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爱华被林大明三番五次的骚扰搞得焦头烂额,心神不宁,精力很不集中,因而也没察觉到丈夫的小动作。
等她缓过神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这时候她才发现,丈夫待她格外冷淡,除了在超市会偶尔跟她说一两句,平时根本不理她,每天晚上超市关门后他也不回家,总要去外面浪一浪,到大半夜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回来。然后在外面的浴室洗个澡,回到卧室,倒头就睡,从头到尾都不跟她讲一句话。
而在这之前,他们两口子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聊一会儿,聊月月的学习情况,聊生意上的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几乎无所不谈。
可现在丈夫明显避开她,不想搭理她。梁爱华心里难受得很,把这笔账也一并记到了林大明身上。要不是这个混蛋一直威胁她,缠着她要钱,阴魂不散的,她跟邱心文好好的一个家也不至于会闹成这样。
林大明是她招来的,到底是她理亏,梁爱华见丈夫的气一直不消,只能放下身段讨好他,希望他能早日将这一茬揭过。
这天,梁爱华在家做了一桌子丈夫爱吃的菜,又借由女儿的口,将邱心文早早地哄了回来,一家三口吃了一顿看起来还和谐的晚饭。
梁爱华松了口气。吃过晚饭,邱心文前脚一进屋,她后脚就跟了进去,信誓旦旦地向丈夫保证:“心文,你不要生我的气了,超市的事我已经解决了,林大明以后再也不会来咱们超市拿东西了!”
闻言,邱心文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答应每个月给他多少钱打发他?”
梁爱华吓得心惊肉跳,惊诧地看着丈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嗫嚅道:“没,没有的事,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这个事丈夫怎么会知道?他到底还知道了些什么?
“没有,那去年三月阿实交给你的1500块工资去哪儿了?还有前年过年,林大明来我们家赖着不肯走,你送他出去,偷偷给了他多少钱?大前年……”邱心文张嘴就一连吐了好几笔数字出来,,“这还只是我发现的冰山一角,这些年,到底给了林大明多少钱,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你,你查我!”梁爱华是又惊又气又心虚,先发制人,想把事情推到邱心文头上。
邱心文不吃她这一套,重重地将报纸往床头柜上一拍,站了起来,高大的阴影压在梁爱华上方:“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就是让你拿去养那个野男人的?你还有理了?我要不查,恐怕还要被你瞒一辈子,让林大明在背后笑话我一辈子!”
头一次看到邱心文发这么大的脾气,梁爱华吓得往后一退,连连摇头,焦急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老公,你听我说,我恨死林大明那个祸害了,怎么会养他,是你误会了……”
“你说我误会了,那你倒是说说,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一直源源不断地给他钱?”邱心文打断了梁爱华的话,用力抓住她的双肩,眼睛猩红,“你倒是说啊,说啊!”
梁爱华无言以对,吸了吸鼻子,眼泪滚了下来,哭得那个伤心。
邱心文觉得没劲儿,甩开了她的肩膀,转过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外套,转身毫不犹豫地出了卧室,一晚上都没回来。
梁爱华躲在屋子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哭得眼睛都肿了,可到了天亮,邱心文还是没回家,她打电话他也不接。
再难过,再伤心,日子总还得过下去,为了掩饰憔悴的脸色,梁爱华今天画了一个很浓的妆,去了超市。超市里也不见邱心文,梁爱华失望的垂下了眼帘,打起精神,开始干活。
忙了半天,也不见邱心文过来,打电话也没人接,熬到中午,超市里顾客少了之后,梁爱华匆匆回了家,推开门就闻到一屋子的酒味。她打开卧室,邱心文果然在,也不知道昨晚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卧室里的酒味熏得人头晕。他衣服都没换,澡也没洗,就穿着昨天那一身,趴在床上呼声如雷。
梁爱华看了直叹气,心里难得地升起了几分愧疚。她蹲下身,帮邱心文把鞋子和外套给他脱了,又给他盖上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邱心文这一觉睡到了傍晚,睁开眼时,脑袋像是要炸裂了一样,疼得厉害。他按了按太阳穴,去浴室冲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推开门准备出去喝点水。
一进入客厅,他就闻到了淡淡的饭菜香味,餐厅的饭桌上摆着两碗煮得很软的大米粥,中间摆着两个清淡的小菜。梁爱华系着围裙,拿着筷子出来,瞧见他,脸上绽放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盈盈地对他说:“醒酒汤放在茶几上,喝了过来吃饭吧。”
邱心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若是以往,自己这样喝得酩酊大醉,她早吵起来了,今天这么温柔,是心虚和惭愧吧。他吐了口气,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端起醒酒汤仰头喝完,脑袋还是痛,不过嗓子倒是没那么干了。
梁爱华见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走过去,站在他背后,伸出手轻轻按摩他的头和太阳穴,温柔小意。
邱心文心里有些茫然,梁爱华背着他,一直拿钱给她前夫,触及了他的底线。可要说离婚,两口子一起过了十几年,也不是没感情,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的女儿。更何况,年轻夫妻老来伴,人老了不就图有个人一起作伴,相互扶持。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真跟梁爱华离了,以后怎么办?孩子归谁?再找个各自有孩子的,大家都向着自己的孩子,心也使不到一处。
这些都是让邱心文纠结的地方。想了许久,他忽地问道:“你有什么把柄落到了林大明手里?”
梁爱华吓得手一抖,指甲一滑,在邱心文的眉心划出一道小小的口子,有细细的血珠渗出。梁爱华回过神,缩回了手,找借口闪人:“我去拿创可贴!”
邱心文既然今天把话挑明了,就不容许她逃避。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沙发说:“小伤口,不碍事,自己就好了。我们今天说说你跟林大明的事。”
梁爱华心乱如麻,紧张地捏着手,不敢看邱心文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好说的,他就一泼皮无赖,摊上他,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邱心文双手交握,盯着地板:“爱华,咱们俩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对林大明的厌恶做不了假,甚至因此而迁怒到阿实身上,对阿实也很不待见。你却背着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钱给他,不是基于感情,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手里掌握着你的把柄。难怪去年他要阿实那份拆迁款,我说让他打官司,你不同意。”
梁爱华不知道该说什么,邱心文猜到了,下一步呢?他要是猜到她犯了法,会被判刑坐牢,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跟她说话吗?
见她不吭声,邱心文疲惫地问:“爱华,我们十几年的夫妻了,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没有的事,我当然信得过你!”梁爱华马上否认。
邱心文抓住她的手说:“那告诉我,我出面跟林大明了结了这场恩怨。”
梁爱华哪敢让邱心文出面,她千方百计就是想瞒着邱心文这件事。她纠结了一会儿,轻轻摇头说:“不用,这个事我会解决,你……”
“怎么解决?继续让他像只蚂蟥一样,趴在咱们两口子身上没完没了的吸血?”邱心文讥诮地打断了她的话。要是梁爱华真能解决,就不会拖这么多年。若非阿实这孩子跟林大明打电话被他听见,他还要一直被瞒在鼓里。
梁爱华咬住下唇,像是下了狠心:“不会的,我跟你保证,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邱心文嗤笑:“你拿什么保证?如果你能摆脱掉他,你早摆脱了,何至于这么多年,还一直被他要挟?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爱咋滴就咋滴吧……”
听出他话里的心灰意冷,梁爱华慌了。她这辈子有两段婚姻,第一段婚姻糟糕透顶,现在想起来她都悔恨万分,但第二段婚姻却还称得上圆满。丈夫虽然没钱,比她大了十来岁,但他不嫌弃她带着个拖油瓶,踏实肯干,家里的钱也全交给她管,两口子有商有量的,日子过得还算如意。
她不想因为林大明这个祸害将自个儿好好的婚姻和家庭都毁了。
梁爱华站了起来,紧张地拉着邱心文的手,再三保证:“老公,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的。月月现在正是初三的关键期,咱们俩要是吵架离婚,最受伤害的是她啊,请你看在月月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邱心文很疼这个女儿,月月就是他的软肋。
果然,一想起女儿,他就犹豫了,思忖很久道:“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梁爱华握紧他的手,欢喜地说:“谢谢老公,谢谢你肯相信我,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掉这个麻烦,再也不让他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过了两天,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想出了对策后,梁爱华约林大明见面。
林大明最近get到了找钱花的新姿势,没事就去梁爱华的超市里拿一堆东西,自己用一部分,缺钱了就便宜卖掉一部分,转手就是钱,过得那个滋润。比前几年问梁爱华要钱花还要爽,毕竟不是他每次要钱,梁爱华就给的。
所以这回见到梁爱华这个大财主,他心情大好,脸上快笑出一朵花了,亲热地唤道:“爱华,今天约我出来要说什么啊?赶紧的,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因为最近他见人就散高档烟,在城中村麻将馆人气极旺。林大明沉迷于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去麻将馆去得更勤了,几乎整天都扎在里面,下午也跟人约好了打牌。
梁爱华听到他的声音就恶心得想吐,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认识这个东西。她厌恶地睨了林大明一眼,板着脸,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得,林大明懂了,梁爱华又是来跟他谈条件的。他抽出一支从梁爱华超市里拿出来的中华烟,点燃,吐了一口白雾,这才眯起眼,厚颜无耻地说:“我要不肯放过你,当初会和你离婚吗?不离婚,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说着,还伸手去拍梁爱华的肩膀。
梁爱华打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憎恶地盯着他:“林大明,咱们做个了断吧。你开个价,能承担我就答应你,不然你就去公安局举报我吧,这种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梁爱华当然不是真的想去坐牢,她说这个话是为了反过来暗示林大明,不要狮子大开口,不然她宁可去坐牢也不会便宜他。
其实她心里笃定了林大明不会去公安局举报她。因为她去坐牢对林大明一点好处都没有,好好谈条件,他还能再捞一笔。
林大明看梁爱华一脸肃穆,不想是开玩笑,扯了扯嘴角,不正面回到她的问题,反而口花花地把话扯开:“哎呀,这是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消消气,消消气!”
“除了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谁能给我添堵!”梁爱华毫不客气地骂道,“林大明,你经常去超市拿东西惊动了心文。他已经产生了怀疑,并要跟我离婚。我好好的家庭都快被你折腾散了,要真离了婚,我就一无所有了,你爱举报就举报,大不了我去坐牢就是。”
看样子这个女人还真是被邱心文提离婚刺激得不轻,来真的。林大明在超市那里尝到了甜头,本来是想一直这么玩的,可看梁爱华的样子,这条发财之路怕是要断了。
罢了,这条长期饭票没了,那就先捞一笔吧。
林大明满心遗憾,伸出食指和中指:“给我二十万,我给你签个保证书,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
“二十万,你怎么不去抢!”梁爱华愤怒地叫了出来。这个无赖太贪得无厌了。
林大明嘿嘿直笑:“你的自由,你的婚姻,你的女儿才值二十万吗?梁爱华,搞清楚,要是我去公安局举报了你,你就要坐牢,邱心文会跟你离婚,邱月月会因为有个犯罪分子的亲妈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哦,我还忘了,林老实肯定也会恨死你!你自己说这二十万划不划算?”
“你威胁我?”梁爱华磨了磨牙,讨价还价,“十万,再多没有了,你爱去举报就去举报吧。”
十万距林大明的心理预期有点远,他砸了咂嘴不做声。
梁爱华又说:“这笔钱从阿实的拆迁款里扣,回头我们就去把银行卡里的那笔钱转为活期。”
这下林大明不干了:“不行,我可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子,凭什么只给我十万,不行,我要二十五万,一人一半!”
梁爱华讥诮地看着他:“爱答应不答应,随便你。你捅出去了,这笔钱你一分都拿不到,而且你还要失去一个可以给你养老送终的好儿子。要是答应了,咱们瞒着阿实把这笔钱分了,回头就说超市生意不好亏本了,把他的钱拿去填了窟窿,回头再补给他。钱你拿了,他以后也不会怨你,照样认你做爹,还给你养老,该怎么选择,你可想清楚了。”
“你们早就打着这个主意把他的那份拆迁款给私吞了吧!”林大明恍然大悟,也是,换作是他,进了他的口袋也别想他把钱掏出来。
梁爱华也不否认:“知道就好,不然你就等着一分钱都拿不到!”
林大明能怎么选,当然是哪边有好处就选哪边了。只是,他摇了摇头,讨价还价:“我可以答应你,但十万太少了,你必须得给我二十万。”
梁爱华不答应:“十五万,再多没有了。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年,你问我要的钱,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你还想怎么样?这笔钱,你存起来,差不多够你回农村养老了,做人别太贪得无厌,否则小心一分钱也捞不着。”
林大明火大地看着她:“你……”
梁爱华厌恶地看着他,实在不愿意跟他在这儿浪费时间:“你想清楚了打电话给我。”
说罢就走了,留下林大明一个人在那儿纠结。
十五万对林大明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钱,所以他非常心动,可他还没忘记林老实以前所做的承诺,父子俩一起买房。那可比十五万多多了。
不过一个是近在眼前,屈指可得的,一个还只是个未兑现的承诺,而且很可能黄掉的承诺。
林大明的天平往梁爱华这边倾斜。梁爱华怕拆穿,他不也一样怕这事让林老实知道吗?林老实要知道了真相,他也一毛钱都捞不着。
可是五十万才给他十五万,三分之一不到,未免太少了点,得逼她再吐一点出来!
林大明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
周日那天,林老实从学校出来就看到林大明守在校门口。
瞧见他出来,林大明马上高兴地迎了上去说:“阿实,听说高三的学习很紧张,打电话又怕打扰到你的学习,所以我特意过来看你。哎呀,两个月不见,你瘦了!”
林老实不信林大明的鬼话。他又没孩子上高中,以前也没来过十三中,恐怕连高三每周几,什么时间放假都不知道,不打听根本不可能这么精确地等到人。
“谢谢爸的关心。”林老实敷衍地说。现在林大明在他这里已经没多大用了,他也懒得再费心哄林大明。
林大明拍了拍胸口,非常大方地说:“你学习辛苦了,走,爸带你去吃顿好的。”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林老实腼腆又感激地说:“谢谢爸!”
父子俩去了一家连锁火锅店,点了不少荤菜,估计得三四百块,这在小县城两个人吃一顿,是不小的开销了。
等菜上齐,林大明也拉着林老实照了一张相,然后暗戳戳地发给了梁爱华,后面还附带了一行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跟儿子培养感情!
梁爱华太了解他了,马上回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林大明亮出了他的獠牙:我要二十万,多出的五万是我帮你们瞒着阿实的报酬!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哪天喝多了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
这个东西真够恶心的。梁爱华深深地厌恶他,但想到自己跟丈夫之间的嫌隙,为了保住婚姻和家庭,她最终还是做了妥协:我答应你!
林大明开心了,看看,一顿饭就能换来五万块,值啊!
他浑身上下都冒着开心的气息,还要了几罐啤酒,打开,举起来对林老实说:“来,阿实,咱们爷俩干一杯!”
林老实举起啤酒罐跟他碰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爸,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啊?”
林大明的兴奋藏都藏不住,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却又要在林老实面前克制着:“没啥,就是发了些小财!”
这个人又自私又好面子又虚荣,以后做了屁点大的事都要洋洋得意地讲半天,今天却一句带过,说明这件事很可能跟他有关,所以林大明要瞒着他。
呵呵,跟他有关又能让林大明这么开心,舍得请他吃这么贵的一顿饭,除了那笔钱没有其他了。
林老实心里隐隐有谱了。等吃过饭,林大明还在拿着啤酒喝时,他打开书包,拿了两份报纸出来,坐在那儿看。
林大明美滋滋地砸了咂嘴,好奇地看着他:“阿实,你瞅什么呢?吃饭就吃饭,还看什么报纸啊!”
林老实从报纸中抬头,笑着说:“爸,高考要考时事政治呢,平时得多积累看报,不然考试的时候回答不上来。”才怪,他一个理科生,考个鬼的政治啊。林大明在套路他,他又何尝不是在套路林大明!
林大明打了个酒咯,笑嘻嘻地说:“这样啊,你们学生也真辛苦,学那么多东西。”
“没有在厂里干活辛苦。”林老实说完,目光又落到了报纸上。
林大明抬起头只看到一片报纸挡在面前,他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忽地看到一行大字“案发20年,立华大酒店藏尸案涉案人员因超刑事追诉期限逃过刑事处罚”。
20年像一个魔咒叩开了他混沌的脑子。他打了个激灵,看着坐在对面的林老实,忽地想到,林老实今年已经满18岁了。他被抱回来的时候快到两岁,也就是说,梁爱华偷人孩子已经过去整整16个年头了,距离20年,只差4年了。
4年后,他就没办法再要挟梁爱华了。
林大明的酒醒了一大半,他直起身,戳了戳林老实手里的报纸,讪讪地问道:“这个追诉期限是什么啊?犯了罪过了这个期限就不用追责了吗?”
林老实翻过报纸,看着这一条新闻,解释道:“这是指对犯罪分子追究刑事责任的有效期限。犯罪已过追诉时效期限的,不再追究刑事责任。追诉期限最高为20年。”
他故意漏了一些关键信息,照本宣科背诵法条,故意误导林大明这个法盲。
林大明听了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幻莫定,最后又归于平静,心里庆幸不已,幸亏他选择了钱,不然真跟梁爱华他们再耗个四年,那岂不是毛都捞不着了?
不行,这样看来,这回就是一锤子买卖,以后没拿捏梁爱华的把柄了,那他得多要点。
于是等晚上,梁爱华又收到了林大明的信息,他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要三十万!
梁爱华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这个败类怎么不去死!
气归气,可梁爱华还想跟丈夫、女儿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因此她还得沉住气,好好跟林大明商量:“二十万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多就没有了。林大明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大明也不是个善茬,他问梁爱华:“你也知道刑事案件的最高追诉时效是20年吧。只要再过4年,我就彻底拿你没办法了,用三十万买这四年的平安时光,以后一辈子都不再担惊受怕了,不是很划算吗?你好好想想,你要不答应,咱们就鱼死网破呗,这个事闹大了,我顶多是拿不到钱。”
“你就不同了,你会离婚坐牢,由一个好好的老板娘变成一个阶下囚,等你出来,房子没了、老公没了、儿子女儿也没了,你好好想想吧!”
“林大明,你威胁我!”梁爱华恨得牙痒痒的。
林大明厚颜无耻地承认了:“没错,我就是威胁你。我给你一个星期考虑,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你要不联系我,那我就只能去公安局打拐办了!”
说句,他得意洋洋地挂断了电话,心情大好地坐到了牌桌子上。
别人说:“林哥,发财了?春风得意啊。”
林大明得瑟地扬了扬眉:“咱们今天打大的,一二四,一百起步!”
几人对视一眼,眼底止不住地惊诧,林大明莫非真发了财,不然怎么一下子要玩这么大?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胳膊上纹着一只老鹰的年轻男人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地说:“好啊,林哥要玩,咱们就是输掉裤子也得陪玩啊!”
四个人打了一通宵的麻将,毫不意外,林大明输了,而且还输得很惨,一个人输了两万多块。
看到这笔账,林大明也懵了。但昨晚一时上头,嚷着打大点的是他自己,怪不得人。最后他写了一张欠条给这几个人,承诺十天后把钱还他们。
输了个精光,林大明从棋牌室出来,看到不远处的福利彩票站,掏出口袋里仅剩的十块钱,买了五张彩票。
当天晚上开奖,他没中大奖,但有张中了五百块。
十块换成了五百块,翻了五十倍,林大明高兴极了,总觉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顾的幸运儿,留了四百块花,另外一百又买成了彩票,只能下次开奖。
他回去醉生梦死地喝了几天酒,总算接到了梁爱华的信息。最终梁爱华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也要他写一张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再去骚扰她。
林大明很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双方约了个时间,一起去银行将当初存的这五十万转为活期存款,再瓜分了。
知道丈夫不待见林大明,梁爱华没告诉邱心文,只拿了林老实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他们母子俩的户口本,赶到了银行。
她去的时候,林大明早在银行等了好一会儿,烟都抽了两支。
瞧见她,林大明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移动的取款机,热情地跑过去:“爱华,来了。”
梁爱华不待见他,话都不想跟他说,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冷淡地从包里掏出一张早准备好的纸:“签字吧!”
这张纸就是梁爱华所谓的保证书,让林大明保证以后不会再去骚扰她。
林大明很痛快地签了字。
梁爱华将纸收了起来。怕光这张纸约束不了林大明,又半是威胁地说:“如果你我不是林老实的父母了,那就不能花他的钱,花了也是要还的。你要不认,打官司法院也会让你还钱的,还不上小心吃牢饭。”
“哎呀,行了,行了,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不会在阿实面前说漏半个字。走吧,不是要取钱吗?快点,把钱分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碍你的眼!”林大明不耐烦地催促道。
梁爱华剜了他一记,紧抿着唇进了银行。
银行无论什么时候似乎都永远有不少人,两人取了号,排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队才终于轮到他们。
梁爱华把银行卡和身份证递到柜台上,对柜员说:“我想把这张卡里的五十万定期存款转为活期存款。”
柜员接过身份证和卡看了一遍,见不是本人,便问:“你们跟存款人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们的儿子。”梁爱华开口道。
柜员盯着电脑屏幕:“你们两位任意一人的身份证。”
梁爱华看林大明。
林大明缩脑袋:“你看我干什么啊?我没带身份证,你身份证带了吧,拿出来啊。”
柜员提醒他们:“代办定期转活期,需要本人和代办人的身份证。”
梁爱华只好低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来。
柜员看了一眼,放到桌上,拿起银行卡刷了一下,双目盯着屏幕。
林大明紧张极了,明明隔着玻璃,背对着电脑屏幕,根本看不见,他还是眼巴巴地瞅着柜台。
过了十几秒,柜员把银行卡取了下来,连同两张身份证塞进了窗口。
梁爱华和林大明登时脸色大变,惊讶地望着柜员:“同志,怎么回事?”
柜员用奇怪的眼神瞟了他们俩一记:“你们的这张银行卡已经挂失注销掉了,没有用了。”
“啊……”两人都不可置信,“怎么会呢,同志,你会不会搞错了?我们没来注销过啊。”
柜员看着电脑上的记录,肯定地告诉他们:“没有错,电脑上有记录,会不会是你们拿错卡了?”
闻言,林大明灼灼的目光马上盯着梁爱华。
梁爱华苦笑:“怎么会呢,阿实他就只办过这一张银行卡,错不了。同志,这是用林老实身份证办的银行卡吧?”
柜员点头:“没错!”
那肯定就错不了了。
梁爱华懵了,卡和身份证一直由她保管,什么时候挂失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莫非不用银行卡也能挂失?
想到这里,她马上扭头,激动地问柜员:“同志,是不是不用身份证也能挂失?”
柜员告诉她:“银行卡挂失有三种方式,一,拿着身份证到银行来挂失,二打银行的客服电话挂失,三网上银行挂失!”
梁爱华恍然大悟,恶狠狠地指着林大明:“是你打电话挂失的是不是?你还在我这里装!”
林大明在她那里是一点信誉都没有的,她也不吝以最强的恶意去揣测林大明。
林大明还怀疑她呢:“卡在你手里,你知道卡号,肯定是你在网上挂失的,少赖我头上。我说你这娘们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林爱华,你耍我,不想给钱是吧,我们走着瞧!”
“不是我,林大明你少血口喷人了。”梁爱华拽着不让他走。现在这家伙正在气头上,他要是在冲动之下报了警,她这辈子就完了。
林大明火大地吼道:“不是你还能是谁?阿实的身份证可一直是由你保管……”
梁爱华脑子中灵光一闪,一个答案蹦了出来:“是阿实,六月的时候阿实说要去市里参加演讲比赛,要用身份证,他把身份证拿走了两天,肯定是他来挂失的……”
冷静下来,梁爱华就知道,这不是林大明干的,他没卡没身份证,取不了钱,挂失有什么用?给自己找事吗?
林大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确定?”显然比起梁爱华,他更相信林老实。
梁爱华不理他,颤抖着手把身份证塞回了窗口,祈求道:“同志,你能帮我查查,这银行卡是什么时候挂失的吗?”
“6月5号。”柜员刷了一下身份证说道。
梁爱华如遭雷击,喃喃自语:“真的是那小子,真的是他,他骗了我!”
林大明也记得这个日期,再瞧梁爱华的样子不似作伪,也不由得跟着急了,问柜员:“那……那钱呢?”
“对,这卡里的存款哪儿去了?”梁爱华哆嗦着唇,巴巴低垂望着柜员问道,“那我们能补办卡,把钱找回来吗?”
柜员很遗憾地告诉他们:“这张卡已经被注销,钱也被转走了,不能补办。”
梁爱华和林大明彻底傻眼了,他们俩为了这笔钱斗智斗勇,耍尽了心眼,争了半天,什么手段都使光了,结果这笔钱早就不在了。弄得他们跟个笑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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