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成风见二人许久都未出来,准备好的饭菜都要凉了。再三思索后,决定过来叫人用膳。
还未想好如何敲门才不会惹将军生气坏人好事,却见他家矜贵冷傲的将军一脸无措地站在自己房门口,颀长的身躯在瑟瑟凉风中显著格外凄惨。
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丧家之犬……
成风被脑子里突然蹦出的这四个字吓得吞了吞口水,这话就是打死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决计不敢说出口。
他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去。
与此同时,他听见从室内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成风立时身子一僵,猛然后退了一步,转过头见了鬼般忙不失迭地跑了。
凭借成风多年跟在沈长空身边的经验,这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他能看的东西!
而室内,褚沅瑾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惨遭毒手的串珠绦带,眼泪断了线般唰唰往下掉,扯着嗓子哭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
哭得门外男人的心都碎了。
随着轻缓的敲门声响起,她哭得更加厉害,心里气闷无法排解,一向爱干净的人竟是光着脚便跑到外室圆桌旁拎起茶壶就往门上砸。
“砰”的一声,瓷壶砸在门上,应声而碎,而后七零八散落在地上。
敲门声骤停,像是被她弄出的动静唬住,抑或是不耐烦了,外头安静了片刻。女人瞬时更加气愤,哭得身子都在发抖。
她还没不耐烦,他却没声儿了!
倒不是因那绦带有多值钱而气成这样,千金难买她喜欢。
况且她堂堂一国公主,都为这条小小绦带等了俩月,他这么一剪子下去,全没了……
下一刻,轰一声响,男人破门而入。
褚沅瑾吓得肩膀一颤,哭声都停了一瞬,看见罪魁祸首那张脸,哭得更激烈了。
纤瘦的女子光脚站在地面上,肩头一缩一缩地流着泪,可怜得要命。
沈长空心口疼得厉害,无视女人的抗拒挣扎,强势地上前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女人哭得一抽一抽的,扑腾着小腿泣不成声道。
他有些慌乱,全然忘了什么保持距离,将人抱坐在腿上,轻轻拍着她后背哄道:“乖,地上凉……”
“乖什么乖!”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捶着他胸口难过得不成样子,“你赔我绦带,赔我呜呜呜……”
沈长空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揪着,被她哭得脑中一片混乱。
他最是受不得她哭。
任由那小拳头砸在自己胸口,沈长空将腿上的人抱紧了些哑声道:“我赔,你要什么我都给好不好?”
“不好!”褚沅瑾窝在男人宽阔的怀里吸了吸鼻子,边啜泣边道,“我不要你了,你走……”
半晌没听到他哄自己,女人更加生气,“走哇,我不想,不想看见……”
话还没说完完整一句便被人狠狠堵住了唇,强势的气息陡然将她整个包裹,连啜泣声都被吞吃入腹。
再说不出一句不要他。
直到她红着脸喘不过气来,再无力挣扎之时,这近乎暴戾的一吻才勉强结束。
他将怀中可怜巴巴的女人揽得更紧,铁臂牢牢梏在纤细柔软的腰肢上,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凌乱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男人嗓音哑得不行,已经全然丧失了理智,讨好地亲了亲她唇角道:“不许再说那种话……”
褚沅瑾整个人绵软无力,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那话的意思。
不许再说那种话……
哪种话?
男人姿态放得极低,可看着她的眼神却阴郁狠厉、疯狂至极,褚沅瑾莫名抖了抖,有些发怵。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还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褚沅瑾委屈得眨了眨眼,蓄在眼眶中的泪陡然滑了下来,顺着脸颊而下,挂在的小巧精致的下巴。
男人心尖被灼得生疼,抬手擦掉那张小脸上的泪,轻声哄道:“我让人去给你做新的,好不好?”
褚沅瑾抽噎了下,看着那双比之方才软化了些的眸子,半晌才可怜兮兮道:“我哪儿敢,哪儿敢劳烦你……”
“……”
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捏了捏她哭得通红的小鼻子,轻拍着她后背给人顺气,“别哭了,我同你道歉,错都在我。”
女人侧过脸去不再看他,咬着唇继续阴阳怪气道:“你那么凶,我哪儿敢怪你……”
“……”
沈长空默了默,捏捏她置气转过去的脸,刻意放软了声音耐心道:“我改。”
褚沅瑾一怔,他改?
这会儿闹够了,脑瓜子开始滴溜溜转。
撒场泼竟有这么大威力!这这这这,这还是沈长空么!
褚沅瑾已经全然忘了,被她抛弃之前的沈长空也是唯她是从的,只是那时候她觉着理所当然,甚至有时候他越好,她就越烦。
“真的?”她狐疑问道。
“嗯。”
男人声音低沉喑哑,极为好听,带着蛊惑人心的力度,把想要算计他的女人迷得七荤八素。
可她并不屈服,这是多好的机会,千载难逢啊!
她正了正神色,小手抓住男人胸前衣襟,眨巴了两下湿意未退的水眸,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可怜。
“那,那你以后还会不理我么?还会给我脸色看么?还会,还会凶我讥讽我么?”说罢觉着还不够,又吸了吸鼻子,“呜呜……”
“……”
这就又有些过了。
可明知这是又开始演了,沈长空心里还是软得不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都柔和了些许,叹了口气埋首在她颈间,认命道:“不会。”
“真的嘛?”她不依不饶问。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低低“嗯”了声。
因着痒,褚沅瑾缩了缩脖子,又倏然想起那回在大理寺时的情景,满肚子坏水又冒了出来。
她撇了撇小嘴,娇声道:“我不信。”
男人听罢果然一顿,从她颈间抬起脸来,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企图,终是配合着问:“那你要如何才肯信?”
她轻轻“哼”了声,“自然是看你表现。”
“……”
果然。
男人手臂穿过她膝窝,将坐在腿上的女人抱着站起身来,阔步向内室的拔步床走去。
而后俯身将人放在床上,去湿了张软帕折返回来坐在床边。
“做什么?”褚沅瑾问。
经历了他剪自己绦带那一遭,她现下对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有种天然的警惕。
还未待她将眼神放得狠些,便倏然被人捉住了脚腕,一个用力便给整个拖拽了过去。
褚沅瑾两手支在床上撑着上半身,原本细长的双眸此刻瞪得浑圆,“你发什么疯?!”
“没发疯。”他敛了敛眸子,入目便是手上精致白皙的脚腕,纤细得他十指一合,便能整个圈住。
男人嗓子有些干涩,另一只手半握,突起的食指指节略显烦躁地按了按发痒的喉结,道:“我在表现。”
褚沅瑾眼睛瞬时睁得更大,明明是个极简单的动作,叫他这么一做却显著极欲。
那手,那喉结……
想亲……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企图让自己显得冷淡一些,却在男人拿着软帕擦在脚上时尽数崩塌。
他扼着她脚腕,神色极为认真地将她踩在地面上弄脏了些的足底擦净,像个虔诚的信徒,专注而小心得不含一丝杂念。
甚至那帕子还是温热的,现在天气转凉,她本因光着而有些冷的脚也慢慢暖和起来,连带着心里都是热热的。
褚沅瑾舒服得喟叹一声,粉嫩圆润的脚趾头都微微蜷缩起来。
男人攥着她脚腕的大掌紧了紧,眸色一片晦暗。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力度,褚沅瑾眉心皱了皱,疑惑道:“怎么了?”
“无事。”男人哑声道。
而后将软帕丢在一旁的梨木架上,拿起罗袜给娇气得一动不动的女人亲手穿上。
像在伺候小祖宗。
小祖宗脸红了红,没好心眼儿地鼓了鼓腮问道:“那帕子……”
“嗯?”男人将她罗袜穿好,抬眼看她。
轻轻咳了一声,褚沅瑾强憋住笑,“是你擦脸的罢?”
男人喉结滚了滚,仿若未闻地站起身来俯视着她,极为自然地跳过她那句问话,淡淡道:“日后别光脚乱跑,凉。”
“好嘛,”褚沅瑾小手攥着被褥,哼哼唧唧道,“又敷衍人家。”
男人额角跳了跳,深吸了口气背过身去,未再多说一句。
“方才还说要好好表现呢……”
自言自语的样子,声音也放得极轻,可就是一字不差地落到沈长空耳中,心里也是松一阵紧一阵的,像是被人拿着细细的小鞭子,没用几分力气地抽打着。
他下颌绷紧,仿若无事般净了手,再回来面上神色又恢复了淡然。
女人蜷着腿坐在他床上,衣物被他穿得不像个样子,一双水润的眸子还紧跟着他,似笑非笑的,又粘人得很。
沈长空暗叹了口气,倾下身去看她,两臂撑在她身侧,将人整个圈在身下。
“我去叫人帮你更衣?”
是在征询她的意见,极为耐心地同她商量。
看那样子,褚沅瑾说一句不好,他就能收回问话,亲自上手帮她。
不会也帮。
褚沅瑾唇角不由抽了抽,痛苦回忆陡然跃入脑海,她艰难吞咽了下,小手抵在了男人坚硬的胸口,与之拉开了些距离。
嫌弃道:“只要不是你,都行。”
男人一怔,唇线拉直,握住按在胸前的小手道:“我以后会学。”
“?”
“学什么?”难不成他堂堂八尺男儿,还要专门去学如何为女子更衣不成?
他怎么学?跟谁学?
男人轻轻摩挲了下掌中柔嫩的手指,认真道:“不会的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