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附近都知道桥上有个守桥的女子,容貌秀丽,人美心善,阿霞乐善好施却不愿抛头露面,就找了一块薄纱,把脸遮去了一半。
有个叫毓文的穷书生进京赶考,路过这里时饿晕在桥头,阿霞给了他块糕吃,毓文心怀感恩,就在这里暂时歇脚,阿霞在桥头施茶,毓文就在桥尾看书,两人互生情愫,终于有一天,书生从桥尾走到桥头,摘了一朵凤仙花给阿霞,许诺他日金榜题名,就回来娶她。
乡里人都知道了阿霞在等一个书生,误了自己一年又一年,终于,毓文状元及第,鲜衣怒马来到桥头的那一天,施茶女早已痴痴等在那里,毓文摘下施茶女的面纱,看到了一张娇艳动人的脸庞。郎君守诺,痴女守桥,一时成了佳话,这座石桥也成了文人墨客的寄情之地。
很多年后,有个手艺高绝的老木匠,力排众议拆掉了这座石桥,用梁木穿插别压造成拱桥,在拱桥之上铺瓦立柱,设茶亭,造走廊,建起一座廊桥,廊桥结实美观,又能让桥上人免受日晒雨打,很快就被普及到泰顺的条条溪涧之上。后生问他灵感,他说这桥是为她守桥的阿姐所造,她的阿姐在桥上施茶时爱上一个书生,两人私定终身,书生中了状元,回乡迎娶阿姐,这消息让当地的恶霸财主知道了,恶霸财主把小木匠绑了,威胁阿姐不许上桥,摘了她的面纱,脱了她的衣服,让财主的女儿扮成了施茶女,状元来的那一天,阿姐就站在桥下,含泪看着书生摘下财主女儿的面纱,状元把‘施茶女’领下桥的时候,同阿姐擦身而过,状元看到了阿姐,阿姐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在耳上别了一朵凤仙花,这个相见的暗号只有书生和阿姐两人知道。
“阿姐流着泪望着书生的眼睛,书生的目光动容,认出了阿姐的眼睛,可阿姐经年累月受日晒风吹,面黄肌瘦,红颜暗老。而书生牵着手里的美人,仅仅在阿姐的面前顿了顿足,便在世人的祝福声中将美人扶上马,沉腕拔镫,绝尘而去。”
故事讲完了,只剩院子里的蛐蛐声。
沈木星一抬头,却发现他的眼眸如同满月一般,正亮堂堂地望着她。
“你怎么还没睡着?”
“调包一个人那么容易吗?财主怎么知道毓文就真的没见过阿霞的长相?骗状元可是有罪的,财主不怕事情败露吗?这个故事有bug。”
“沈木星,这是传说。”
“哦。”
两人面对面,呼吸心跳清晰可闻。
良久,他说:“你换个方向睡。”
“好。”她翻过身去,就是窗。
没过一会儿,她又翻了回来:“窗户黑,我怕。”
他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两个人又恢复了相对而眠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沈木星又问:“你胳膊麻了么?”
严熙光没有说话。
“还有没有故事了?欢乐一点的?”
沈木星的头动了动,悄悄地问:“你……睡着了?”
他依然没有动。
沈木星放松了些,抬手去摸他的脸,却在刚刚碰到他的那一刹那,突然被他握住了手!
严熙光就这么将她往怀里一拉,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沈木星的喉咙干涩燥热,紧张地吞咽了一声。
闭上眼突然想起那天他在车里抬手去给她解平安扣却没怎么也解不下来的场景。后来终于解了下来,放到了她手里。
沈木星怕极了,娃娃领的扣子已经被他搓开了两颗,露出如月光一般白皙的脖颈。
而他的吻,如同密集的高温雨,不停地落在她的脖子上。
身体里像是烧开了的水,不知是什么疯狂的向外涌着,却始终冲不破那一层皮囊,涨得她快要炸裂。
一浪一浪的恐惧与喜悦交加,一寸一寸的衣服被推上去,平静的小屋里做着疯狂的事。
她始终记不太清他们做了什么,接吻,抚摸,纠缠,拥抱。
他的身躯火热年轻,他的吻激烈却克制。
她那晚羞极了,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体让一个男人碰触,哪一寸可以哪一寸又不可以,一整个晚上她强迫自己清醒,却又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喘息间迷失。
她不相信这世间能有一种迷乱能够比得上那一晚。
他们初次触碰了彼此的身体,却又未敢越雷池。
月亮,害羞地沉了下去。
在怎样都吻不够的黑夜之中,时钟悄然转向三点一刻。
她从他的唇里惊醒,任由他压在自己身上向下亲吻而去,向下,再向下。
她大口地呼吸着,像是刚刚潜过一次深海,又猛然间浮了上来。
她推开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摇头,使劲地摇头,他无声地抱着她,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艰难地驾驭着凌乱的呼吸。
70
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天的早课、午休、晚自习,只要是一不小心走了神,耳边充斥的都是他的气息声。
他的气息声。
失控的,克制的,放肆的,温柔的。
就在昨晚,他们亲密无间。
这不能让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身体在白昼,灵魂停滞在夜里。
如果他的吻是利齿,恐怕她的身躯早已被蚕食。
如果她的情愫化成丝,恐怕会做成茧将他裹为一体。
厮磨缠绵,挥散不去。
那天之后,沈木星匆促告别过严熙光就回到学校上课了,他发来的短信她没有回,打的电话她也没有接。
第二天一早,严熙光就把车开到了她的学校门口。
早上六点多,正是她上学的时段。
沈木星向来是上学最早的那一拨人,所以看见严熙光的车时,校门口还没有几个学生。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喜悦,还有些害羞。
他看见她走过来了,也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那么看着她,目光苍白而直接。
沈木星微微红了脸,走过去,站在副驾驶的车窗旁,假装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严熙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沈木星攥了攥书包带,解释道:“我昨天……我昨天手机没电了。”
“是吗?”严熙光冷笑,“这还是头一回。”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下,她先开口说:“你来进货的?”
“不是。”
“那你来办事的?”
严熙光也摇了摇头。
沈木星顿了一下,低下头说:“你不会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回电话,特意跑过来的吧?”
他说:“晚上睡不着,打给你你又不接。”
沈木星把两只手都搭在车窗上,把头探进去,闻到了车厢里的烟味,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打断她:“觉得我欺负你了?”
沈木星的眼神飘了飘,立即否认:“没有啊!”
他又问:“那你后悔了?”
“没有!”
“那是……害怕了?”
沈木星瘪瘪嘴,没说话。
严熙光的身子忽然动了动,虽然系着安全带,却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哄着说:“傻瓜,怕什么?”
沈木星扒拉开他的手:“哎呀,没有啦……”
“不要胡思乱想。”他说。
沈木星赶紧点点头,站直身子跟他保证:“嗯嗯,放心吧!”
他看了她一眼,拧动了车钥匙。
沈木星突然不舍地叫住他:“喂!”
“怎么了?”
“你能不能顺便再进一些布料去,中午留下来陪我吃个饭?”
他拧起眉头看着她。
“我想你。”她说。
71
中午吃的猪脏粉。
温州人对于猪脏粉是很挑剔的,粉干要滑,鸭血要脆,猪肠要嫩,没有大蒜叶没滋味,即使这些都做到了,对于嗜辣的人来说,桌上的辣椒油没炒香的话,也不合格。
严熙光见她一勺一勺地舀辣椒油,面碗里满满的红油漂浮,皱了皱眉说:“原来你口味这么重?“
沈木星无辜地眨眨眼,拿起他的筷子尝了一口:“不会啊,我觉得刚刚好。“
严熙光又去窗口给她拿了份鸭舌。
沈木星心满意足地说:“小严同志,我想你了。“
“昨天早上不是才分开?“他淡淡地说。
“那也想你了。“她笑。
“所以你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就是因为想我了?“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着她。
“说得好像我多任性似的!“
“你就是任性。“严熙光脸一沉。
“嘿嘿,下次不了!”她心里头是抱歉的,便息事宁人,一边吃得很开心的样子,一边说:“谁知道你真的会跑来。”
严熙光也没怪她,低头继续嗦粉。
男生的习惯和女生不一样,他们似乎并不喜欢剩东西,无论爱不爱吃。
没多久,他的碗就空了,用矿泉水漱了漱口,点了一根烟抽。
沈木星慢腾腾的吃,这将惜时如金的午休时光拉得温暖漫长。
她突然问:“你上次说,只有结婚才可以天天在一起,你说,我们两个会结婚吗?”
他吸了一口烟,看着她,眯起眼睛。
“我们两个?”
“嗯。“她点头。
严熙光的表情凝起来,像是在思来想去,一根烟明明灭灭,越来越短。
沈木星就哼哼着歌,假装很惬意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说:“会吧。“
沈木星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哼着歌吃粉,粉干太滑溜,筷子捞上来有点费劲。
他又说:“好好吃饭。“
沈木星不唱了,笑嘻嘻地吃。
严熙光把烟掐了,丢到店里凌乱的地面上,踩了踩,嘱咐她:“你爱吃辣要改一改,这样不健康,况且以后结婚了,总不能吃两锅饭。“
她弯起眼睛笑睥着他:“让我顺着你的口味来,你就学做饭喽,到时候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不就好了?“
“以后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对呀!懒虫没资格挑食。“
严熙光玩味地看着她,点点头看向别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那也行。“
72
严熙光将刚买来的布料从车里拿下来,掏出钥匙去开裁缝铺的门,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他身后,是卡卡。
“大哥,等你好久了,终于回来了。”
“做衣服?”他打开门将她请进来。
卡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翻了翻衣架上的成衣,走到他面前去说:“你这里能不能做孝衣?“
严熙光手里的伙计停顿了一下:“什么孝衣?“
卡卡说:“我爸爸没的时候,等办事的时候穿,我想要电视剧里那种胸前带一朵蕾丝花的黑裙子,你会做蕾丝花么?“
严熙光将她的要求重复了一遍,说:“黑色裙子,胸前缝花,能做。“
“要蕾丝的花,穿起了不会那么土气的。就在这个位置缝花,这个位置。”卡卡的手在自己的胸前点了点,手指戳进那柔软之中,深深地陷了下去。
严熙光冷淡地避开目光:“可以。”
他为她量身写尺寸后,卡卡就站在他身边,掏出钱包,声色了无趣味地问:“多久能出来?”
严熙光说:“快。”
“那行。”
“十天之后就可以取。”
卡卡点了点头,眼睛一直打量着他:“还别说,他们说你长得好看,还真不错。”
严熙光没有接话,他和客户很少闲谈,低着头用小剪刀剪线头。
卡卡忽然把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严熙光的动作一滞。
卡卡的语气中有几分紧张,几分祈求:“大哥,两百块钱一次,做么?”
严熙光伸手将她的手臂轻轻地挡下去,面无表情地说:“你找错人了。”
卡卡又说:“包月也行,只要你一次性给我三千,我天天伺候你。”
严熙光没有说话,沉着脸继续干活,视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