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之月,万物复苏。
葱葱郁郁的天地,本该是暖意融融,却是离散依依。
熏忆最终还是被一道圣旨所左右,远赴胡韩国而去。辰凌国与胡韩国联姻,举国同庆三日,闹意盈盈。
那远嫁的一日,丁飘零去了,却只对熏忆说了三个字。
“不后悔?”
明明,她可以拒绝。
明明,她可以选择事不关己。
明明,她可以摆脱使自己面对绝境的绝望……
她,却还是照着阴辰魄的话而做。
因为,这是他希望的……
当时,熏忆笑而不答,丁飘零便明白了。
如若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如此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时候,感情,便是如此。
执着得,让人心碎……
明明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有绝望与凄凉,却偏偏还是愿意尝试,即使被伤得体无完肤,也在所不惜。
因为……爱了,便注定会受到伤害……
也注定会因爱而变得迟钝痴傻……
只不过,她一味地迎合他,一味地遵照他的意思而做事,一味地将那份爱呈现,那个人,却不会珍惜她分毫。
熏忆改嫁的三日后,阴辰魄便迎娶凌化仙为绝杀王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没有任何的身份背景,突地被绝杀王爷看重,且在休妃之后纳入王府,瞬时便轰动朝野,接二连三的喜事,一下子成为了茶楼酒肆茶前饭后的笑谈。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男人喜新厌旧到能够把自己的旧欢大方地转让给他人,且还不顾舆论压力立刻纳妃,试问,又有哪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不感兴趣呢?
更何况,接踵而至的喜事,又迎来了第二个举国同庆的到来,更是让人铭记深刻。
丁飘零依旧独自在玄府,婢女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可她还是在万分的“不巧合”之下听到了背地里她们对自己的议论。
水性杨花、狐媚子、红杏出墙……之类的词语,竟不曾想,早就在那一夜与她挂钩了起来。
那一夜发生的事只有她与玄聿两人知道,当然,除去已经死去了另一个当事人。
所以,丁飘零不用多想,便可以断定,会让府中传出这些的人,只有玄聿。
原以为他打消了休妻的打算,竟不曾想,他人虽然离开,却早已放出了她不洁的风声。
呵,他是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吗?
还真是难为他对她的事这么费心了……
一个人呆在玄府中,无所事事的后果,便是吃了睡,睡了便吃。
丁飘零也便养成了好逸恶劳的习惯。
懒洋洋地从床榻上起身,突地想起自己好久都不曾尝到紫云糕了。自从玄聿离府,玄府中的婢女便没给过她好脸色,对她的吩咐从来便没执行过,不过所幸那膳食还是准时地送到,没有令她挨过饿。只不过以前每次都主动送来的美味糕点,却是再也不曾送至。
口有些馋了,索性便往厨房而去。
七转八弯的道路,如今对于她而言,早已是熟记于心。
有时候,要想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法,便是做一些其他的事转移自己的思绪。
而她发现,将玄府的道路里里外外地记得滚瓜烂熟,且用闭着眼也能走得一帆风顺的法子,还真是不错。
只可惜,这样的方法并没有维持太久。毕竟她早在嫁给玄聿之后便对玄府研究过了,对于曲折的小径,也便根本不在话下了。
所以最多的日子,她都是在与睡梦相交。
既然现实如此残酷,那么就容许她做个怯懦的弱者,躲避至梦境。
不再……
面对不堪的一切……
专挑着偏僻的小径行走,鼻尖充斥着不知名的花香,竟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畅。阳光细碎地打在那茁壮生长的枝桠之上,冉冉风情,清晰可见。
到得厨房,便见许多人正在忙活。
油烟的味道滚滚,混杂着四溢的菜香味,浓浓悠远,不免多闻了一阵。
见到她的到来,众人似乎是一愣,但也没有忘记礼数。
“你们这儿谁是负责做紫云糕的?为我做一些吧。”丁飘零尽量让自己说得温婉有礼,面上还泛着款款大方的和煦笑意。
良久的等待,却没有人回话。丁飘零知道,她再次失败了。
原来,没有了玄聿的宠爱庇护,她在玄府的地位,竟是如此凄凉得可怕。
当她正欲转身离去时,一个婢女蓦地站出来,万分恭敬地禀道:“这糕点一向由奴婢负责,奴婢这就给夫人去做。”说罢,人便忙活开来了。偶有眼角余光,不时往丁飘零处游移,其间竟有几分郑重其事的凝重,令人惑然。
而之前那批木然地站立在一旁的人,却是一动未动,似乎有着诸多的拘谨。
“你们该忙什么都忙吧,不用顾我。”了然地再次一笑,丁飘零却有些疲倦。每日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尽管自己一直都放低着姿态,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真心待她。
她真的……好累……
孤立无援的感觉……
明明从自己出生便早已注定,冷嘲热讽,肆意大骂,那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为何偏偏在玄府,却忍受不住了呢?
苦笑,为什么,偏偏在他的府里,便忍受不了被孤立的感觉呢……
呵……
还真是奇怪呢……
“夫人。”一声呼唤,将丁飘零远游的思绪拉回。
她抬眼,所有人,尽皆站立在原地,不曾移动分毫。只不过她却还是从他们的眼中,瞧出了鄙夷以及不耐。
“夫人,请品尝。”声音有些执着,将她的注意力再次拉回。
丁飘零低头,这才看到之前那位主动兜揽下来的婢女此刻端着玉盘站在她的面前,头低垂,恭敬有礼。
望着那精致的糕点,形状各异,却内有千秋,引人垂涎,丁飘零一叹。果真是手艺不凡,竟连单单只是看一眼,便有些欲罢不能,也难怪乎之前自己对她爱不释口。
如果她有一日能如此,达到她这样的水准,一定亲自为玄聿做出世上最极品的糕点,让他开开眼界,大大地惋惜舍弃了这么好一位贤妻。
面上淡淡一笑,却在一瞬便冷却了笑意。
她怎么,竟再次想起他了呢?
不是说好了,要将他忘记了吗?
呵……忘记……
又岂是这般轻易?
若真的能够忘记,若真的能够自此无关,若真的能够不爱,她,又怎会这般执着地还身处玄府?她,又怎还会宁可不要颜面地等着他的归来?
对,她承认,她一直都在等着他的归来……
一直……
都在……
只不过,那个人,却早已将她忘却……
那么久的时日,却是杳无音讯,竟连一封家书,一个口信,都不曾让人带回,更何况是人了……
似乎他,根本便已经忘却,这儿,还有他的宅院,有他的财产,更有他今生的妻……
她知道,他……不在乎了……
拣了一块桃子形状的紫云糕放至口中,细细地咀嚼,却是形同嚼辣,甘而无味。
秀眉,若有似无地紧蹙。
“夫人,是不是这糕点哪儿不满意?奴婢再去为您做……”身前的婢女瞧出了她几不可察的动作,赶忙诚惶诚恐地问道,那样子,不免令丁飘零一阵感慨。既然都在背地里说了她那么多不堪的话语了,为何在她的面前,竟还要表现出一副恭谨的模样?仿似……她一个不高兴,她们便有可能大祸临头似的……还着实,令她有些受宠若惊呢……
什么时候,她竟能如此神通广大地影响到她们了?
呵……可笑……
还真是可笑呢……
“没有,味道很好。”毕竟不是与人为恶之人,丁飘零缓缓地说出这么一句,在见到小丫头突地舒了一口气的时候,竟是不免一笑。
只不过下一刻,笑意便彻底地凝固在了唇畔。
刚刚心思全在玄聿的身上,竟没有仔细地品尝。这会儿被她一说,才认真地一点点细嚼。只不过,这味道,竟跟印象中的味道具有天壤之别。仿佛其中,缺了些什么……而那个所缺的味道,却似一只无形的手,令她心里堵得慌,竟怎么都驱之不散……
到底……是什么呢……
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那股缺乏的味道,似乎与她休戚相关……
不安,困惑……
“这紫云糕一直都是你在负责吗?”或许以前品尝的都是府内其她人所做,丁飘零自我安慰着。
“是的,由于府里的姐妹都不擅长,故公子便将这差事全权交到奴婢手上了。”岂料,却得到如此的回答,且隐约带着抹小心翼翼。
心一怔,丁飘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那为何,既是如此,那为何……味道竟会如此不同……
“你可曾让其她人为你代劳过,或者是教过别人做紫云糕?”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或者,只不过是自己一时记错了紫云糕该有的味道,可她,却不愿就这般放弃。
不知为何,竟那般执着地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心里的一个疙瘩,却是卡在那边,怎么都解不开。只是隐隐感觉到,这个结,与自己有关……而她,却非要弄明白不可。
“没有。”坚定果决的两个字眼,更是让丁飘零心中大震。
“那……”当初,又是谁做的紫云糕?为何,竟是两种迥然不同的味道?为何,竟是每每在她与玄府夜晚亲密接触之后,第二日如期而至地端到了她的面前?为何,那送糕点的婢女还说是玄聿亲自吩咐不能饿坏了他的亲亲娘子,非得要让她当着那婢女的面品尝才干休?为何……
太多的为何,却依旧还是理不清头绪。
只不过心中,却似早已知晓了答案,只是却不愿揭晓……
不愿,让自己相信,他竟这般绝情……
绝情得,不惜扼杀她所有的希望……
“以前每次公子都亲自吩咐奴婢给夫人做紫云糕,就是这种味道呀。而且当初还由晓兰姐姐端到夫人房内,晓兰姐姐可以为奴婢作证。”
晓兰终是被唤了来。
半个时辰后,丁飘零是踉跄着步子走出厨房大门的,脚步虚浮无力,竟似再也支撑不住。才走了不过几步,便一下子倒在了遍布荆棘的小径之上。
身上一片狼藉,遍布疼痛,而她的心,却是更疼。
是酸涩?
是苦楚?
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只知道一个事实。
玄聿,竟然一开始,便只是与她逢场作戏罢了……
可笑她竟还傻傻地信了……甚至……曾经还幻想着生一个与他的孩子……
两人共同的孩子……
以此……来固定两人之间的关系……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