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秘境外,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修士被判定为状态不适合再参与探索试炼,因而被传送回了入口。
被淘汰出来的修士情态不一,有狼狈不堪,受伤颇重的,也有毫发无伤,依旧仙风道骨的;有懊恼自责的,也有豁达开朗的。
众修士被传送出来后也都没有离开,他们或是独自一人,或是寻到熟悉的亲朋,各自找了空旷些的地方,就地休整。
三大宗门为了这次练兵,下了不少功夫。对于开幕的团队赛,三大宗门都尤为重视。
三个宗门中不止长老等高阶修士处有影幕进行着直播,宗门的广场以及苍龙秘境外也凭空竖起了一方大影幕,方便未能参赛和已经被淘汰的修士观看他人的精彩表现。
不过掌门长老等人处的影幕有着大大小小无数块,还可以自行决定观看哪一场试炼,而广场和秘境外的影幕,则只能固定播放被高阶修士们重点关注的那几场试炼。
此时此刻,秘境外的影幕中,最大的一块区域播放的正是燕闲的队伍和执法堂的队伍一同镇压巨蟒的场景。
有的修士出来得晚,漏掉了之前的好几集,一出来便看到燕闲背手立在阿鳞高高昂起的蛇首之上的画面,震惊之下忍不住感叹。
“卧槽,这条红蟒好帅!御兽竟是这般风光的吗?供奉,求你让我转去灵禽局吧!”
“师弟,你想太多了,”他身后的修士拍拍他道,“那是自在峰的燕师妹,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丹修。”
“……这算什么?不会御兽的丹修不是好丹修?”这人噎住了。
一旁还有另外一位师兄幸灾乐祸补刀道:“真正灵禽局的都在底下呢,看到了吗,刚刚那个镜头里,地上吹着笛子赶蛇的那几个就是。”
……这和我想要的帅气可差太多了。
师弟蔫了。
“不要想太多嘛,”师兄拍他,一指画面角落,“比起那个埋在土里半死不活,还被蛇咬的席方凯,师弟你已经相当帅气了。”
“……谁要同个药罐子比。”
那席方凯最近丢的人够多了,和谁比不好,同他比?没得这般丢份的。
几个师兄哈哈大笑,不再管这师弟,顺势讨论了下去。
“执法堂发挥还是一如既往稳定,燕师妹倒是又一次一鸣惊人了……”
“御兽要达到此等言听计从、心有灵犀的程度可不是容易的事,我那同期的黄师兄修的便是御兽,他养的那只玉狮子至今还是个撒手没呢。今儿个他都不敢带进秘境里头去,生怕进去便再也找不回来。”
“是呢,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燕师妹还有这番手段,她前些年怎么就悄然没了声息?”
“倒也不好说,你也不想想燕师妹之前渡劫时候那光景,哇,那叫一个恐怖,从来没见过雷劫都渡得那么非同寻常之人……而且她姑姑闲逸道人是如此旷古绝伦之人,燕师妹又能差到哪里去?”
“搞不好人家就是在韬光养晦,不是不行,时候未到而已。你在一层,她在五层。你笑她是弱鸡,她笑你是智障。”
“……唉,人家这天赋……这际遇……这家底……我也好想被老天厚爱啊,酸了酸了。”
一众修士聚在一起吃了会儿柠檬,燕闲那的剧情发展又让他们吃起了瓜。
“唉……蛇与书生,话本诚不欺我……”
“太惨了,呜呜呜,为什么我看个比赛而已,还要这般虐我的心?”
这情绪还没平缓下去,螣蛇的出现又让他们惊得瓜都掉了。
全场一片惊叹,秘境中情节又急转而下,正当修士们都怔楞于螣蛇的解羽之时,秘境的传送口处微光一闪,五名修士从其中走出。
这五人身上并无伤痕,衣着整齐,看上去之前在秘境中还是挺轻松的模样,但他们神色却丝毫不见放松,出了秘境,也一点都不休整,而是召出法宝,行色匆匆便走了。
有注意到的修士惊诧道:“咦,那不是燕师妹队伍里的灵禽局的师兄们吗?他们怎么就出来了?”
这句话一时之间将不少人从懵怔中唤回了神,纷纷交头接耳讨论。
“难道螣蛇解羽就代表秘境失败了?”
“不应当啊,要说失败的话,别说执法队没有出来了,他们同队伍的燕师妹、灵霄真人还有百晓和百生也没有一起出来啊。”
“那就是这五位师兄不幸做了什么,正巧触到了失败的警戒线?”
“正好只有他们五人整整齐齐失败?哪有那么巧啊……说他们同时放弃我还能更信一点。”
“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这直播怎么还带延迟的?能不能行了!”
灵禽局的五位修士上了法宝便疾驰而去,直到进了飞仙门方才缓了步伐。
其中的大师兄冲着师弟们使了个眼色,自己独自前往星月峰。
剩下四人对视一眼,也兵分几路,分别往灵禽局、大殿、广场和后山等处去寻人。
大师兄上了星月峰便往偏殿去,那里含星正站在殿门外,见到他来便福了一礼:“常师兄来得有些慢,掌门已先一步等在殿内了。”
常师兄只当自己没听出含星话里的不满,还笑吟吟反向问候道:“含星师妹不是也去参加联赛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含星脸色瞬间不好了。
这次开幕赛星月峰只她一人参加,她自然需要另寻队伍。
她本想同执法堂的队伍一道,没想到执法堂的余队长说队伍已经组满,委婉拒绝了她。她便只好挑了几位实力出众的师兄师姐,自己组了个队。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分明是个五人小队,却没有去成小型秘境,而是进了大型秘境。这是一个战场秘境,没什么太多弯弯绕绕,拼的就是武力值。
最为倒霉的是,她这一队刚进场,直面就撞上了紫霄宫的二十人大队和天衍宗的剑阵队,这两边刚刚一开战,他们恰巧就出现在了正当中。
这哪止是天降制裁,他们是直接降到了制裁里头去。
和训练有素的剑阵队相反,他们这临时组成的队伍压根没有默契,更别谈配合,都只来得及各自闪躲。
那几个师兄师姐倒是险之又险躲了过去,含星又是不巧,她刚刚躲过剑修们的杀招,便被人从身后偷袭,只来得及看到一条白色绸缎一晃而过,就直接被秘境弹了出去。
竟是第一批被淘汰的修士。
含星此行参赛不说胜券满满,那也是意气风发,打算大展拳脚的。
谁能想到运气差起来,还能到这种惨绝人寰的地步,这秘境简直像是和她有仇一样。
含星又气又怒又羞愧,站在秘境外都觉得脸红,自然待不下去,早早就回来了。也幸好师尊并没有责怪她,不然她现在都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就像是伤疤一样遮遮掩掩的事情,被常师兄这般毫不留情的戳破,含星能给他好脸才怪。
她理也没理常师兄的问话,直接让开位置,向内示意道:“师兄请吧。”
常师兄冲她和蔼可亲笑了笑,缓步入内。
七星正端坐于阶上,面前是一方龟甲,若干铜钱,显然刚刚卜算完毕。
见常师兄入内行礼,七星抬眸,直接道:“影幕信号最后断了数秒,但秘境中的事我已都知晓……说说你注意到的事。”
常师兄心神稍松,回道:“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当时,燕师妹同灵霄真人好好站着,只一瞬间他们突然便不见了,我们在旁当真是没有注意到任何端倪。既没有变故,又不是淘汰,我那会儿连眼都没眨,他们就消失了……”
想到当时的场景,常师兄仍是万分不解,心中也有些不安:“我们同执法队还没来得及仔细探查一下,便被传送到了下一个秘境。我们师兄弟几人能力不济,也没有争胜之心,商量过后就先行退了出来汇报……掌门可有查到燕师妹的踪迹?”
七星垂眸:“没有,影幕和卜算都没能再追踪。”
常师兄当真慌了:“这可如何是好?是否要派人进去搜寻?”
七星却没有回答他,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在燕婉身边,可有看出她那条小蛇的来历?”
这是此次参赛前,七星掌门交给灵禽局的任务。
常师兄虽然喜爱动物,但并不喜欢做这种类似于卧底监视的事情,只是掌门下令,他不得不为。
这会儿见掌门对搜救避而不谈,反而追问卧底的结果,常师兄心里越发不舒服。
“燕师妹的红蛇普通状态时一直藏在袖中,我们不好观察,变成巨蟒之后,警惕心也甚强,我们没能怎么接近,看得不甚清楚,辨不出来历。”他搪塞道。
七星问:“可有看出什么品种?”
常师兄:“并无。”
七星便不说话了。
沉默让气氛有点紧绷,常师兄站在殿中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了主意不主动说话。
七星又问:“那说说看,你们此次看出了些什么。”
常师兄愣了下,要说有没有看出什么……毕竟他们是专业的,还真有。
比如说,那红玉小蛇同小青蛇一样,虽看不出具体,但能确定的是,两个的根脚都并不普通。
再比如说,那红玉小蛇应当不止是生了灵智,它同燕师妹之间也并非是寻常的驯养关系。
还比如说,那螣蛇最后似乎是同燕师妹有过什么交流……
他们看出的还真不少,可常师兄并不想说。
常师兄斟酌着利弊,想要找出一两条没什么要紧的消息应付一下,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殿外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含星,我徒弟可在此处?”
说话的人正是灵禽局的秦长老。
面对长老,含星自然是没有胆子说瞎话的,她如实应了:“常师兄正在面见掌门。”
秦长老点点头,无视了含星欲言又止的神情,迈步走进殿内。
“掌门,”他向七星行礼道,“你找我徒弟可有要事?”
“并无,”七星面无表情答了一句,又反问,“秦长老可有要事?”
秦长老闻言便点头,神色还有些开心:“我之前看到常林在秘境中捉了一条变异一丈雪,同我那小徒弟捉的变异烙铁头正好可以凑出一个相互对照试验,我那里都准备好了,就等常林回来。”
他说着直接去拉了常林,开始絮絮叨叨讲试验设计中的注意要点。
常林对自家师父这种不分场合,瞬间进入实验状态的习性习惯得很,很快便跟上了他的节奏,两人一问一答,进展飞速。
七星听着各种专有名词在殿内飞来飞去,眉头渐渐蹙起,他打断道:“秦长老。”
秦长老同往常一样,完全没听到,整个人仍是慢了好几拍,自顾自地继续讲。
常林倒是听到了,但是他瞄了几眼七星掌门,在掌门同师父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师父。
七星这种故弄玄虚型神棍,碰上自说自话类实验宅也是毫无办法,最后他只能挥了挥袖,索性自己起身离开了大殿。
秦长老仍是对着常林说了好长一会儿,方才意犹未尽住了嘴。
他慢悠悠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向阶上,一歪头:“掌门呢?”
常林道:“不知。”
秦长老又是歪了歪头,思考半秒后直接放弃:“那我们走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常林连忙跟在身后。走出殿门时,含星还在门口恭敬行礼,目送秦长老。
待走得很远了,常林方才按奈不住看向自家师父:“师弟们同您说了吗?燕师妹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秦长老点头,面上并无忧色:“且安心,她自有造化。”
师父的话,常林是无论如何都相信的,这下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便又想起了掌门交给他们的卧底任务,思索再三,终是忍不住同秦长老道:“掌门他……”
他话没说完,秦长老拍了拍他的背,语带安抚:“且回去做实验。”
常林的心瞬间稳了下来。
常人都道秦长老是飞仙门长老中最不靠谱的,但常林知道,自家师父远不是那帮低智之人所理解的样子。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他常林虽是灵禽局的大师兄,年岁最长,资历也最深,但到现在他仍有些像离不开家长的奶娃娃,遇事虽有了自己的判断,但到底还是要师父在背后做后盾,他才方能真正安下心。
全是自家靠谱师父宠的。
“师父,我这就去完善试验设计,今日定能赶工出来!”
卸下了所有心事的常林很是轻松愉快。
另一头的燕闲心情却是一点儿都不愉悦。
“定是那贼老天又在搞事!”
她骂骂咧咧完毕,舔了舔干裂的唇,再次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