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夏先回了一趟公寓,这一次陈玉没有来接机,来机场的是一个孔夏不认识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一看见孔夏出舱就冲了过来,她自称是陈玉新招的助理,脸长得很嫩,就像还没毕业的学生一样。
她很勤快,一见着孔夏就主动接过她的行李,还给她准备了热水。
“以后你就跟着陈姐吗?”孔夏顺口问。
如果跟着陈玉的话,比跟着艺人的前途好不少,跟着经纪人,接触到的人和事都比跟着艺人高一阶层。
“也不是。”那小姑娘羞赧地摇了摇头。
孔夏诧异地看过去,她也没听陈玉说她帮自己新招了一个助理啊。
“陈姐说让我以后跟着晓晨哥,等过几天晓晨哥回国了我就要上岗了。”小姑娘憨憨地笑了。
这下孔夏更不解了,“晓晨哥是谁?”
小姑娘一愣,结结巴巴地问:“孔夏姐姐不知道吗?”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小姑娘害怕地声音都抖了。
孔夏问出那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那个所谓的晓晨哥大概就是陈玉手下新来的艺人,她总不能一辈子只带自己一个人。
这么说来,陈玉对孔夏的态度转变,就更说的通了。
孔夏苦笑,她的确不是个听话的艺人,这段时间还格外地没有上进心,陈玉叮嘱她巴结叶安白去走叶安白背后资本的路子,孔夏也没有照做。
她找一个新的摇钱树,倒也无可厚非,本来就是工作关系,当然要利字当先。
坐在回公寓的车上,孔夏一路都没有说话,她不开口那个小姑娘也不敢开口,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孔夏想,陈玉是故意让这个小姑娘来接自己的,她这是在敲打孔夏,不要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不听公司的安排。如果换作是从前,孔夏或许还真的会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但现在她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完全提不起劲来。
甚至,孔夏开始思索,她为什么一定要续这个约呢?如果说做练习生以来孔夏有什么最值得庆幸的,那可能就是遇上了程琅秋吧。
可是,她已经和程琅秋分手了。
车开到公寓楼下,孔夏谢绝了小助理帮她搬行李上楼的好意,扔下了那么多东西,她的箱子本来也不算重,她一个人提着就上了楼。
公寓好像还维持着初秋的布置,孔夏看着都觉得陌生。
这几个月来,她不是住在节目组里,就是住在程琅秋那里,她已经很久没回过她自己的这个小公寓了。
孔夏默默地把行李收拾好,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望着楼下发呆,她不会再去找程琅秋了,不会再去南城的那座老宅,也不会再去光顾那家很好吃的羊腩煲了。
兴许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她就不会这么频繁地想起程琅秋了,兴许一年之后,她就能忘记了,毕竟她已经把所有和程琅秋有关的东西都抛下了。
不对,还没有。
孔夏想起来,哪怕是在这间不常住的小公寓里,程琅秋依旧顽强地留着自己的痕迹。
她拉开书桌上的抽屉,里面方方正正地叠放着程琅秋的那方手帕。孔夏把手帕拿出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打算狠下来心来让这方手帕随风而逝,微凉的风一下子吹乱了她的头发,手帕上残留的一点点程琅秋惯用的香水味顺着风钻进孔夏的鼻腔。
谁能想到,过了这么久,甚至被孔夏洗过一次,手帕上依旧留着些许似有若无的后调。
是错觉吗?孔夏凑近去细闻手帕,但是那点残留的香味却好像彻底被那阵风吹走了,她用力地吸气,却抓不住最后一点留香的尾巴。
程琅秋的味道消失了。
孔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把她的程琅秋弄丢了。
孔夏关上了窗户,颓然地瘫倒在地,她把手帕用力地捂在心口,她到底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从说分手的那一刻到现在,快要二十四个小时了,孔夏和程琅秋的聊天窗口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之后孔夏再也没敢给她发过一条消息,生怕一旦发了什么,就会看到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但是明明提分手的人是她自己,践踏别人心意也是她自己,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程琅秋依旧留着她呢?
孔夏笑得泪流满面。
之后的几天里,她把自己关在了这座小公寓里,一步都没迈出去过,中间陈玉暴怒地打来电话,想要质问她为什么还不来公司。
孔夏直接告诉她,“我不打算续约了。”
陈玉那边静了好久,她语气冷淡地问:“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孔夏答道:“没有,我只是不想干了。”
又是好一阵沉默,然后陈玉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对孔夏说:“好,你不想干了自有别人愿意干。”
“祝他前程似锦。”
孔夏挂了电话,干脆把手机关了机。
从接起这个电话到和经纪人谈崩,孔夏甚至连翻身都没有,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在床上,她这时才发现,这份工作根本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重要,这条路上没有了她最爱的人,她就没必要非走这条路不可了。
孔夏继续躺在床上,机械地看着头顶惨白一片的天花板,她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精神游走在现实和梦幻中间,就像喝醉了一样。
原来不用喝酒,也可以醉,孔夏自嘲地勾起嘴角。
她好像丧失了对时间正常的感知,冷漠地看着日升日落,房间里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现在连陈玉都不会再打电话来催她了,她的世界彻底清净了。
这么浑浑噩噩了好几天,程琅秋的公寓门忽然被人重重地敲响,锤门的动静之大,仿佛要把整扇门拆下来一样,逼得孔夏不得不理会。
孔夏下了床,脚踩在实地的瞬间她差点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孔夏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拖着一条麻木的腿的腿艰难地走向门厅。
她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来人非常出乎她的意料。
是毛霏霏和aber。
孔夏把门打开,毛霏霏和aber立马挤了进来,两人上上下下把孔夏打量了个遍,孔夏发丝凌乱嘴唇干裂,脸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了,眼皮被泪水泡肿了,眼下硕大的乌青上沾着泪痕。
但至少,她还活得好好的,没缺胳膊没少腿,还好端端地待在家里。
aber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一股子怨气瞬间就升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就那么喜欢耍人玩吗?”aber提高了音量,克制不住地责备道。
“aber!”毛霏霏瞪了aber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毛霏霏满脸担心。
孔夏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在她脸上比哭还难看。
“你多久没出门了?”毛霏霏问。
孔夏只是摇头。
毛霏霏叹了口气,劝道:“不想说就先不说吧,你先去泡个热水澡,不管出什么事了都有我们呢。”
毛霏霏戳了戳aber示意她赶紧表态,aber生硬地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好了,没事啦没事啦,先去泡个热水澡。”毛霏霏推着孔夏往浴室里面去。
关了门之后,毛霏霏脸上的笑容一下字就消失了,aber也摆着一张臭脸。
“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毛霏霏质问aber。
“我什么态度?”aber简直要气笑了。
“我和程琅秋认识十几年了,她那样对我朋友,我不能有一点情绪是吗?”aber深吸了一口气,揉揉脸对毛霏霏说:“我承认,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我确实是隐瞒了我和程琅秋的关系,但那是我们俩的事,这是她们俩的事,我可以道歉,但是孔夏也应该道歉。”
“她如果不喜欢程琅秋,或者不能接受和女人在一起,她应该早点说出来,而不是吊着程琅秋,在她准备好和孔夏共度一生之后,再那么残忍地提分手。”
“她把程琅秋的感情当什么了,她愿意试试就试试,不想继续了就躲起来?程琅秋不欠她的!”
“我从一开始就劝过她,不要喜欢上直女,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别说了!”毛霏霏压着嗓子朝aber吼,她飞快地朝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aber那么大的音量,她不知道孔夏听见了多少。
浴室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毛霏霏和aber惊恐地对视,两人冲到浴室门口,毛霏霏一把拉开门冲进去,里面孔夏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头靠着瓷砖墙面。
“小夏!你别吓我啊!”毛霏霏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孔夏双眼紧闭。
aber冲进来,把孔夏打横抱出浴室,让她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一边起身去找浴巾给孔夏裹身,一边嘱咐吓傻了的毛霏霏去给孔夏泡一杯糖水。
“她应该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热气一熏人就容易晕。”aber解释道。
毛霏霏手忙脚乱地去厨房,她这是第一次来孔夏的公寓,连糖在哪都不知道,等她终于端出一杯糖水的时候,孔夏已经悠悠醒转。
aber身上的衣服已经几乎湿透了,她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水滴答滴答地从她昂贵的羊绒大衣上滴落。
孔夏捧着糖水,小口小口地啜饮,唇色白得不像话。
“你其实是喜欢她的对不对?”aber冷不丁问。
孔夏缓缓点头,泪水眼看着又要夺眶而出。
aber很重地叹了口气,等孔夏把那杯水喝完,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之后,才一字一顿地告诉孔夏:“程琅秋很担心你。”
说完这句话,aber故意把脸偏到一边,不去看孔夏哭红的眼眶,她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女孩子掉眼泪,尤其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可能让孔夏哭得更痛。
aber尽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板正而不带感情倾向,她甚至还兜了个圈子,故意笑一下,对孔夏说:“其实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我叫aber,我们那次在酒吧里见过一面,我是程琅秋的朋友。”
孔夏机械地点头。
“我刚刚情绪可能有点激动,你别介意,”aber停顿了片刻,给孔夏抽了张抽纸递过去,继续说:“程琅秋那家伙很讨厌,就喜欢自说自话,跟我秀恩爱的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对你也是这样。”
“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擅自就对你动了心,两年前她拿到了顶级音乐学院的研究生offer,多少人挤破头也进不去的地方,她说不去就不去了,是不是挺可笑的?”
“她这纯属是自找的,别人有没有承诺过一个字,她就在这里做些没有意义只会感动自己的破事。”
“都什么年月了,谁还会稀罕当中表白那一套,尬都尬死了。”
“但是孔夏啊,不管她那些招数有多老土,她都认认真真准备了很久,她的那首曲子写了整整四个月,直到表白前一天她还在改。”
“她还准备了戒指,押着我去求我导师给做的设计,我在导师那的脸都丢光了。”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虑,可能我这人比较混蛋,她程琅秋不敢来找你,我就敢来踹门,我就想问你一句准话,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了?”
孔夏还是没有说话,aber自嘲地一笑,站起身直接往外走,边走边对孔夏说:“我帮你叫了外卖,不吃东西不行,我们不打扰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要回国了,程琅秋也要走了。”
孔夏猛地抬头,紧盯着aber,aber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戏。
她故意一摊手,摆出个显而易见的姿势:“我的假期放完了,程琅秋都gap两年了,她不得继续回去念书吗?她都官宣退圈了,你还不知道吗?”
孔夏的反应让aber安下了心,在孔夏这种状态下还刺激她,aber在心里痛骂自己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但是为了程琅秋的终身大事,这混蛋她当就当了。
她不知道在拧巴什么东西,但很显然她正在疯狂动摇,这种时候下只要吹一口气,她就能倒向某一边。
“哦对了,提醒一下,”aber临出门前忽然转身,指了指孔夏客厅角落里那个明显装饰用的书架,“那本诗集是程琅秋送给你的吧,我建议你抽空拆封读一下,说不定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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