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小河来找宋阮阮的时候,宋阮阮就已经跟知青们约好了,明天一早和他们一起去赶集。
江小河去同学那里,显然是得到了很高的称赞,来找她的时候依然是兴高采烈的。
“小河,我明天要和知青们一起去赶集,你要去吗?”
她觉得像小河这个年纪,应该是很喜欢去镇上玩的,于是顺口邀请她一起。果然江小河立刻就答应下来,跃跃欲试:
“要去,当然要去!太好了,又可以去镇上玩了!”
她的兴奋劲,直到回到家里,再次去臭美地照镜子才冷静下来,因为辫子上的鱼腥草花,被太阳暴晒又经历了那么几个小时,上面的花早就蔫得不成样子。
“啊啊!竟然都蔫了,什么时候蔫的,不会在我同学家就蔫了吧!”
她为自己可能丢脸感到懊恼,过了好久,才遗憾地道:
“这话要是永远不会蔫掉就好了!”
宋阮阮柔声哄道:
“那明天去给你买一朵头花就好啦,布做的花就永远不会蔫。”
江小河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哪儿有这样的头花卖啊?”
“镇上没有吗?”
江小河摇头。
宋阮阮灵光一闪,她毕竟在大学就是学经济的,市场看些企业营销市场分析之类的案例,当下就想到了一个商机。
如果这个年代暂时没有各式各样的布制品头花,那她是不是可以抢先去占领这一块市场呢?
“小河,如果有那种不会蔫掉的头花,你和你的同学们会愿意买来戴吗?”
哪怕这是一个非常容易被模仿,且没有太大技术含量的事情,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至少也是获利丰厚的。
她自己要复习,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件事,但她可以交给江家人,并且给他们出一些关键性的主意提高市场竞争力,也权当对要在他们家住那么长时间的一种回礼。
江小河道:
“那当然想要了,不过咱们也没什么钱,太贵了的话还是买不起的。”
宋阮阮陷入沉思,看来这件事也没那么简单,成本与售价也是需要好好考虑的大问题。不过目前这些都是空想,一切都得等去镇上看过了再说。
宋阮阮回来没多久,江海就起来了,他刚去打了水洗脸,江小河就凑到他身边:
“三哥,知青们约宋姐姐明天一起去赶集,宋姐姐喊我陪她一起去,嘿嘿……她到时候说不定要买点什么东西呢,三哥你看……”
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江海。
她知道自家三哥有钱,而且很愿意为了宋姐姐花钱,那她不就可以借着宋姐姐的名,从他那里要点钱来花了么。
江海洗脸的动作暂停下来,看了眼屋里的方向,确定宋阮阮没出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问:
“是哪个知青约她去的?男的还是女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知青点那些男知青们的心思,他们对宋阮阮绝对是贼心未死的。
江小河怎么可能知道,她把宋阮阮送到知青点就找她同学玩去了。
江海不满意她的情报工作,便道:
“你明天不用去赶集了。我陪她去。”
江小河顿时呜呼哀嚎:“三哥你怎么这样,我也想去赶集!我要跟宋姐姐说,你专横霸道,不准我去赶集!”
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站住!”
江海立刻叫住了她,“两把麻花。”
江小河讨价还价:“我要五把!”
“行,五把就五把。跟你宋姐姐说,是你自己不想去的。”
“成交!”
江小河是头一次如此轻易就战胜了自家霸道的三哥,她暗自偷笑,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哥,这么怕宋姐姐!以后可有制他的办法了!
吃完晚饭,江海便对母亲道:
“妈,待会儿给我留个门,我很早就回来。”
说完,就拿着火把直接空着手出门去了。
“咦,三哥今天不去办事吗?那他还出去干什么?”江小河道。
周凤英含笑道:“你管他干什么,总之他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回家睡觉的。”
还以为是宋阮阮的规劝起了作用,心中暗自感激。
没有人知道江海去干什么了,但也都习以为常,毕竟他以前也偶尔会在晚上和朋友一起去找人打牌,半夜才回来。
村里人夏天一向都起得比较早,第二天江家人一大早起来,就在堂屋里发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二八大杠,亮蹭蹭地停在屋里,显得格外威风。
“呀!这是哪里来的自行车!”
刘继红兴奋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清晨。
大家便都一起出来围观这辆自行车,都感到不可思议,怎么突然家里多了一辆自行车。
“应该是阿海拿回来的。”江红国猜测道,毕竟就只有他昨晚出去了。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弄自行车……”周凤英担忧地道。
一辆自行车可要一百六七十块呢,而且还要票,抢手得很,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正说着,便见宋阮阮从房间里出来,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道:
“阿姨,我要跟知青们去赶集,就先出门了哦。”
知青们赶集是要经过江家房子外头隔了一块田的那条路的,宋阮阮决定到那里去等他们。
据说要去占摊位就得去很早,所以她就暂时不打算吃早饭,等到去集市上再吃。妈妈说了,等走到镇上,去国营饭店给她买好吃的炸绿豆饼子。
因为江小河昨天已经跟她说了不去赶集了,所以她也就没再喊她一起。
宋阮阮出门没一会儿,就听江海的房里传来了动静,不到半分钟江海的房门就打开了,他边出门边穿着军绿色的上衣,问道:
“宋阮阮呢?”
“已经走了。”刘继红回答道。
江海立刻穿过家人的包围,把自行车开锁,扛着就往外走。
“阿海,这自行车哪来的啊?”
周凤英连忙问道。
“借的。”
江海丢下这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追宋阮阮去了。
敢情他昨晚跑出去,就是借自行车去了。
“哎——”周凤英正想叫住江海吃早饭,便见他连影都跑没了。
心道年轻小伙子就是精力旺盛,扛着个自行车也跑得跟飞一样。
宋阮阮还不大习惯走这种凹凸不平的山路,所以走得比较慢,虽然她走得早,却在刚上田边那条路的时候就被江海追上了。
他把自行车往路上一放,霸气地道:
“上来,我送你去赶集。”
宋阮阮看了看狭窄的田坎路,立刻摇头:
“不要,路太窄了,我怕摔田里。”
江海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要真把宋阮阮载着摔田里,那今天就捅大篓子了,容易害她受伤不说,她肯定会觉得他一点都不靠谱不沉稳。
“那待会儿上大路了我载你。”
“不用,你自己先去镇上吧,我等美珍姐他们一起走。”
她说好了要和知青们一起赶集,怎么可能半途抛下他们坐车先走掉。
正说着,就见知青们提着草鞋还有麦秆辫子等物,一串串地往这边走过来。
宋阮阮见了,立刻笑着朝着他们挥手,便见那些人加快了脚步朝她走了过来。
“我还说去江家喊你呢,你这么早就起来了?”陈美珍笑着道。
“我不想让你们等嘛,反正也睡得早,就早点起来啦。”
其他知青们也很快上来,和宋阮阮说笑打招呼,江海顿时被宋阮阮遗忘到了角落,但他没有气馁,依然推着自行车跟着走。
宋阮阮走路慢,几个要去摆摊的男知青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加快了速度往镇上去了,其他的知青们反正也不赶时间,就陪着宋阮阮一起慢慢走。
平时十多分钟的路程,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走到主路上。
江海率先跨上自行车,拍拍后座:
“上来。”
宋阮阮再次拒绝:“不用,你自己先走吧,我跟美珍姐他们一起走。”
江海拧眉:
“你脚才好,不能走那么多路!”
宋阮阮依然不肯:“我是扭伤又不是骨折,好了就能走了。都说了我想跟美珍姐他们一起嘛,你自己先走!”
她语气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甚至夹杂着一点不耐烦。
江海气闷得很。
美珍姐美珍姐,她心里就只有她美珍姐!
他听说她要去赶集,担心她中暑或累着,专门去借了自行车送她,她为了和陈美珍一起走,宁可晒太阳受累也不坐。
于是,没过一会儿,宋阮阮就见江海脸色沉沉地骑着车走了,他走的不是去镇上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去干嘛。
“江海好像生气了?”
有女知青道。
“哎呀宋同志,你何必这样浪费人家心意,他既然专门骑了车送你你就去坐嘛!现在把人给气走了。”
“是啊,要不快叫住他哄哄?”
经过几次物资攻势,女知青们如今对江海的印象都不错,觉得他虽然凶了点,却家境好人又大方,在村里也没人敢惹,对宋阮阮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就不希望两人闹僵了。
宋阮阮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别管他,我们走我们的。”
年纪轻的男孩子总归是有几分脾性的,耍性子很正常。但她是绝不可能在对方甩脸色发脾气的时候去哄的。
人都是容易形成惯性的。
如果发现耍性子闹脾气能被哄,能让对方妥协,后面就会一遇到事情就再次使用这个曾经奏效的办法。
毕竟还得相处一年多,她才不要把江海惯出这种坏毛病。
她不去理他,他自己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道歉,下次知道这招不仅不奏效反而会起反作用,就也不会敢乱发脾气了。
在主路上走了十多二十分钟,太阳渐渐升起来,路上有些热了,行人也逐渐变多。
都是挑着扁担背着背篓或者提着蛇皮口袋去赶集的,宋阮阮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非常引人注目,尤其是中间还夹杂了个如此耀眼的宋阮阮。
每个路过的人,几乎都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其他大队的,不知道红星大队来了宋阮阮这么一号人物。
就这样又走了大约十分钟,众人突然听到后面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
拖拉机冒着黑烟,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公路上带起一阵阵灰尘,动静颇大地开了过来。
路人们纷纷避让到道路两边,宋阮阮也跟着一起让路。
却没想到,那拖拉机竟然直接停在了他们面前,而江海则扛着自行车从车斗里跳下来,对着知青们一扬下巴:
“你们都去坐拖拉机,宋阮阮坐我的自行车。”
这年头,整个公社也就只有一两辆拖拉机,一般都是送干部们去镇上开会,或者有其他正事才用的,一般人哪里那么容易坐得上拖拉机。
知青们除了才下乡来那会儿是被拖拉机接回来的,就再也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当下不由得纷纷兴奋地跳上了车。
宋阮阮其实也走得有点累了,即使是公路,坑坑洼洼的对她来说依然是不太好走。知青们都已经尽量为了她减慢了速度,她也自然不好再说累。
如今知青们也有车坐了,她当然也可以毫无愧疚地去坐江海的自行车了。
毕竟他好像并不是像她认为的那样在发脾气,反而妥善地解决了知青们的代步问题,她是可以给他一些激励的。
于是,她对不放心的陈美珍挥挥手:
“没事,美珍姐,你去坐拖拉机,我待会儿去你们摆摊的地方找你们。”
陈美珍见她丝毫没有勉强的神色,这才上了拖拉机车斗。
江海对开拖拉机的年轻人喊了句:“谢了兄弟!”
那人点点头,就又开着拖拉机轰隆隆地往镇上去了。
见拖拉机离开,江海这才回过头看向宋阮阮,语气是惯常的懒洋洋:
“现在你美珍姐他们也有车坐了,可以请大小姐赏光让小的做一回车夫了?”
宋阮阮点头,跨坐上自行车。
江海面上是压抑不住的雀跃与兴奋,在前头道:
“宋阮阮,你可要抱紧我,这路颠得很,到时候把你颠下去!”
宋阮阮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得意,偏不让他得逞:
“先等一下。”
江海到底是怕把宋阮阮摔着,自然是暂缓了起步。
宋阮阮便趁机下了自行车,江海一看她下去了,顿时急了:“怎么又不坐了?”
宋阮阮眉眼微微一弯,眼中带了些调皮的笑意:“把你衣服脱下来。”
江海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笑,只觉得这样的她,在不可方物的娇美之外,别样地添了几分天真无邪又可爱的风情,晕乎乎地就把上衣脱给了她。
宋阮阮接过他的衣服,就拉着两个袖子将衣服折成了一个长条,然后一手穿过江海胳膊下面,另一手也伸了过去。
这样的姿势,像极了拥抱。
宋阮阮是要主动抱他吗?
两人的距离近到他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皂角清香,明明大家都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可混合了她的味道,就是让人不由自主心跳快到了极致。
等江海回过神来,便发现宋阮阮将衣服绑在了他腰上,人也坐到了后座,回头一看,她白皙如玉的手正抓着打成结的衣服。
江海的小算盘瞬间落空,不满地道:
“宋阮阮,你套马呢!”
宋阮阮道:“那我还是不坐了?”
江海没辙了,带着几分气呼呼:“行,套马就套马!坐稳,我们走了!”
说着,修长结实的双腿飞快地蹬起了自行车,带着宋阮阮风一样地往镇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