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许尧臣悄无声息地在病床旁流了一场泪,刺了该刺痛的心,让做戏的人平白熬出一道伤。只是许尧臣分毫未知,擦干眼泪便罢了。

他当空中飞人两地跑,首先引起了粉丝的注意,但大伙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于是机智地选择了视而不见。其次,有部分黑子不知道从哪条缝里钻出来,扛着“不敬业”的大旗四处舞,舞到了辛萌的微博,说小姐姐真惨,碰上这种拉胯的同事,好倒霉。

辛萌表面是个活泼妹子,背地里是个炸药桶,一句两句就算了,等黑子的阴阳怪气被拱上热评,她坐不住了,利索地发了条置顶——

“谁不敬业谁心里有数。反正我们组没有,我们组的人在别的组也没有,你们组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图片]”

九宫格照片,有俩人在水里泡着的,有许尧臣吊威亚在半空飘着的,也有他龇牙咧嘴给伤口上碘伏的,还有一人一杯感冒冲剂当水喝的。

她微博一发,立马炸了,许尧臣粉丝和水蜜桃、果粒橙达成空前一致的对外战线,先护住我方辛萌,紧接着对黑子开炮,狂甩代拍和站姐的路透。

-粉了粉了,以前觉得辛萌就是个娇妹子,没想到这么刚。

-内娱清流,钢铁女侠。

-黑子就这么三板斧,来回耍不嫌累?

-是真黑子吗?我很怀疑。

-黑子还能有假?

-对家呗。

-臣有对家?谁这么不开眼。

-哈哈哈哈哈你们别这样,臣现在没那么糊了。

-某良的粉,有毒。

-剧都没播就开始蹦了,行吧,希望播不了。

-臣宝一冰箱存货,说实话,不差这一部。

“许哥哥,冲这个你不请我吃顿牛排吗?”辛萌马上要杀青了,一身轻松,裹个大棉袄坐田埂边上叫许尧臣,“哎,馋死我了,经纪人让助理成天盯着我,饿得我啊,眼都绿了。”

许尧臣捧着保温杯哧溜溜喝枸杞菊花,打量她一眼,说:“艺人的自我修养啊妹妹,泪沟法令纹填平了么?马甲线练出来了么?颅顶够高脸够窄了么?”

辛萌震惊,“艹,不愧是gay中翘楚,比我一女的都在行。”

“其实都不重要,”许尧臣来了个大喘气,接着说,“作品才是一个演员的立身之本——你想做演员吗?”

“你咋突然走心了,怪可怕的。”辛萌向远望出去,看着正忙活的道哥和灯光,“我是想,可经纪人看重流量,我俩理念不合。”

“做好自己的吧,时间总会给你一个答案的。”许尧臣把手机摸出来,点出他们俩的对话框,“听说小男友要来探你班?那哥就不跟你出双入对去啃牛排了,你武装好,带着你达令去吧。”

许尧臣给她转了五千,说请她请饭,万一吃冒了,剩下的钱让她自己垫。

辛萌不跟他客气,收了钱,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觉得他确实是位妙人,有趣。

下午,许尧臣的戏份结束,他又马不停蹄奔向机场。

落地之后,他问了吴曈一句,狗皇帝醒了没,吴曈说白天醒了,吃完两顿饭又睡了,打雷都不睁眼。

许尧臣十分踏实,并在车上整理了腹稿,打算对厉扬从小到大的抠门行为进行质问。

到了中心医院,他轻车熟路,跟护士站的姑娘们打招呼,溜进了病房。

病房还是那个病房,加湿器突突地冒着白雾,花瓶里的绿绣球是他前一天刚换的,行军床上叠着他的绒毯,床下摆着他的拖鞋,一分一毫都没变——

糟的是,床上人没了!

许尧臣脑子里须臾间闪过几个念头,电打了一样地反应过来,立时就要拔腿逃跑,结果没等迈开步子,身后门就开了。

拄着拐,包着纱布的狗皇帝手里拎着一只蛋糕盒,把他逮个正着。

“看样子,这是又要跑啊,我的小心肝。”他靠着墙,动动拐,把门合上了。

许尧臣刹住脚,打量他,见那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就知道是让他给耍了。于是脸一凉,薄情寡义又浮上眉眼,“你演我啊,老板。怎么着,难不成是心痒了要进演艺圈,拿我磨演技呢?”

“芋泥蛋糕,你爱吃的。”厉扬手支棱着,给他递蛋糕盒子,“佛跳墙和毛血旺也要到了,古老师专供。”

许尧臣压根不理他这套,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又委屈,直不楞登就要往外冲。

厉扬哪能让他轻易跑了,单拐往门前一撑,在他过来时伸手一捞,卡着腰把小混蛋箍到怀里。

没了拐,自然重心不稳。他半个人的重量都在许尧臣肩上压着,口是心非道:“我站不住,你非要走就把我推开,我不拦着你。”

“嚯,”许尧臣冷笑,“了不起,你倒先委屈上了。”

厉扬不吱声,搂着抱着,手不老实,往人腰上摩挲,“可怜,瘦得就剩把骨头了。”

“撒不撒手。”许尧臣烦了,又不敢真一把将他掀翻,挣了下,箍着的手臂纹丝不动,没点屁用。

厉扬识时务,知道见好就收,真的蹬鼻子上脸非得把人惹急不可。于是手一背,像个君子了,“外卖进不来,下楼取的。真有点累了,不骗你,扶我一把?”

气是气,扶也得扶,要不让他一倒地,自个儿奔波一礼拜的“成果”全白费了。

——许尧臣是这么找台阶下的。

其实不光是许尧臣瘦了,厉扬也没好到哪去。

他在缅甸呆了一个多月,没事儿就在茶山上转悠,整个人都黑了一圈,已经可以成功融入当地茶农了。

许尧臣把他摆上床,喘口粗气,端详一瞬,说:“你现在真的有点丑。”

狗皇帝不疼不痒地道:“嫌弃了?”

“我可嫌弃不着。”许尧臣把蛋糕放绣球花边上,“看你能动能跑,是用不着人伺候了,我回了,剧组一堆事儿呢。”

“不走不行吗?”厉扬仰视着他,“怎么我一醒你就郎心如铁了。”

许尧臣俯身,极漂亮的眉眼弯出笑模样,“哥哥,听了我一礼拜的故事,听得挺舒坦吧?不瞒你说,我是怕你死了。可你骗我,我气得心梗。”他话音凉得如霜雪,“原本兴许能兄友弟恭,可你不真诚,我便不陪你玩这游戏了。”

在厉扬扯住他之前,他滑不留手地躲开了。

拎起蛋糕盒,他对狗皇帝道声谢,裹着大羽绒扣上帽子出门了。

厉扬两条狗腿不利落,追也追不上,只能望着房顶叹气。五分钟后,护工进来,大叔挺热心地跟他絮叨,说弟弟讲了,要约会去,终身大事要紧,从今儿起就不来陪夜了。

厉扬被一口气噎住,不上不下,险些当场蹬腿翘辫子。

许尧臣下了楼,在住院部门口蹲着,和旁边冬青肩并肩做了兄弟。等了十多分钟,古老师家的小孩儿来了,许尧臣拦住他,截走佛跳墙和毛血旺,又给护工去了电话,说待会儿要劳烦他拿一趟外卖,给订了牛肉窝蛋粥和点心小菜。

拎上热腾腾的饭菜,许尧臣叫了辆车,回他的出租屋去了。

转天,许尧臣搭早班机到桁州,刘铮在机场接上他,直奔郊外荒地。

许尧臣抽空子去找汪导赔不是,说家里头事儿料理差不多了,往后就常驻剧组了——生是组里的人,死是组里的鬼。汪导和石编一人捶了他两拳,叫他甭贫嘴,后面有他重头戏,可不轻松。

剧组统筹知道他不撒丫子飞了,松了口气,玩笑道,您和辛老师可真是我职业道路上的强力辅助,让我一下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话讲得逗趣,意思却明白:你们二位,可够给我们添乱的。

许尧臣让刘铮把备好的护肤套装私下里给姑娘们送过去,真金白银的诚意,谁也讲不出敷衍二字,于是这一周多的混乱,大伙便嬉笑着翻篇了。

临近元旦,辛萌杀青了。

时间比预计的长,她偷摸轧了一阵子戏,自己也是百爪挠心,悄悄跟许尧臣讲,轧戏恐怕是往后的常态。她经纪人趁流量顶在上面,一连接了不少本子。聊及为何不反抗,辛萌苦笑,却也没挑明,只说人得知恩图报。

混在这圈子里的人,讲良心的,到底是少数。

许尧臣想,辛萌是可贵的。

跨年这天,汪导大发慈悲,没让他们赶大夜,给一群年轻人放了小假,让他们自己耍去。

许尧臣婉拒了大伙的邀请,一个回了酒店——他早起就让刘铮走了,横竖一天两天没助理也死不了,让铮子回去陪女朋友跨年去。

酒店顶层是间在市里顶出名的清吧,连平日都难订座,逢到节假日是难上加难。许尧臣提前半个月,让刘铮给订上了露台的一个位置,冷是冷,但风景这厢独好。

他在房间挑拣一番,找件略松垮的毛衫一套,荡下的领子压着锁骨。马海毛混纺让他看上去绒绒的,花里胡哨的颜色堆出了一丝道不明的轻佻。裁剪齐整、中规中矩的窄领羊绒大衣一压,又将那抹轻佻镇了回去,只余下一丝与节日合宜的亮色。

许尧臣拢拢头发,上了顶层。

侍者引着他到了露台,四周围码着并不碍眼的室外取暖炉,无风时,倒觉不出冷来。

手机一震,许尧臣垂眼,毫不意外地看了见狗皇帝的“晨昏定省”。

-收工了吗?

-[图片]

照片是他索然无味的办公室——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工作堆积如山,出院以后就被绊住了脚,几番想往桁州跑都没跑成,让白春楼看得死死的。

许尧臣心情不差,与他回道:剧组放小假,来等跨年。

来而不往非礼也,许尧臣拍了张顶楼的风景,发过去。照片角落里,男男女女三五成群,桌面上,露出一只高脚杯,杯子里盛着色泽漂亮的葡萄酒。

又一张照片发过去,是他的自拍。

——流畅的脖颈线条被衣领阻隔,锁骨藏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光线昏暗,却将他五官的立体度放大许多,有种与寻常不同的好看。

在他身后,是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看不见,却落在厉扬眼里。

电话打过来,厉扬问:“宝啊,你这是猎艳去了吗?”

“我一个单身,平时忙如狗,得趁放假抓紧时间寻欢作乐呀。”他的声音勾在耳边,带着笑音,又轻又软,是故意的,“您说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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