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宇在电话那边突然一阵沉默,白政追问:“怎么?不知道怎么和我开口吗?”
“不是。”赵令宇拍了拍伏在他腿上的女人,女人很听话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赵令宇起身来到窗前,“大哥不是一向都不让你——”
“赵令宇,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小院的事是你派人做的吗?”
赵令宇眯了眯眼睛:“你疯了吗?陈牧雷是你兄弟,就不是我兄弟了?”
白政握紧手机:“你少和我扯别的,你就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不——你别说了,我现在去找你,我要你当面告诉我!”
“好,你来,我等你。”
赵令宇挂断电话,眼睛里渗出点点危险的光芒。
……
白政直接把车开到久诚会所大楼门口,把周围的人吓得尖叫,引起了一阵小、骚乱。
当班经理出来安抚客人,把白政拉到一旁:“白爷爷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咱们还得做生意呢。”
“赵令宇呢?”
白政气势十足,直呼老板大名,经理哪敢再招惹:“我也不知道啊,楼上呢吧。”
“是吗?”白政知道他忽悠自己,这晚也聪明了一回,抓着人就给推进了电梯,“那你带我过去。”
经理苦不堪言,硬着头皮把白政带到了赵令宇面前,磕磕巴巴地解释:“老板,这不怪我,白哥非要找你……”
“你滚吧。”不等赵令宇发话,白政又把人关在了门外。
他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连套间里都查看了。
“我这儿没人,不用看了。”赵令宇说道,“白政,你电话里什么意思?”
白政坐到他对面:“我就问你小院的火是你找人放的吗?”
赵令宇敛起眉目,起身走进吧台:“开车来的?那不要喝酒了,我给你调一杯不含酒精的。”
白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陈牧雷哪里惹到你了?”
“谁告诉你说这是我做的?”赵令宇往杯子里夹了两个冰块,又取来了酸橙汁和柠檬汁。
白政:“这重要吗?”
赵令宇很快用几种混合的果汁与苏打水调制出了一杯颜色好看的鸡尾酒,又在上面放上了一片薄荷叶端给了白政。
“我知道你和牧雷关系好,但是你别忘了,我几乎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白政冷笑,完全不相信他的话:“你和我爸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我不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赵令宇翘起二郎腿,面上十分冷静:“你知道什么?说说看。”
“久诚的女孩子难道只是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就没别的什么?你真当我不懂吗?”
赵令宇完全一副放松的姿态:“小政也长大了啊。”
白政给了他一个白眼,赵令宇又道:“娱乐场所么,多少都会有这种东西,你也是男人,还不懂吗?”
“我不懂!”白政义愤填膺地说,“我是男人,我也会出去玩,也泡妞,但是我从来不会碰那些,你少拿男人当借口,不是所有男人都好那个,你这样是违法你知道吗?”
赵令宇撑着下巴看白政,露出笑意:“好,那我接受批评,也会整顿久诚,行了吗?”
“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白政差点被他带歪,他回想着晚上偷听到的那些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问,“老陈留下了什么东西对你们来说那么重要,让你们宁可烧了小院来毁掉那个东西。”
闻言,赵令宇姿势没变,但眼神却变了。
“如果不是陈牧雷刚好没在家,他很可能就被你们烧死了!还有——”白政猛灌了一口鸡尾酒,“陈牧雷小的时候——”白政觉得自己根本说不下去,于是换了个问法,“你们手上握着人命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
赵令宇一时间没说话,白政双目猩红地等着他的回答,额角甚至紧张地冒了一层虚汗。
房间里的气氛异常紧绷,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赵令宇放下交叠的长腿,倾身向前问白政:“陈牧雷和你说的?”
“……你这算是承认了吗?”白政先是捏紧了杯子,下一刻,杯子被他狠狠摔到了地上,霎时四分五裂,“你踏马的居然承认了!”
白政从最初的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满眼失望和痛苦。他双手抱着头,用力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
只是当他再度睁开眼,一切都没有变。
赵令宇过分的冷静,和白政的濒临崩溃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什么都没说,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什么都没和我说过。”白政掩着双眼,“是我——我听到了我爸和你的电话。”
白政下意识地摘出了白蕊,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地不想把姐姐扯进来。
哪怕白蕊原来什么都知道……
她竟然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
白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的时候陈牧雷并不喜欢和自己玩却又乖乖就范,为什么陈牧雷对白蕊那么厌恶,也明白了为什么白蕊离家多年不肯回来,还一味地劝自己和她走。
白家,原来竟是这么肮脏不堪。
最可笑的是,他还有脸和陈牧雷说什么兄弟,他都不知道陈牧雷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自己的。
白政蓦地起身把面前的茶几掀翻,上面的水晶花瓶和果盘叮叮咣咣地碎了一地。
他用颤抖地手指着赵令宇,一腔愤怒口不能言,而对方却自始至终冷静如常,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
“你不解释一下吗?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你和老陈有多大的仇?”
白政的声音都是带着颤音的。
“居然炸我。”赵令宇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陈牧雷不是老陈亲生的,他是——我们抓回来的那些孩子中的一个。”
“不是亲生……抓……什么意思?”这信息量太大,白政一时间都难以抓到重点。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赵令宇绕过一地狼籍回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好心地给他科普,“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见过的那几个人吗?你爸的朋友,黎不肯,高振,他们几个在我加入众诚之前做的就是这个行当,经他们手卖掉的孩子……”赵令宇轻笑了一声,“都数不过来。”
“……”
“陈牧雷倒是挺幸运的,老陈的老婆当时生不出来,他就从中挑了一个给自己当儿子。哦,是这样的,当时陈牧雷带着一群小孩逃跑被我们的人捉回来了,要不是老陈和他看对眼了,他现在坟头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和他一起带头逃跑的那个小孩当时就替他做鬼了。”
他语气平静地三两言语地讲述着,白政则彻底呆愣当场,震撼到几乎失语了,看着眼前这个人前所未有地陌生:“你……你们的良心呢?”
赵令宇呷一口酒:“不如回去问问你爸?他可是我们的大哥。”
是了,回去问白鸿泉。
白政木讷地转身,不知道是否因为受刺、激过度,竟觉得周遭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
意识到刚才喝的那杯东西里被掺了什么,但白政已经没精力追究。他强撑着自己来到门口,还没碰到门把手,强烈的眩晕向他袭来。
随后,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赵令宇按下了吧台下方的按钮,房间里很快进来了几个男人。
赵令宇:“先带下去吧,把人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他离开。”
为首的徐立哲自然也是认识白政的,迟疑了一下:“那白老大那边……”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少说话多做事?”赵令宇阴狠地瞪着他,脑袋包了好几层的徐立哲顿时不敢再吭声了。
陈牧雷飞车回到小院,关好院门,脱下西装外套丢在一边,撸起袖子在废墟里徒手翻找。
被叫回来的胡小钰一进院子人都傻了,不知道陈牧雷发什么癔症,赶紧冲上去阻止。
“哥,你这是干什么啊!太危险了,你快跟我出来!”
陈牧雷被胡小钰拽出来,接过他递过来的水猛喝了几口。
胡小钰给他擦了擦脸:“你找什么呢?”
陈牧雷拍开他的手:“有些老陈的东西我们当时没扔,你放哪儿了还记得吗?”
“记得啊,装箱子堆墙角了。”胡小钰指了指院的一角,那里也是一片残骸。
陈牧雷二话不说就上去翻,黑黢黢地残骸已经无法辨认原貌,但是他还是一样一样地小心地摆了一地。
翻到那个变形了的破铁盒时,陈牧雷突然记起来他曾找到过一部旧手机。
胡小钰不明所以,但是也跟着翻,一边翻一边问:“你到底要找什么啊?”
陈牧雷扔掉那个盒子,一脸疲惫与懊恼。
夜深,周云锦出来喝水,被沙发上的黑影吓得差点叫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开灯?”周云锦打开客厅的灯,一身脏污的陈牧雷目看得她瞪口呆。
白衬衫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脸和胳膊上也不知道打哪儿蹭得灰黑斑驳。
她拿来湿毛巾擦拭陈牧雷的脸,焦急地问:“怎么了,你怎么搞成这样?”
陈牧雷累极的样子,任由她忙活来忙活去。
周云锦换了几次毛巾才擦干净他的脸,他闭着眼睛,眉头深皱。周云锦轻轻握住他的手,陈牧雷缓缓睁眼。
周云锦:“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陈牧雷自嘲着,“老陈用命换来的东西,我……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