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部落的西边,人族和魔族的交界处。
灵霄杵着重剑,眺望远方。
“前面就是魔族的地盘?”灵霄问道。
“是的,曾师叔!”之前负责在边防处巡逻的剑修回答得铿锵有力。
这位剑修年岁尚小,身高和身材虽都已经同成年人相差无几,但脸上却仍有几丝天真的稚气未脱。他天赋不错,但入门时间并不算长,辈分在宗门内差不多是最底层。
在参加这次联赛前他一直只听说过灵霄的种种传说,顶多也就远远见了几面,如今这样近距离地站在灵霄身边却是头一次,不免就有些兴奋过头。
他只勉强压抑着,将背挺得笔直,力求表现出最好的精神面貌。
灵霄摸了摸下巴,从地上拔起重剑,二话不说抬脚就往魔族边境那边跨。
年轻修士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师叔不可,魔族那边去不得!”
灵霄奇道:“噫,怎么就他们能过来,我们还过不去?”
“过去是过得去,但那边很奇怪。我们先前组了一队,去魔族那边探索了一下。进去一段距离后就感觉到空气中能量不对,似乎是带着某种毒素……”
年轻修士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片灼伤痕迹。
“我们进去之后大约半个时辰多,就有师弟感觉到体内经脉有灼烧疼痛感,再之后蔓延到器官和表皮。我坚持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身上就有这种程度的伤口,而且回来后使用灵药时,恢复好转的速度也比平常要慢很多……我的修为不够,我们那队人里祁师兄修为最高,他探索了大约两个时辰。”
灵霄拍了拍他:“辛苦了。”
年轻修士便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身上疼痛一样。
这么说来,人族和魔族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都只能短暂的去对方的地盘停留一下。
但因为人族没有修为,去对方地盘上时就更加不能生存,魔族那边就逐渐成为了人族不会尝试去踏足的地方。
灵霄又问道:“你们还探索出些什么情况?”
年轻修士一一汇报:“魔族那边空气中的能量,本质上有点类似于我们的灵力,但我们并不能顺畅使用。使用时候经脉灼痛感加剧,强行使用的话,很难说会不会留下严重后遗症。”
灵霄点了点头。
年轻修士又道:“我们在摸索的过程中,还见到了一些以前被俘虏过去的人类。”
“那些俘虏还能存活?”灵霄问道。
年轻修士面露不忍:“我看到他们被喂了某种魔族出产的丹药,这种丹药吃了之后应该是能减少空气中毒素造成的伤害,增长一点存活时间,但是身体机能会严重受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的身体状态都迅速从青壮衰老至老年,身上也是层层烧灼伤痕叠加,有的已经看不太出人样了。”
灵霄皱着眉头,示意继续。
年轻修士又道:“我们探查了一下,魔族的居所都在距离边境更远更深入地区的城镇中,越是往里,空气中的能量和毒素就越是多,这些毒素对魔族人可能是有利之物,因此越是有权势和实力的魔族居住的越深入,再里面的地方我们还没能力探索到。”
他喘了口气又道:“靠近边境的这些地方毒素较少,适合奴隶们生存,因此他们做苦力的场所都在距离边境并不算遥远的地方。但是那里也有很多魔族的监工。”
灵霄问道:“有过尝试逃跑的俘虏吗?”
“据现在探听出来的情报,有,但是都没能成功,”年轻修士叹气道,“……他们被喂食的那种丹药具有成瘾性,离开后生不如死。”
这手段……相当残忍又全面啊。
灵霄摇了摇头问:“还有其他消息吗?”
年轻修士:“还有最后一条,这次下达侵略命令的是魔族的二首领,他应该会亲自带队进攻……因为他儿子不见了。”
灵霄转头看他:“……他儿子?被我们抓起来的那只猪?”
年轻修士点头:“魔族的二首领,外貌神似野猪,有獠牙猪鼻,一身鬃毛也如猪毛一般刚硬……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我们抓起来的那个魔族,应当确实是二首领的儿子。”
想到那个被俘虏的魔族,年轻修士就忍不住龇牙。
无他,这位不愧是只猪,实在太能吃了。
虽然从来没有明文规定,必须要善待俘虏,让俘虏吃饱饭。但年轻修士们毕竟都还单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也不打算饿死这俘虏。
结果一喂食就发现了不对,这丫太能吃了,给什么都是埋头吭哧吭哧,唏哩呼噜一通响之后盘就空了。
要是不给他吃的,他半天都坚持不了,见什么啃什么!
看守的修士一个不注意,这个魔修就把帐篷给啃掉了一个角!
灵霄正眯眼状似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听到他这话倒是起了点兴味:“那我倒要看看,是老子能吃,还是儿子更能吃。”
年轻修士苦着脸:“这种试验品咱们可养不起。”
“怕什么,”灵霄一挥手,“都当上首领了,应该有的是积累。想吃饱、想留命,让他拿东西来换。”
说完灵霄转身,带头往回走,边道:“传令,所有作战单位准备!左前方七千米处有敌进犯。”
嗯?前方有人吗?七千米?师叔竟然单单目视就能看得这么远?!
不愧是师叔!
年轻修士心念百转,嘴上却毫不耽误地朗声应喝道:
“是!传令——!”
“嗯?”
沙漠中的燕闲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鳞问。
“刚刚那是海市蜃楼吗?”燕闲揉了揉眼睛,“我怎么好像看到灵霄了。”
先前燕闲感知到的灵霄方位又一次消失不见,有了众多经验的她反而不再急躁。
这么多的时日过去,燕闲走过了最初的茫然摸索阶段,又走过了跟在感应后面像是吊了胡萝卜的驴一样,四处奔波又碰壁的阶段。
最后在经过了和心理生理的对抗与调整过后,她终于隐约摸到了点灵霄位置变化的规律。
燕闲很怀疑自己现在是身处某个小型秘境亦或是大型的结界、阵法之中。
灵霄位置变化的规律则很可能是契合了某种奇门遁甲或者五行八卦。
可惜燕闲对阵法研究不深,对星象和卜算这些更是相当抵触,从没研究过。因此碰到这种情况不能套公式,那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自己尝试解出一个公式来。
这一次,在对灵霄的感应又消失后,燕闲毫不犹豫在自己预测的诸多方位中选了一个,直接转向就走。
走了将近一个日夜,对灵霄的气息感应却完全没有出现,这远远超过了往常的间隔。就在燕闲怀疑自己选错方向时,她放眼可及的远端沙丘上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因为距离很远,这个人形看上去很小,但是再小也足够燕闲认出那是灵霄。
她甚至还看到了灵霄将重剑扛在肩上,转身就走的动作。
那高马尾甩起的弧度都同灵霄一模一样!
但这画面一闪而逝,待燕闲眨了眨眼想要再确认时,人影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那无尽的沙丘。
阿鳞吐着红信细细嗅了嗅空中的气味,带着些不确定说道:“……我好像也闻到了一丝气味,冰冰凉凉的感觉,有一点像是灵霄的……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谨慎为上。”
燕闲挑眉,多日来多少有点疲倦和机械的状态都瞬间精神起来。
她眼睛都放出了光,冲向远处那沙丘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
“不怕它危险,也不怕它出什么新的幺蛾子,”燕闲朗声笑道,“这天下就没有能让我怕的东西!”
阿鳞嘶了一声,奋力抬起蛇身,仰首舔了一口燕闲的手腕内侧。
燕闲这会儿没功夫考虑阿鳞又抽哪门子的风,直接抬手将它按回了生肌露的瓶中,顺带警告道:“一会儿如果打起来,你自己想办法在瓶里待稳了,要是被甩出去,记得回来找我。”
阿鳞却一言不发爬出了瓶子,他顾不上身上伤口破裂留下的血水,顺着燕闲腰侧爬到了她的手臂,最后紧紧将自己缠绕回了燕闲手腕上。
“哇,这么怕走丢啊。”燕闲一边疾跑着,一边还笑话阿鳞。
阿鳞却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沉默地将自己缠得更紧了。
你和她真像。
阿鳞默默地想。
曾经也有一个人打退了所有欺辱他的人后,拍着胸脯对他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爹说我天生八百斤胆,这天下就没有能让我怕的东西!”
阿鳞整条蛇都浸在回忆中,又是苦涩又是甘甜,五味杂陈于心中,堵得他鼻腔中酸意不断上涌。
可是蛇没有泪腺。
他学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