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荣光(1 / 1)

此时进进出出几个端着菜盆饭盆的朴实妇女,都笑着跟严熙光打招呼,严熙光也一一回应着,谦逊有礼。

“好好好,有好奇心的姑娘有灵气。”外公说:“跟我进来吧!”

最后沈木星捞到个去后院擦碗的活,她高兴坏了,和妇女们聊得很开,也总算如愿以偿的见识到了众人炒大锅菜的热闹场景。

吃过了百家宴,不知不觉已经很晚,开车回温州的话宿舍也已经关门,外公就安排两个人在家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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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家不算镇上的有钱人,却独有一间老屋正侧两院,那是正宗的泰顺老屋,青瓦、颓墙、斗拱、木柱,房屋临水,隐于山腰。

一进院门,就能看见门口上方的一块牌匾,从左往右写着“镂月裁星”四个金字,严熙光的外公是镇上有名的裁缝,牌匾是1995年老友做来赠予他的。

至今仍记得那一天的新奇、热闹、羞赧、荣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忘掉半分半毫。

四邻八舍的都来了,男女老少围坐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吃酒。

农家院里吃饭少不了狗狗和小孩,沈木星一边向外公讨教着清蒸鲈鱼要蒸多久,一边忙着逗小孩,喂狗狗。

严熙光则是吃外公做的菜吃顺口了,喝了几盏白酒,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了红光。

他左手跟长辈同辈们喝酒,右手则一直攥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同辈的有个最能说会道的,是严熙光的姨家二表哥,三十多岁,喝得面红耳赤还觉得不尽兴,一直在给严熙光倒酒。

“老三,啥时候讨媳妇成家立业啊?”二哥打了个酒嗝,笑着看沈木星。

沈木星听到了假装没听见,侧着身子喂小狗骨头,耳根悄悄地红了。

身后的男人语气中也有些微醺,笑着对二哥说:“她还没考上大学。”

其中有个亲戚赞许的看着沈木星说:“大学生啊?”

二哥说:“老三从小就讨女孩喜欢,讨个大学生当老婆有啥好稀奇的!”

沈木星这才坐直身子对着大家,大方的说:“我今年高考完才上大学。”

二哥忙说:“不急不急,老三还年轻,等你毕业了再结婚正好。”

二嫂说:“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都怀上温以恒了!”

外公大笑一声:“当着小女孩的面啥话都讲,也不怕人家笑话,你看人家姑娘的脸红的!”

严熙光忽然转过头来,好笑的看着她,故意说:

“你脸红了?我看看。”

他今晚是喝了酒了,平日里从不这样轻浮。

“哎呀没有啦!”沈木星转移话题:“温以恒这个名字真好听,持之以恒吗?”

二嫂说:“没错,说起来名字还是老三给取的。”

二哥说:“那小子脑子好使着呢!就是太淘气!”

严熙光眼底饱含热忱地补了一句:“我家三代都是手艺人,没人考大学,那小子,是我们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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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家平时没什么客人住,房间都用来做仓库了,有一间小里屋还算干净,外婆精心布置了一番把沈木星请进了屋观看,沈木星还是小孩心性,第一次住这么古老的房子,连一个竹篮子都觉得新奇。

小屋里的灯泡一亮,满屋亮堂堂,小竹筐悬在屋梁上,里面放着干鳗。

外公拾掇厨房的声音让人安心。严熙光站在沈木星的房间门口,身子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平安扣,嘴角噙着笑,一声不响地望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脸上满足与安定。

沈木星回头看他一眼,继续给自己铺床,手掸在被单上,将褶皱铺平。

她小声问:“你怎么还不去睡啊?”

严熙光扬了扬手里的平安扣,玉扣把小剪刀撞得叮当响。

他说:“这破东西你还随身带着?”

沈木星回头一看,立刻惊讶地小跑过来,懊恼道:“什么破东西?拿来!怎么到你这里了?我明明挂在书包上的呀!”

“掉在车里了。”严熙光说:“你喜欢我买块真玉给你。”

沈木星一把夺过平安扣,让红色的流苏柔顺的躺在手心里,说:“我不要,我就喜欢这个。”

严熙光没说话,走进了屋里,站在窗边,朝外看。

沈木星继续铺床去,说:“这床板好硬呀,推都推不动。”

严熙光没有回头,说:“床是实的。”

沈木星下意识地朝床下看了看:“第一次见到实心的床,倒像是木头做的炕了。”

他默了默,抬手摸了摸篮子里的鳗鱼干,语气轻缓:

“我爸进监狱后,我妈带我住在外公家,我在这张床住了十年。晚上窗外总有狗吠,他们说,夜有狗吠是因为有鬼,我胆子小,害怕鬼钻到我床下,总哭,我妈就叫人把床做成了实心的。”

听着他的讲述,沈木星的心里忽然有些刺痛。

妈妈这个字眼,大概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吧?不然何故他从不提起?只喝了酒才会在这样的夜深人静里诉说?

沈木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外公没有提起过你的妈妈?”

严熙光冷笑一声:“提她有什么用,人在异国,杳无音讯。”

“外公在和阿姨置气?”

“怎么能不生气?”他的语气突然坚硬起来:“抛夫弃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一次。”

沈木星立刻觉得自己多嘴了,看了他一会儿,立刻温顺地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哄他:“好了好了,我多嘴了。”

他稳了稳呼吸,又是一如既往的死水微澜:“我妈走后,我爸也出来了,开一间小裁缝铺,一开始日子还算过得去,后来他喝酒成了瘾,客人的尺码经常弄错,我脸皮薄,不愿让人家骂,迎来送往,样样留心,时间久了,把我爸的手艺也学到了三分。有天放学回家,铺子里的布料架子全倒了,我爸被压在下面呼呼大睡,灶上还开着火,白粥已经变成了锅巴,第二天他酒醒,我说我不念书了,就做衣服吧,他说你可想好了?是不是这辈子就吃这口饭了?我说想好了。”

沈木星抱着他,心疼得要命,一下拍拍他的后背,一下亲亲他的下颌,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着,温柔地说:“等以后我们两个有了家,我来给你做白米粥,做黑米粥,做糯米粥,做八宝粥!”

他被她逗笑,低下头,眼里有细碎的光在闪动:“我们两个会有个家?”

“嗯啊!我们两个的家,在海边,有落地窗,有个露台,还能看见灯塔呢!”

严熙光的眉眼因为她美好的笑容而变得舒展,再次将她搂紧,两颗年轻的心安稳地碰撞在一起,忽然对人生充满憧憬。

不一会,她忽然说:“严熙光,如果你也有机会出国的话,你会不会去?”

“不会。”他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就回答:“我会留在我爱的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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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老屋里静谧一片,沈木星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严熙光和外公外婆睡在一屋,隐约能够听见外公粗重的呼噜声。

她张着眼,望了望窗外,又听见了狗吠声。

沈木星坐起来,朝窗外看去,外面夜色浓重,幽静深蓝,只有一轮满月高高地挂在天上,院子里漆黑一片。

“夜有狗吠,是因为有鬼……”

“夜有狗吠,是因为有鬼……”

沈木星望着这黑森森的陌生的老屋,突然想起某个恐怖片的镜头,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原本的新奇也被恐惧所冲淡了。

窗子旁吊着一个装着鳗鱼的篮子,剪影看起像是一个人头吊在那里。

沈木星越想越害怕,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吓自己,可就是睡不着。

大概犹豫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用很低的声音唤他。

“严——熙——光——”

外公的呼噜像只巨大的怪兽,瞬间吞没了她的蚊子声。

本来不叫他,还单单只是害怕,这样一叫又没人应,沈木星更着急了。

“严熙光。”她羞怯的短促的用正常的声音又唤了一声。

屋子里静静的。

她正要起床下地,就听见外公的房间里有穿鞋的声响。

这么小的声音,他听见了?

沈木星喜出望外,像是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得救的飞虫,不停地垂着床,又叫了:“严熙光——严熙光——”

半分钟后,穿好衣服的严熙光出现在她的门口。

屋里的灯被打开,灯泡被拉绳拽得摇摇晃晃的,光线暗了几分。严熙光的身影立在门口,上身的衣服套反了,缝线还露在外面。

“怎么了?”他皱了皱眉。

“我……我害怕……”

“怕什么?我就在隔壁。”

“都怪你!说什么狗吠有鬼!害我睡不着!”她嗔怪的看着他,好像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

严熙光看看表:“木星,再不睡就十一点了。”

“我不要,说什么我都不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那你要跟我们一起住?”

她侧耳听听外公的呼噜声,皱皱鼻子摇摇头:“No。”

“那你想怎样?”

她眼睛一亮,说:“不然你陪我睡!”

“沈木星!”他立刻制止住她的话,小声强调:“你是个女孩子!”

她小脸拉得老长,不停地揪扯床单:“那又怎么样……反正你要是敢走,明早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严熙光拿她没辙了,对峙几秒,妥协一般抬脚踏进了屋子,随手关上了灯。

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

沈木星有点散光,光线一暗就看不清了。

只觉得身子一侧的床忽然躺进了一副沉重身躯,他扯了扯被子,伸手用力一拉,像是在跟她赌气一样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他躺下,不容分说的搂着她入眠。

沈木星这下完全傻掉了!

她像个窝在壳里幼虫,一动也不敢动,心脏扑通扑通似乎要跳出来了一般。

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那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他的所有所有,都刺激着她的毛孔,叫她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然后她闭上眼,听见了他的心跳,竟和她的同样剧烈。

大概有半个小时,他们一动也没有动,但却知道,彼此都并没有睡着。

沈木星的声音糯糯的,小声问:“怎么没见你外婆呀?”

严熙光答:“我外婆有时要很晚才回家,她是这里的守桥婆婆。”

“什么是守桥婆婆?孟婆吗?”她说罢身子一缩:“你又要吓唬我……”

严熙光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什么孟婆!是守桥婆婆,守在桥上给行人烧水煮茶。”

“那还不是一样?喝一口就把严熙光给忘了,喝不喝?喝,过了桥我就上大学了,不认识你喽?”

严熙光嘴一抿,不说话了,一对黑亮的眼珠在月光下瞪着她。

“哎呀哎呀逗你玩呢嘛!不带生气的!”

严熙光捂住她的眼睛说:“你不许说话,闭眼睡觉。”

“那你给我讲故事。”沈木星搂紧他的腰,闭上眼,在他怀里蹭了蹭。

“好。”

“讲呀,我准备睡了。”

“嗯……在很久很久以前,泰顺有个小木匠叫阿光,阿光去邻村做木匠活的时候,他的姐姐阿霞就会给他送水送饭,阿霞送饭要过桥,那时候的石桥还没有可以遮风避雨的廊亭,种地的、挑担的、赶路的人都要从这座桥上过,奔波劳碌,歇脚时连口水都没有,阿霞就在桥上烧水煮茶,为往来行人施水,碰上饿昏头的穷苦人,还要舍上一块糕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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