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孔夏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样盘在程琅秋身上,睁眼就看见程琅秋利落的下颌线。
孔夏大惊失色,幸好程琅秋还没有醒,她小心翼翼地先抬起一只胳膊,然后重心后移,再抬起自己跨在程琅秋身上的大腿,然后翻过很平躺在床上,床沿紧贴着脊背,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掉下去了。
孔夏此时心跳得很快,她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的睡相原来这么糟糕,亏的事她先醒过来了,不然要是她一睁眼,和程琅秋来个双目对视,程琅秋多少得告她个性骚扰了。
孔夏躺在原地思考人生的时候,程琅秋终于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枕边的女人,好像还没习惯这一场景。
然后孔夏就看到,程琅秋的颈窝有一片红晕,十有是她蹭出来的。
程琅秋起床,带着蕾丝边的睡裙自然垂下,遮挡住大半红晕,但偏偏又露出来点,看了就惹人遐想。
程琅秋要去洗漱了,洗手台前有一面大镜子,她肯定一眼就能看见。孔夏心虚得很,她趁程琅秋背对她时飞快换上了自己昨天的衣服,一气呵成开门溜走。
笑话,难道她还要等程琅秋发现了自己干的好事再找她对峙吗?她哪有这个胆子?
从程琅秋的房间里出来,正赶上住在隔壁的蓝小依出门,她看见孔夏,错愕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眼房间号,瞪大了眼睛惊叫:“这不是……”
孔夏赶紧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蓝小依小声点,蓝小依往孔夏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转变为气声问道:“这不是程琅秋的房间吗,你怎么从她房间里出来了?”
“嘶,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吧?”蓝小依倒吸了一口凉气。
“咳,”孔夏眼神躲闪,“说来话长。”
“你该不会昨晚睡在程琅秋这吧?”蓝小依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害。
“不是你想的那样!”孔夏疯狂摆手。
“我想的哪样?”蓝小依狐疑道。
“就……”孔夏眼一闭,心一横,跟蓝小依说了实话,“我昨晚找程琅秋陪我练歌来着,结果我忘了带房卡,进不去我自己的房间,所以就在程琅秋这里暂住了一晚。”
对孔夏来说,解释她为什么晚上见程琅秋,比解释她为什么住在程琅秋房间里更艰难,毕竟她找程琅秋求助,等同于她承认自己不如人。
虽然她在网络上彩虹屁已经吹得得心应手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去逛一逛自己的粉丝超话嫖一点灵感,但是要她面对着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队友当面承认,还是很需要一点勇气的,尤其是对方还见证了她和程琅秋当初你死我活一般的竞争。
蓝小依仍在怀疑地盯着孔夏,但孔夏的这套说辞没有任何破绽,尤其是她脸上的羞耻和自暴自弃看上去真实极了,蓝小依选择相信孔夏。毕竟,如果她不相信孔夏,那事情的另一个版本就格外惊悚了。
“不说了,我要赶快去找前台姐姐要房卡,回我房间去洗漱了。”孔夏落荒而逃。
等孔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现在练习室时,她发现蓝小依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孔夏掏出手机当镜子照了一眼,自己妆容完好,头发也绑的挺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于是孔夏找上蓝小依,小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看我啊?”
然而,蓝小依只是一言难尽地看了孔夏一眼,非常谨慎地后退了一步,眼神向练习室的洗手间方向瞥去。
孔夏顺着蓝小依的视线看过去,程琅秋正好从洗手间里施施然走出来,她换了一件小圆领的t恤,领口小到几乎只露脖子,但就是这样,领口边缘还是可以看到淡淡的红痕。
程琅秋生得白,一丁点发红在她的皮肤上都很显眼,孔夏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印子直到现在都还没消掉。
孔夏猛地看向蓝小依,而后者忙不迭摇头摆手,语速飞快道:“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啊。”
孔夏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她说不清了。
程琅秋从洗手间出来,孔夏气势汹汹地冲上去找她,一把把人又推进洗手间里,反手带上了洗手间的门。
“你怎么……怎么都不挡一下?”孔夏低着头,脸上发烫,咬牙切齿道。
程琅秋倒是比孔夏镇定多了,她面对着洗手间那面大镜子,甚至伸手把领口又往下拉了些。
程琅秋观察着自己颈侧的红晕,漫不经心道:“怎么挡,我唯一一件有领子的衬衫也被你穿了。”
“难道我要在这里涂遮瑕吗,孔夏?”
孔夏听出了程琅秋语气不善,骤然被人连名带姓地叫了,孔夏条件反射地惊恐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镜子里程琅秋扯着领口的模样,她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当然不可能在这里涂遮瑕,她们还要训练呢,到时候大汗淋漓再和衣服摩擦,油漆底妆也能给蹭掉了。
“孔夏,你在心虚什么呢?”程琅秋问。
“睁开眼,看着,这难道不是你留下的痕迹吗?”程琅秋命令道。
孔夏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程琅秋的皮肤白得发光,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在洗手间略微发黄的灯光下还泛着莹润的光泽。孔夏是知道程琅秋的皮肤有多细腻多柔软的,但她万万没想到,程琅秋的皮肤竟然这么敏感。
不过想来也是正常的,就像童话里的豌豆公主,隔着十几层床垫都能被一粒豌豆硌得睡不着觉,或许娇养长大的富贵花就应该这么敏感。
孔夏嗫嚅着:“对……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一睁眼就发现我滚到你怀里了,我睡相可能确实不太好,但是之前我也不知道啊……”孔夏小心地解释道。
“秋秋,你别生气,我们去跟她们解释清楚。”孔夏低着头,可怜巴巴地抬眼看向程琅秋。
程琅秋几乎要被气笑了:“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觉得我们这样有伤风化了?”
程琅秋上前一步,孔夏就被她逼得后退一步,后腰顶到了大理石的洗手台,孔夏从没见过程琅秋这么咄咄逼人的架势,她退无可退,腰往后仰出了一个惊人的弧度,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身后的台面。
“我们做什么了?”程琅秋继续问。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睡了一觉,有什么问题吗?”
程琅秋说完,可能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表达容易引起歧义,于是她换了种说法:“你没带房卡,我借你地方暂住一晚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住同一个房间里。”
程琅秋仰起头,指着脖子上尚未消退的红晕,对孔夏道:“睡觉压出点印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吗?我们今天又不用上镜,这就跟上学时候趴在桌子上午睡脸上压出的红印一样,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孔夏,或许需要解释的不是她们,而是你自己。”
程琅秋说完,拉开洗手间门出去了,孔夏维持着靠在洗手台上后仰的姿势,想了很多。
对啊,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她又不是偷情被人捉奸在床,她为什么会心虚呢?
孔夏站起身,转身面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看了看自己,她不能在忽视下去了,她这段时间的确变得奇奇怪怪的。
孔夏决定,等这次舞台结束,她空闲下来了,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糟心事全都梳理一边,这样的状态已经影响到她正常的人际交往和工作了,什么事都不能阻挡她挣钱。
孔夏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回到队列当中。蓝小依又在朝孔夏挤眉弄眼,趁没人注意找孔夏说小话:“你跟那位,刚刚去洗手间干什么了?”
孔夏义正言辞:“上厕所。”
“女孩子关系好,一起去厕所怎么了,你难道没干过这种事吗?”
或许是孔夏看上去太过于一身正气,蓝小依好像真的被她镇住了,冒死磕cp的表情僵在脸上,讪讪地走开了。
今天她们所有人要整合训练,把每个人的舞蹈和唱段整合在一起,除了不在表演的舞台上以外,和彩排也没什么区别了。
按照走位,所有人先站成一排,孔夏和程琅秋站在最中间,孔夏闭上眼睛,想象着此刻头顶正有一束光洒下。
音乐开始,踏着强烈的鼓点,孔夏第一个出列,她的肢体动作幅度很大,猛地一个挺身,发丝从这边甩到那边。
孔夏之后,所有人依次动作,走位穿插起来,从站在最外围的蓝小依开始进歌,每个人的唱段依次排序,包括孔夏在内每人两句,紧接着是这首歌最难得部分,一句游离在真假声切换音域的清唱。
在唱这一句的时候,全场寂静,所有的情绪都需要依靠程琅秋来渲染,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
接下来,队形再次变化,孔夏和其他队友走向舞台左侧,而程琅秋独自前往舞台右侧,边走边吟唱,高音清冽自如,就像一尾游鱼一样。
接下来,舞台的终点仿佛一分为二,一边是程琅秋深情到绝望的吟唱,一边是孔夏仿佛灵魂挣扎一般的舞蹈,她们遥遥相望,却始终无法跨越中间那道不存在的屏障。
直到最后的最后,孔夏一脚踏破虚空的壁垒,程琅秋终于向孔夏走去,走到舞台正中,程琅秋向孔夏伸出了手。
两只手交握,一曲终了。
啪啪啪——
这些天来帮助她们训练的声乐老师和舞蹈老师都在鼓掌,第一次整合堪称精彩,尤其是声乐老师,眼睛中都闪烁着泪花。
她冲上来抱住气喘吁吁的孔夏,一口一个宝贝叫得激动。
“宝贝,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你昨天练习的时候唱得还远远不行,但你今天让我无话可说,我一直担心你的solo部分就拍在程琅秋前面会显得很垮,但今天你托得住程琅秋,甚至还在发声特点上和她有种微妙的相似。”
“妙,真实太妙了!你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声乐老师太过激动,抱着孔夏半天不松手,孔夏尴尬不已,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挣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声乐老师的问题。
该怎么说呢?能把程琅秋的私教课说出来吗?
就在孔夏犹豫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道锐利的视线,带着热度带着情绪,让孔夏一个激灵,都不用回头,孔夏感觉得出来,那是程琅秋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