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
临清竹轻笑着展开玉竹扇,悠悠然地轻扇两下，抬眼却见沈诚跟猫猫几乎用同款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自己，不由低头看看自身,疑惑道：“怎么？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没有。”沈诚带着点提醒道：“现在是十二月。”
确切来说,这会儿已经进入十二月末了,距离元旦也没两日了,扎扎实实地进入深冬。
室外气温最低只剩六度,室内也只有十度左右，寒气夹杂着湿气从脚底板直往天灵盖上钻，能冷得人脑袋发僵,身体直哆嗦。
偏生南方没有暖气，更没有北方那种温暖的大炕,每逢冬天只能全靠一身正气硬熬过去。
而在这种天气下,临清竹居然还拿着把大扇子在那扇啊扇……
当真不嫌冷吗？
即便他是个妖怪不怕冷,可别人看了也会觉得很奇怪的。
“无碍，我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话虽如此，临清竹还是随手一翻，将玉竹扇收起。
猫猫歪头，好奇地盯着他空荡荡的双手，不知道他将那把扇子收到哪里去了。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让她好奇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问。
如果这是什么妖族术法的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学？
就像之前学那些不同种类的法术一样。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太好懂了，临清竹只扫了一眼便可知她心思，未免小家伙惦记，他直言道：“不用想了，这是我的天赋能力，你是学不会的。”
正如猫猫有一门御风的天赋能力一样,临清竹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天赋能力。
他的本体是一株白玉竹。
而竹本空心，可用于盛水储物。
因此特性，他在修炼成妖后，所领悟到的天赋能力就是能拥有一方可以储物的小空间。
那空间没什么时间静止，或者能种地养殖的逆天能力，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随身仓库而已。
新鲜的东西存放进去，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腐烂变坏，甚至腐坏速度也会随气温高低的变化而变化，比冰箱都不如，跟现实里的普通仓库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好处就是它的空间会随着临清竹的修为增长而变大，能随身储存的物品变多而已。
临清竹的不少家当就存在里头。
在临清竹口中有着种种缺点的天赋能力，落在猫猫耳中，却让她羡慕到眼泪从嘴里流出来。
但凡她有这个能力，当初遇上洪灾的时候，就能一股脑地将全部宝贝们都打包带走了，哪儿像现在这样，虽说努力找回了大部分宝贝，可还是有部分永远找不回来了，让猫猫心疼了好几天。
不过猫猫也知道天赋这种事，是羡慕不来的，所以她也就眼馋了一小会儿，就移开了目光。
得不到的天赋哪有即将离开的沈诚重要。
“要早点……来接我喵。”
小姑娘双手扯着沈诚的衣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他。
每回沈诚将人送来上班后准备离开时，猫猫都得来上这么一出，跟固定节目似的，莫说沈诚，连临清竹都已经习惯了。
但每一次沈诚都会很认真地答应猫猫：“好。”
得到他的保证，猫猫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目送沈诚的身影离去。
“别瞧了，再瞧真成望夫石了，赶紧穿上工作服跟我去查房。”临清竹见人都没影了，小姑娘还扒拉在门缝上探着脑袋往外瞧，不禁好笑地调侃她道。
“好喵。”
压根没听出临清竹这句话里的真正含义的猫猫乖乖去套上自己的白大褂，然后一副乖学生的模样跟在临清竹身后。
在连续跟着这颗竹子妖学习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猫猫降低对他的敌意，并且在对方的真心教导跟沈诚的有意引导下，对临清竹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尊师重道之情。
当然，也就这么一丁点而已。
某竹子妖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满肚子坏水，时常喜欢欺负猫猫笨，逗着小姑娘玩，偶尔还会气得猫猫忍不住亮出利爪，呲牙咧嘴地冲他低吼，恨不得当面挠他个满面桃花开。
可惜，这也只是猫猫的愿望而已。
既然是愿望，那自然就还没实现。
因为两妖终究还是差了几百年的修为，这么长的时间不是仅仅靠天赋跟一株天材地宝所能弥补的，所以猫猫打不过竹子。
就很气。
“还想着找机会套我麻袋呢？”
双手插兜，闲适地迈步走在前头的临清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将小家伙愤愤的小眼神尽数探知。
他含笑回眸，抛给猫猫一个得意的眼神，出口的话一如既往地贱嗖嗖：“别想了，就算你再早生个一百年，也打不过我的。”
坏竹子真讨厌！
猫猫鼓脸。
恰在此时，旁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感叹般道：“这小伙子长得这么俊俏白净，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临清竹脸色一僵。
“噗呲！”猫猫笑了。
她听懂这句话了，所以笑得那叫一个乐不可支，肆无忌惮，明明白白地表达出自己的嘲笑来。
没搭理小姑娘的嘲笑声，临清竹寻声往侧边看去，瞧见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手中不知何时又握上了玉竹扇。
扇面并未展开。
“老人家。”他温和开口：“您是不是迷路了？”
“迷路？”老太太眼底迷茫了一瞬间，随即才点点头道：“是啊，我迷路了，小伙子，你知道我的病房在哪里吗？”
“知道，我是这里的医生，正好这会儿也要去住院部查房，可以顺便送您回去，您跟着我来就好。”
“谢谢你啊小伙子。”
“应该的，不用客气。”
临清竹礼貌地跟老太太寒暄两句之后，便丢给旁边的小猫咪一个‘不要说话，跟上我’的眼神，然后带头往前走。
猫猫眨眨眼，乖乖跟上。
没有人发现，刚刚在看见那位老太太的刹那，她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兽类的竖瞳。
住院部在医院二楼。
从急症科这边过去，也只需要走两步路，然后上个楼梯而已。
距离并不远。
临清竹上楼之后，就像是忘记了老太太的存在一般，遵照职责地一间间病房查看过去，耐心仔细地询问每一位病人的身体状况，以此评估他们的恢复情况。
猫猫安静地跟在旁边，当一只合格的背景喵。
她到现在的知识水平可能也就到小学二年级而已，不可能指望她可以听得懂临清竹跟病人交谈间蹦出的各种医学用语。
那也太为难她小猫咪了。
站着有一丢丢无聊，猫咪的天性让猫猫开始下意识地给自己找点好玩的东西。
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就落在了那位还安静地跟在临清竹身边的老太太身上。
明明眼前杵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可病房里的那些病人跟病人家属却硬是跟瞎了眼一样，完全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即便有那目光意外落在老太太所在方向的，视线也是直直地穿透过去，落在了老太太背后的物体上，像是看不到老太太的存在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临近正午，透亮的玻璃窗外倾洒进一片艳阳，照耀在洁白的病房内，将里头的一切都包裹在暖融融的日光里。
包括猫猫跟临清竹在内，每个人脚底下都有一道属于自己的影子，唯独那老太太脚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老太太根本不是人！
注意到小姑娘的好奇目光，一直都表现得很安静的老太太慢吞吞地抬起头，对着她和蔼地笑了笑。
眼神是平和善意的。
猫猫一愣，下意识地也回了个笑，然后移开目光。
沈诚教过她，一直这么盯着陌生人看不礼貌。
“那没什么事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巡查完今天的最后一位病人，临清竹随手在手头上的病历本上记录了些信息，然后便跟病床上的病人和家属礼貌道别，领着猫猫跟老太太离开这间病房。
巡查一个病房不算耗时间，但如果一次性巡查多个病房，那时间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就流了个没影。
所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中午了。
“几点了？”临清竹问猫猫。
猫猫不假思索地回答：“该吃饭了喵。”
“……”
嗯，那就是已经过了下班那个点了。
他点点头，道：“我们先将这位老人家送回去再下班。”
“哦。”猫猫没什么异议地点头。
只能说，单纯的小猫咪被骗加班加习惯了。
两只妖族领着道瘦小苍老的身影站在一个格外安静的病房前，临清竹转头对着老太太含笑道：“老人家，您上前来看看，这儿是您的病房吗？”
“找着我的病房了？我来瞧瞧……”
老太太嘴里念念叨叨地，慢悠悠往前走去。
才刚走到病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背后就传来一股力道，仿佛被人推了一把，使她控制不住地往前踉跄扑倒。
本以为会狼狈撞倒在门上的老太太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门扉，直直扑入病床上那道沉睡的身影中，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恍惚间好像听见了有人在跟她说。
“老人家，您可当心着点，下回可不要再迷路了。”
……
安静的病房内，只有沉睡在病床上看似毫无声息的老太太，跟一个守在病床前的老爷爷。
老爷爷眼神微微有点呆滞，似乎在发呆，又似乎没有，他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老太太干枯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守了多久。
反正他就是不愿意离开，谁劝都不行。
他家老太婆可怕孤单了，从以前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很怕一个人待着，总是要找各种理由粘糊在他身边才安心，他这会儿要是离开了，她指不定还得害怕成什么样，说不定一把年纪了还得哭得泪汪汪的。
所以他得守着她，守着她一辈子。
突地，老爷爷感觉到了自己手掌下的手似乎微微动了动。
他呆呆地转头，正好对上病床上幽幽转醒的老伴的双眼，一时眼眶湿润。
“老头子，我饿了，想吃搅搅糖。”
“你牙都要掉光了，还吃什么糖呢。”老爷爷习惯性地念叨一声，又道：“等回头，咱儿子执行完任务回来，我叫他去市里给你买。”
“好……”
老太太听见有糖吃，不禁眯眼笑起来，苍老的脸庞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俏丽神态。
想必她年轻时，也曾经是个爱吃糖的活泼小姑娘吧。
轻轻笑了笑，临清竹用手中扇柄轻敲猫猫的肩膀，提醒道：“走了，下班吃饭去，你不是惦记着要吃食堂师傅做的酸菜鱼吗？”
“啊！快走快走，晚了要没了喵！”
猫猫惨叫一声，忙催着临清竹加快脚步，去晚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