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夏在问出那句怎么办的时候,其实心里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一个答案。
去程琅秋的房间睡。
但是不行,孔夏在下一秒就否决了这个提案,虽然她们两人在综艺上早就在一个房间里住习惯了,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程琅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程琅秋会和别人挤一张床吗?
明显不会啊!
所以孔夏干脆就没有说出自己这个想法,她在原地踱步了一圈之后,打算去楼下找前台问问。
程琅秋拦住了孔夏,她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那个小牛皮表带的腕表,示意孔夏:“已经很晚了,前台早就下班了。”
孔夏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程琅秋说得对,前台早就下班了,她也不可能这么晚了打电话去找人家啊。
“要不然,我出去住酒店吧,反正就一晚,对付一下了事。”孔夏说。
程琅秋目光复杂地看着孔夏,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语气问:“难道你带身份证了吗?”
孔夏一顿,对啊,她也没带身份证。
孔夏颓丧地靠在墙上,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她在思索要不然干脆会训练室通个宵算了。
“你……”程琅秋犹豫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住一晚。”
孔夏抬头,目光不可置信地盯着程琅秋。
“你那里不也是只有一张床吗?”孔夏问。
程琅秋的脸色变得更难为情了,她稍稍别开脸,小声对孔夏说:“是,只有一张床,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当然愿意啊!”
开玩笑,有床住难道不比在练习室里通宵强吗?
“你愿意和我住一张床就行。”孔夏激动道。
两个人达成共识,孔夏欢快地推着程琅秋往走廊尽头走去,走廊的顶灯下,程琅秋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隐藏起她幽深的目光。
叮——
房卡刷开,程琅秋先走进房间,孔夏紧随其后,毫无戒备心地在深夜踏入程琅秋的领地。
程琅秋垂眸,孔夏果然什么也不懂。
房门在孔夏身后合拢,落锁的声音让孔夏下意识地回头望,程琅秋脱了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抬手的时候,宽松的睡衣下摆又往上窜了几厘米。
程琅秋理了理头发,很随性地望了孔夏一眼,自顾自爬上床,打了个呵欠。
“你去洗澡吧,我先躺下了,有什么需要你就叫我。”程琅秋交代了一声。
“我现在就有需要。”孔夏老老实实问,“我洗完澡穿什么?”
她自然是没带睡衣的,她也不可能穿程琅秋的睡衣,毕竟是贴身的私密衣物,程琅秋再大度也不可能跟别人分享。
如果是在酒店,孔夏就可以裹着浴巾出来,但这里是程琅秋的宿舍,应该没有酒店那些一次性用品。
孔夏看着程琅秋,眨了眨眼睛,毕竟人在屋檐下,她肯定是要客随主便的。
程琅秋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还有这出,她下了床,打开宿舍的简易衣柜寻找了半天。
孔夏和程琅秋都是那边综艺一录完就赶过来的,除了随身行李里的衣服意外别无他物,程琅秋在衣柜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扒拉出来一件oversize的白衬衫。
程琅秋把衬衫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可以遮得住一截大腿,长度勉强可以单穿。
她把衬衫递给孔夏,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穿这件,我还没穿过的。”
孔夏接过了这件衬衫,微微皱起眉头,下衣失踪这类穿法她也穿过,但那并不是真的不穿下衣啊,但程琅秋能找出这件衬衫已经不容易了,她也不好再挑剔什么。
于是孔夏走进浴室,很快哗啦啦水声响起,程琅秋盯着浴室门深深地看了一眼,门不是透明的,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的目光又仿佛什么都看到了。
程琅秋坐在床内侧,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是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辣妹穿着紧身瑜伽裤沐浴在加州金色的阳光下。
程琅秋打字:【她今晚和我一起睡。】
【在一张床上。】程琅秋补充道。
几乎在第二条消息发出的同时,视频邀请就弹了过来,程琅秋想也不想就按掉了,对面的aber发了个问号过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别告诉我人现在在你床上?】
程琅秋看了眼紧闭着的浴室门,水声引人深思,她勾起唇角,回复道:【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就在了。】
aber:【?】
程琅秋:【她在洗澡。】
这会对面没有秒回了,aber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是主动来你房间洗澡的吗?】
程琅秋想了想孔夏推着她一路上走过来时欢快的模样,回复道:【当然。】
虽然是程琅秋先邀请的,但是孔夏很明显是愿意的,应该可以理解为主动吧。
aber又沉默了一两分钟,接着问:【你确定她真的对你没意思吗?】
程琅秋又看了一眼浴室门,盘算着如果她足够小声的话,水声应该能盖的过她说话的声音,打字太麻烦了,而且很难表达出她此刻的心情,于是程琅秋决定给aber发语音。
程琅秋压着嗓子说:“我不知道她对我有么有意思,应该是有那么点的,但她仍然是直女。”
aber:“我不明白。她主动睡你床上,还在你的房间里洗澡,这她不弯天理难容。”
程琅秋不赞同道:“不要用你污浊的思想去揣度纯洁的小女孩。”
“小夏她既没有装模作样地说她不会开热水让我进去帮她,也没有洗到一半让我帮她递毛巾递睡衣,有这么多暗示的机会她都没有利用,她根本想象不到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黄色废料。”
aber:为什么是我脑子里装的黄色废料?
程琅秋沉声道:“她信任我,相信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所以她才敢半夜三更给我发消息来我房间,我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那你还想要掰弯人家?”aber嗤笑。
“我没有掰她,”程琅秋认认真真地解释,“我只是想要陪着她,看着她,如果她什么时候愿意朝我多走出一步,她就会发现我一直在那里等着她。”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程琅秋抬头看了一眼,跟aber低声说了句:“她洗好了”,然后直接挂断了语音。
大洋彼岸的aber看着突然被挂断的语音,气得直咬牙:“程琅秋,做个人吧你!”
等孔夏穿着程琅秋的白衬衫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就是程琅秋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外文书看得入神的模样,浴室的门开了,而程琅秋甚至没有往那边投以一个眼神。
而在被子下面,程琅秋攥住了床单。
孔夏赤脚踩在地板上,一只手背在身后,略显尴尬地往下扯着衬衫下摆,其实衣服不算短了,哪里都没有露,但是孔夏总觉得在程琅秋面前这么穿太奇怪了。
感觉有些放荡。
等孔夏走到床边,程琅秋终于舍得从书中抬头,分给孔夏一个眼神。
孔夏注意到,程琅秋捧着的书有点眼熟,好像之前也见她看过。
顺着孔夏的目光看去,程琅秋解释了一句:“还是叶芝的诗集,你想看看吗?”
孔夏赶紧摇头,程琅秋了然地扯了扯唇角。
夜深了,孔夏很快吹干了头发,关了灯躺在程琅秋的床上,虽说是单人床,但睡下两个女孩子,中间还可以留出半个人宽的距离。
泾渭分明。
孔夏闭上眼睛,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乱晃,困意逐渐袭来,把她的意识搅得乱七八糟,上一次这么和别人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好像还是中学的时候,报了个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接过被人坑了,交了不少入营费,接过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很差,不过那时候和好朋友记在一张床上叽叽喳喳一整晚,讲鬼故事讲到自己都害怕了,最后缩成一团互相抱着胡乱睡过去,也挺有意思的。
孔夏迷迷糊糊地问:“秋秋,你以前也跟别人睡过一张床吗?”
程琅秋沉默了许久,就在孔夏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程琅秋幽幽道:“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可真是缺少了一项人生体验啊。”孔夏嘟哝着,彻底昏睡过去。
等到寂静的夜晚听得见孔夏绵长的呼吸声,程琅秋才终于默默地叹了口气,她扭过头,借着窗帘缝隙里透过的一缕月光,仔细地端详孔夏的眉眼。
孔夏说的没错,她的确是缺少了很多人生体验,孔夏她经历过的那些热烈的,有人情味有烟火气的日子,对程琅秋来说就如同致命吸引一般。
她想要这样的人生,可她却得不到这样的人生,当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明亮得像太阳一样的女孩子在舞台上盛放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她可以追逐光,但她居然妄想把光私藏。
程琅秋跟自己唯一的朋友说了假话,她不是默默守护不求回报的圣人,她是有私心的。
她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去暗示,但孔夏似乎一直什么也get不到。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让程琅秋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而不必面对孔夏得知真相时的选择。
程琅秋在心里默默唾弃着自己,但手却一寸一寸向孔夏的方向探去,孔夏睡熟了,程琅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