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渡雷劫那会儿被燕闲坑得最为凄惨的小美人。
她这会儿脚踩罗盘,娴静而立,几名星月峰弟子紧随其后。
小美人一身彩衣随风浮动,高洁清丽之姿引得陆地上的记名弟子们,纷纷伫立仰首而望。
“含星师妹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一记名弟子向身旁人感叹道,“还记得她刚被掌门带回来时,虽是个奶娃娃,也是一派聪明伶俐的模样……不愧是掌门高徒啊。”
身旁人赞同地连连点头:“含星师妹天赋是相当出众,入门时间尚短便突破了金丹,据说这次受了劫雷金光淬炼,离元婴也就一步之遥了。”
“劫雷?上次那个?那不是燕婉师妹的劫雷吗?”
“对啊,燕婉师妹那次渡劫我正巧就在这附近呢,还差点被散雷给劈到了。”
“我离得远,就看到那劫云一路从自在峰移到了星月峰。”
“对对,再后来还是巧工堂开始招人,我才知道星月大殿被雷劈毁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说话间,一群记名弟子便头挨头聚到了一块儿。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也没能拼凑出前因后果,便又纷纷转头怂恿一开始提到劫雷的那位弟子:“说说,说说,你还有什么消息不?”
“害,我哪知道怎么一回事。我若是知道早就去小报上投稿了,赚点积分灵石它不香吗?”说完,这位弟子连连摆手,将身旁人驱散开来,“含星师妹都飞过了。该干嘛干嘛去,你们学分都攒够了?”
众人嘟囔着扫兴,一哄而散。
人群最后的燕闲摸着下巴,仰头望。
大概是当时在星月峰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现在她看见含星师妹,脑中自动浮现的便是这小美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从她身边拼命逃开的模样。
呃……罪过罪过。
燕闲摸了摸良心,承认自个儿当时确实下手颇为狠辣。
……不过,看到含星,燕闲倒想起了点事。
她掏了掏衣袖中的乾坤袋,从里头翻出把扇子。
这把扇子还是同含星交锋那时,从她那收缴来的。
本来燕闲是秉持着“不拿白不拿,到手的就是自己的”这一信念,把这把扇子收到自个儿口袋里的。
但她又不惯使扇,所以从到手到现在,还没仔细查看过。
如今既然想起来,燕闲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扇子,又试着用灵力催使了一番。
灵力一入扇,意随心动,扇面立即呈辐射状展开。
腾空些许后,扇面瞬间便扩大了好几倍,化成了地毯大小,安安分分地驻留在燕闲面前,一副请君上我的模样。
燕闲看着闪烁着莹莹微光的扇子,心中吹了声口哨。
这还真是想要什么便来什么。
当即就一点不客气地踏扇而上。
这扇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名师之手,能攻能防,便是做飞行法宝使用也相当灵敏宜控,飞行速度还非常之快。
燕闲出发之时,含星那队人明明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待她上了这扇子,不过须臾,就已经追在了含星的身后。
身后有人紧紧追随,作为修士自然是能敏锐地察觉到的。
这一小队都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回头望。
端庄站立在罗盘上的含星回头一望,顿时脚下一个趔趄。灵力中断,罗盘颠簸,差点将她直接甩下。
这这这……这人怎么在这?她她她,她踩着的是什么?
燕闲笑望着含星,挥挥手,“哟”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又催扇而上,直接同含星的罗盘并行。
“含星师姐,好巧呀。”燕闲笑眯眯。
含星涨红了脸,只感觉自己血脉翻腾,一张口便要喷出火来。
这人厚颜无耻!她脚下踩的分明就是星陨天扇——那是她含星的扇子!
她求了师父很久才求来的扇子!她甚至都没有用过几次,便被抢了去!
含星瞪着燕闲的双眼都快红出血了。
燕闲摸摸脸,在含星灼热的目光下,幽幽开口,反劝道:“师姐不要这般看我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会有更好的。看,你这罗盘不就很不错嘛。”
含星更气了,她想起了之前被迫毁在雷劫中的那个罗盘。
护命法宝没了,师父说要让她长个记性,也不愿再给她新的法宝,现在这个罗盘还是师姐担心她,将淘汰下来的备用品暂时予她用一下。
她含星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可她还真不能拿这人怎么样,因为确实是自己甩手将武器丢了出去。这等情况下便是被人趁势砍了杀了,也只能怨自己实力不济。
但这只是自己一时大意,才不是这人有多么能耐。
而这人竟然阴魂不散,跟到身边来嘲讽!
啊啊啊啊啊——
世上怎么会有她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含星越看星陨天扇越是心痛,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撇过头去,暗暗催动罗盘,想要飞得更快些。
她身后的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跟着一块儿加速。
含星快,燕闲却更快。
占着法宝的优势,燕闲跟在一旁,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却总是甩不脱,就如同一只逗弄老鼠的猫一般。
含星真的要喷出血来了,她愤愤停住,身后的弟子们刹车不及时,差点撞上,原先整齐的队列也慌乱了一瞬。
含星怒瞪燕闲:“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哪有跟着你?”燕闲懒洋洋道,“我走自己的路罢了,难不成这条路只有你能飞?”
含星被她话堵住,只能转回头气鼓鼓继续前行,弟子们也只得继续跟上。
她飞了一段又猛地停住,转头问燕闲:“你要去哪?”
燕闲也不和她斗嘴,干脆利落道:“后山。”
她竟也是要去后山?
含星本想以目的地不同为由,甩开燕闲。这下却只一时语塞,只能埋头带队赶自己的路。
一到后山的范围,她快速催着罗盘降落,落地便对燕闲一拱手:“告辞!”
随后便领着身后的弟子行色匆匆钻进了树林中,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跟着落地的燕闲没有跟上去,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燕闲一路跟着含星自然不是单纯为了逗弄于她。
她俩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燕闲虽有些恶趣味,却还不至于此。
她一路跟着含星,只因为非常好奇含星带队来后山的目的。
飞仙门的后山顾名思义就是宗门背后的山。
整个飞仙门都是依着灵脉走向而建的,各大灵脉之上伫立着几大山峰,各条主路也完美契合在灵脉之上,其他的院堂等部门也零散坐落于灵脉分支之上。
只有后山,因灵脉不通,灵气稀少,没有做太多的建设,还基本保持着原始的面貌。
在这里有很多未开灵智的生禽野兽,偶尔还有山下的猎户误入阵法,迷失于其中。
护法堂和灵禽局的弟子们巡察时会顺手救上一把,有根骨便带回宗门,无根骨便送回凡尘。
对凡尘的人来说,若能误打误撞,进入阵法,不仅不会有太大的性命之忧,还能窥得几分仙门的模样。便是被送回去,那也是飞仙奇遇记,可以吹一辈子了。
但对飞仙门弟子来说,后山是真没什么意思。又没有灵力,又没有宝物,就是一座容易迷路的深山而已,山内野兽还相当抱团护短,一个不慎就可能被一堆野兽追着屁股逃出来。
这也太丢人现眼了。
所以,除了灵禽局有研究需要,会偶尔来找一些原始品种的生禽、护法堂有巡逻需求之外,其他弟子都是几乎不踏入后山的。
含星作为掌门高徒,带队前来后山自然是有任务要完成。
可什么任务才需要她出面带队呢?
含星既然让燕闲一路跟到了后山上,应该也不是什么非常见不得人的任务。但另一方面,她又一到后山便隐去了行踪,很是忌讳燕闲跟上的模样。
燕闲颇有些好奇,但也并不非常在意了。
不让看便不看呗,星月峰这一脉的神棍一天到晚搞些神神秘秘的事,好像压根不会敞亮说话一样。
燕闲也不想去讨这个嫌,收起扇子,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去。
要是她记得没错,飞仙门的野鸡好像大多生活在那一块,里头还有不少乌骨鸡。
挑几只肥的回去让芍药烤了吃,再猎个几只兔子之类的带回去喂小弟的小弟。
只是得小心不要猎了灵禽局做追踪研究用的禽兽,不然被追问上门可不好看。
研究宅们的脾气可是相当爆的。
燕闲晃晃悠悠行到目的地,倒还真让她找着了鸡群。
都数百年过去了,这些鸡竟还生活在原地。
燕闲一眼就认出,其中领头那只尾羽五彩斑斓的鸡,正是当年燕幸曾养在自在峰的鸡。
这鸡本来是燕幸从后山薅回去,想试试能不能野生转家养的鸡,谁料到,没养两天它便偷吃了燕幸丹炉里的药渣渣,半开了灵智。
有了灵智便吃不得了,但又不巧只开了一半,燕幸只能把这鸡放回了后山,重新挑了另一只回去。
半开了灵智的这只鸡后来成为了鸡群领袖,守卫鸡窝时,战斗力相当彪悍。有一段时间,去药执院治疗啄伤的弟子都多了不少。
灵禽局还专门开了个课题,研究这只鸡为何突然变异。
没想到,这只鸡竟然也能活过数百年。
此刻,它正“咯咯咯——喔喔——咯咯咯”的不停鸣叫着。
在它的面前,一位青衣少年正盘膝而坐,撑着下巴,一本正经同它对话:“咯咯咕、咯咯咕咕咕。”
“咯咯咯——”
“咕咕咕——”
一片鸡鸣中,燕闲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