动,丁飘零缓缓上前,敲响了丁府大门。
告诉自己,没有所谓的归宁,没有所谓的亲人。她,依旧是以前那个受尽万般奚落与打骂的她。
这一次,她,只是来看娘亲的。
只要看一眼,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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