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岑意言睡得很香,一夜无梦,第二天上午青衣一面轻声唤她起床,一面把床帐往两边挂起,就看见了她枕边倒着的蓝衣小人,青衣“哇”了一声:“太后娘娘,这是您昨日出去玩买的吗?好生可爱!”
“怪不得您睡觉都要拿着呢。”
岑意言脸莫名红了一下,敷衍道:“嗯,外头有带给你的小点心,你让厨房帮你热一热再吃。”
用完午膳,宗元嘉又来串门了,他手里拿着本书,笑道:“今日上午我读了本书,想着太后娘娘也读过,便来和您交流一下观后感。”
“什么书?”岑意言正看着青衣描的荷包的花样子,闻言抬起头来,就看见宗元嘉缓缓举起了书,封面上头写了三个三字“风月录”。
正是她前日看的那本古代小黄书。
她的脸噌得一下子全红了——看小黄文被男朋友发现了,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场面吗!
她匆忙对正在倒茶的青衣道:“青衣,你先出去。”
青衣匆匆搁下茶壶,转身行了个礼,抬眼间看见自家太后娘娘耳根和脸颊都染上了一抹红霞,有一股子看了连女子都要心动的娇艳与动人。
她满腹疑虑地往外走,心里思忖着,怎么她一见到督主就脸红了呢?
见青衣走了出去,岑意言一把抓起桌上瞄着花样子的宣纸挡在脸前,嘴硬:“这什么书?我从来没看过!”
“太后娘娘不记得了吗,那我来帮您回忆一下,”宗元嘉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随便翻了一页,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气朗诵道:“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怎么有直接朗诵这种内容的人啊!
岑意言感觉自已的整颗脑袋就像是一个水烧开了的红色热水壶,滚滚地往上冒着温度很高才会大量蒸发出来的水蒸气。
她羞耻得当即想冲出书房,却被宗元嘉拽住手腕,力道虽然不大,却也挣脱不开,跑是跑不了了。
于是她破罐子破摔,虽然脸依旧红着,却换上了一副怜惜的表情:“可惜了你这个世界是个太监,只能看看这种车过个瘾。”
宗元嘉此时却是毫不介意了:“没事,我不过瘾无所谓,你过瘾就行,毕竟也不仅仅只有一个方法。”
岑意言:……
她崩溃地把脸埋在了手肘处,祭出了最大杀器:“你好油腻啊!”
宗元嘉果然脸色一变:“什么,油腻?不行不行,小宗我怎么能油腻!”
岑意言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继续道:“不如你展开讲一讲,我哪里油腻了?我一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她最终忍受不住,把人赶出了书房。
青衣看着岑意言红着脸朝宗元嘉扔桌上的竹制装饰品,而被砸的人面露纵容,退了出来,然后摇头一笑,慢悠悠地离开了;她就突然感觉自已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就这么过了十天,宗元嘉和岑意言又带着小包子出去玩了两次,便到了春猎结束、打道回宫的时间。
侍女们忙前忙后收拾着东西,岑意言吩咐青衣:“那个搁在梳妆台上的小彩人记得带走。”
青衣一脸了然:“太后娘娘您放心,奴婢明白的。”
岑意言:?你明白什么?
等马车慢悠悠地驶回了宫,岑意言花了近两天的时间处理了积压着的事情,又坐到了自已的窗前,看着那繁华落尽的桃花树,高高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一小块,让人看着就深感逼仄。
岑意言缓缓靠在软塌上,侧头看着窗外,听见风吹过稀疏的枝丫,发出两声寥落的声响。
她叹了口气,宫中确实比不了宫外,进出规矩都更森严些,都没法偷偷溜出宫玩耍了。
青衣看着郁郁寡欢的岑意言,眼眶红了一圈,她心里期盼着督主来看看太后娘娘,却又害怕他来。
从前她不知道督主与太后娘娘之间有情,便从未在意过,现在细细想来,她就发现了,好像每次督主来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虽然都是一副被他气得不轻的样子,但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就像深闺女子见到了意中人,就像圣上突然被通知今日不用上课。
还有上一次,自已误以为督主对谢状元旧情难忘,当时太后娘娘说“宗督主对谢状元并无那等意思”,还说“就宗督主那脾性,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还能放他回去成功定亲?他不闹得把天都掀了才怪”。
那时,她只是以为太后娘娘慧眼如炬,看人极准,因此对督主的行为揣摩得很到位,又哪能想到,督主说不定就真的在太后娘娘还没有嫁给先帝的时候闹过呢?
只可惜,那敢把天掀了的人,为了保护自已和爱人的姓名,在巍巍皇权面前,也得让步,舍了自已的心上人。
呜噫噫呜,她都要哭了!
两个在身份上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的人,竟然相爱了,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但是相爱之人却无法在一起,甚至要因为诸多世俗规矩而只能将爱意掩藏在心中,从不诉之于口,这也太虐了。
岑意言发了会呆,一转头就看见青衣两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见她看过来,掩面用袖子擦了擦,哽咽道:“小姐,苦了您了!”
连称呼都从太后娘娘变成了她还没嫁人前的小姐。
岑意言:……?
这个丫头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宗元嘉这两天确实忙得脱不开身,科举之后按照惯例,便是大楚王朝官员大规模调动任免的时候,得慎重考虑、谨慎对待,而且大臣们各怀心思,朝堂上暗流涌动,有不少人都暗中上门拜访,宗元嘉要打起精神面对这些在官场上混了很久的老狐狸,一天下来,着实疲惫不堪。
好不容易歇下来喝口茶,他提起毛笔在一个空折子上唰唰写了好久,然后让安远送到慈宁宫,交给太后娘娘。
岑意言收到安远送来的折子,有些奇怪:“督主就让你送了这一个折子来,可有带话?”
安远一板一眼,老老实实:“并无。”
青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哎呀,这傻小子,太后娘娘是问督主有没有提起她、有没有想她呢!
怎么能说没有!
岑意言低头翻开那折子,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后面又跟着密密麻麻的许多小字,大意就是吐槽他这两天超级忙,有哪些哪些事情要做,所以都没有时间来看她,但是心里又很思念,相思病都犯了,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安稳。
岑意言迅速从这罗里吧嗦的话里提取了两个概括性的关键字:卖(sa)惨(jiao)。
旁边青衣偷偷拿眼去瞅自家主子,就看见她刚了一眼折子里的内容,唇边那抹弧度悄悄上扬了三分,心里不由得激动了起来:情诗!肯定是情诗!
写诗传情,好浪漫!
她从前以为督主阴鸷无情,没想到动了凡心后竟这样温柔。
“你跟我来。”岑意言站起身来,吩咐了安远一句,便走到书房,到书桌上寻了支笔,蘸了点墨,斟酌了一会儿,在那行诗下面写了一行字,然后合起来,递给安远,“送回去给你们督主。”
青衣偷偷溜出去在慈宁宫门口堵住安远,暗示性地问道:“哎,你们督主刚刚当真没有说什么?关于太后娘娘的。”
安远一愣,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道道:“没有啊。”
“哎呀,你个呆头鹅,”青衣嫌弃极了,“我跟你说,倘若你们督主等会问起太后娘娘看了折子可有反应,你就说太后娘娘似乎很是开心。知道不?”
安远想了又想,慢吞吞道:“太后娘娘方才开心吗?”
青衣:“……你就这样说!你们督主会开心的!”
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眼神落到安远手里拿着的折子:“安远公公,你就不好奇——这折子里写的什么吗?要不我们偷偷看一眼?”
安远一下子白了脸,用一种看天敌的眼神看了一眼青衣,然后忙不迭溜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只留下青衣气得骂了他一声“胆小鬼”。
宗元嘉见到回来的安远,果真问了“太后娘娘可有什么反应”,安远犹豫了一下,稍稍变换了一下措辞:“青衣说,太后娘娘方才看着很是开心!”
此时青衣若在,绝对要说一声安远奸诈。
明明知道督主想听什么话,却怕自已猜错了要受罚,所以把锅推给她。
不过宗元嘉听到明显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打开折子一看,上面只写着冷冷淡淡五个字:努力加餐饭。
他哼了一声,嘀咕道:“傲娇的言言。”
明明也想他,还担心他的身体,但就是拉不下面子,就只让他好好吃饭。
他又提笔在下面添了行小字,然后把折子给安远:“送给太后娘娘。”
安远于是又跑了一趟慈宁宫。
这回岑意言没有回复了,只是挥挥手让安远回去。
她看着折子上新添的“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低声自言自语:“啧,又撒娇。”
宗元嘉见他空着手回来,反而高兴道:“吩咐他们把我这小院收拾收拾,明日有贵客要来!”
是夜,青衣见她一直把玩着那个折子,笑着道:“这个折子似乎挺重要的,我给娘娘找个匣子来装一下?”
岑意言闻言不在意地随手把折子放在桌上,轻咳一声:“还好吧,也没那么重要——不过你还是找个匣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处都为引用
粉头青衣,在线磕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