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满目望去都是白色的一片。
他眼神空洞地注视了许久,直到意识回拢的一瞬间,他几乎是弹跳般地从床上坐起,目光四下寻找着什么。
“洛洛?”心里挂念的声音响起,悬挂在高空的心陡然落下,他朝着声音的源头处望去。
那里,余初手里正拿着检验单快步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刚醒就乱动啊,医生说了你这几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醒来后要先静养。”小声的碎碎念里面还带了点埋怨,但洛祈却仿若抓到了一点实处,他伸出手,正在给他掖被子的余初被抱了个满怀。
病房里的空气安静无比,感受到眼前青年胸口那抑制不住的心跳声,余初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结果,抱着的人陡然松开手,身子坐正后,紧皱的眉头下,一双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余初:“?”
“我昏迷了几天?”似乎没发觉到自己说变脸就变脸,洛祈问道
“从我们出秘境后,有十天了。”余初掰了一下手指。
“是从渊底上来的时候吗?”
“嗯。”
洛祈没再说话了,他沉默着,余初就坐在他的旁边,眼里的茫然透露着她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不太高兴了。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余初悄悄抠着手不知道要怎么办。
然后,她听洛祈问:“那天发生了什么?”
“啊?”余初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也记的不是很清了。”
“只知道当时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昏过去了很生气,然后后面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她回忆着。
“好像我带着你飞了上去,清理掉了那些追着我们不放的那些人之后……”余初顿了一下,“我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门?”洛祈抬头看向她。
却见余初皱着眉头,实在记不清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扇门后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喊我,我没忍住就凑过去看了一下,结果就在我要推开的时候……”她脸色一黑,“陆毁那狗东西竟然突然冒了出来然后一脚把我踹了出去!”
“……”事情的发展有点曲折,洛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余初所说的到底是她梦中所见还是真实发生的。
又听她继续道:“被踹了一脚之后,我没推开那个门,然后门就消失了,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我们两个回到了秘境外,擎远正叫着人把我们往医院里送。”
这之间的过度好像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但虽然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现在两个人平安出来了,那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余初这么想着,这时,洛祈也终于肯翻过身正对着他。
但他还是沉默着,余初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没说对,看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问:“怎么啦?”
洛祈的眸子慢慢转向她,半晌,他开口:“没有其它的了吗?”
余初疑惑:“什么?”
“比如,你的身体,”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落下去,“还有你说的副作用。”
余初听到这脸色就有点不太自然了,她随意地摆了摆手,半开玩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洛祈面无表情地转过去背对着他,冷气嗖嗖地往外放。
余初赶紧扯了扯他身上的被子,道歉道:“我说我说,你别生气啊。”
洛祈没有回应,不理她。
余初表情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抿了抿唇道:“其实就是以前……大概是实验的药剂打多了,然后发生了各种复杂的中和反应落下的症状。”
洛祈背对着余初,听到她的话,攥着被子的手一紧。
之后,他终于听到了当年余初被从地下研究所救出后,所经历的完整事情。
13岁那年,和同样为重样本实验体的另外26个人被救出研究所。
一开始住进救助站的时候,皇帝传来的指令,是要给所有的受害者治疗好身体后,就帮助他们寻找亲人,如果没有找到的,则就近送到福利机构保证后续他们不用为了生存而忧虑。
但那些年在研究所里,重样品实验体被注射过的药剂,以及身上完成的实验实在太多。没有了后续相应药品的注入,得不到压制的原有药性在剩余存活下来的人身体内发生了很大的混乱反应。
“短短一个月,26个人因为扛不住那些副作用最终相继死去,最后就剩我一个活了下来。”
听着余初没有什么情绪的语调,洛祈攥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眼眶也带上了一丝红意。
她的声音继续道:“而在那之前,在救助站里的那段日子,负责受害者治疗的研究者们发现被救出来的实验体之中,几乎每个实验体都拥有超乎常人的超高天赋以及精神力强度。”
余初垂眸“然后他们给我做了一个测试。”
“那之后,我就听照顾我的护士姐姐说,帝国为了我,专门成立了一个生物基因研究组。”
“他们靠着最后在地下研究所爆炸前抢救出来的资料,在我17岁的时候,研究出了压制当时在他们看来最严重的副作用试剂。”
“而在那段时间以前,只要是在我清醒的时候,我都在跟着帝国派下来的专门导师学习各种的战术技能。”
“本来那之前他们专注的都是教我暗杀技能,想让我潜伏到敌国刺杀那里的皇帝,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余初突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洛祈抬眸,就见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但当时带领主力军的元帅太蠢,天琉的军队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没有办法,就把我换上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有一些小得意,像个在跟大人炫耀自己得了小红花的孩子。
但洛祈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眼睛酸涩的厉害,听着余初跟没事人一样,像是讲着旁人的故事,他心里宛如汹涌着巨潮,一股子憋在胸腔不上不下。
他“腾”地一下坐起身,向来温和的脸上对着她第一次有了压抑的怒气,余初被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她结结巴巴。
洛祈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攥着被子的手指节突出,他忍耐着,沉着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余初的视线别开,有些心虚,“你,你也没问我嘛。”
“你还有事在瞒着我。”早就把余初摸得透透的人,现在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对方还有更大的事在瞒着他。
洛祈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他的心跳开始加快,眼前也开始绽放出一朵一朵的金花。
“嘀嘀嘀——”
旁边检测身体状态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余初被这突然的情况给吓懵了,站起身就要去叫医生。
结果却被洛祈一把抓过手,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近乎咬着牙问:“余初,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从来都没被洛祈用这么不好的语气凶(?)过,再加上那个问题的会心一击,让余初一时间直接愣在了原地。
好不容易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洛祈已然昏倒在床上,她瞳孔一缩。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了病人精神损耗得太厉害,刚醒来的不能让他乱动也不能让他情绪波动太大,你都没听进去吗!”
“醒灵师精神海受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你们当单兵的就算再不上心,他好歹也是你的链接者,难道也不值得你关心一下吗!”
擎远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病房门口被医生训得跟个孙子一样的余初。
他觉得稀奇,以前自己说什么这臭丫头都要能他呛两句,如今第一次见到这家伙被批成这样还低眉顺眼的样子,他心里没来的一阵舒爽。
“哟,这是怎么了?”等医生训完走进病房继续观察情况,擎远朝着余初,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才被洛祈凶完,又被医生给抓着训了好久,余初蔫蔫儿的,看到他,顿时阴阳怪气道:“我说呢,原来是你来了,怪不得那么晦气。”
擎远:“……”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到极致,擎远额角一跳一跳的,觉得自己就不该这么欠主动跑来探望。
“你们这一批的人是意外,进去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秘境。陛下那边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详情,剩下的你放心,不会让洛祈有事的。”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但擎远还是给余初做出了保证。
然而后者回应他的态度很敷衍,一看就是心里想着事没认真听他说。
“你们两个吵架了?”他问。
“没有吧……?”余初不确定道。
擎远看这样子就知道他们是吵了,于是难得苦口婆心道:“人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你活蹦乱跳的,去招惹人家干嘛。”
余初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然而还是没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洛祈生气了。
又听他继续道:
“他要是说你点什么,问你点什么,你就顺着他如实回答就好了。醒灵师精神海出问题可不是小事,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情绪敏感,你别人还没出院就又先给气出个好歹来。”
擎远虽然至今母胎solo,但在某些方面看着却是很有经验。
于是听从了他的话的余初守在洛祈的床边,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青年安静的睡颜,她的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不想洛祈有事,但是,他问她把他当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拗口,也有点复杂。最重要的是。
余初垂了垂眸。
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夜晚。
在医生和设备以及药液的加持下,被余初气昏古七的洛祈终于再次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那双满眼无辜,水润润的,眼底还带了些紧张的眸子。
“你醒了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余初手里端着个小碗。
洛祈躺在床上侧着头看了她许久,没吱声。
见他不回应,余初也不恼,把碗放下,想起白天擎远说的,下意识就伸出手想要安慰一下眼前的人。
却没想到洛祈竟然头一歪躲了开来。
这一下,她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他闷闷道:“别把我当小孩子。”
余初:?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还是记着擎远的话顺从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习惯了。”
谁知这话说完,躺在床上的人明显看着更生气了。
余初一头雾水:?
她不理解。
两个人突然就这么僵持住,本来气氛就不怎么好的病房越加紧张。
而余初心里担心着洛祈的病情,于是又斟酌着主动开口:“我确实是有事瞒着你了,但那是因为怕你知道之后心情会受到影响。”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可医生说了你现在的情况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所以那些事情,等你出院了,我再把它们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余初说的很认真,而且相比较她平常的肆意,现在的她姿态着实是有些卑微了。
可洛祈从来都没有想要她这样,他只是生气,气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意外避无可避了,那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他不问,她就不说。
明明事关生死,尤其是一想到之前她跟着擎远出去调查地下研究所的那些天。
但凡有哪次因为不可避免的情况,她刚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身体被迫陷入沉睡。没有别的人救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一种突来的后怕感袭来,越想越气,于是刚刚好不容易才涌起来的同情瞬间又被怒气压了下去。
洛祈一拉被子蒙过头,连脸都不想露了。
而旁边,刚见他表情松动,想再说几句的余初:???
吃了个闭被羹,余初认真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又说错了的同时,接下来的日子,她为了洛祈的病情能够更快地调养好,再不敢乱说一句话。
就每天守在他住的病房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听从医生的话照顾他。
而洛祈心里也装着事,他直觉余初瞒着他的一定是无比重要的,所以一直担心的同时,他也在努力配合着医生的治疗迫切地想要早点出院。
这一晚,医生全方面地检查了一番,确认了洛祈的身体已经养好,告诉他们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后。这些天一直都没再怎么说过话的两个人终于又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余初其实有点慌,因为根据之前她说的那些洛祈做出来的反应,她直觉今天晚上一过她可能会让洛祈被迫延长在医院的住院时间了。
但后者的视线一转不转地看着她,而且……洛祈那么聪明的人,即使现在不说,以后他也肯定都能猜得到。
她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些天洛祈都不怎么理她,她心里其实超难过的。
余初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后还是洛祈拿装了温水的杯子碰了一下她的脸,她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开口,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冷到极致。
“你说什么。”
床上,洛祈这些天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红润此刻被惨白完全替代。
他的双眸因为听到震惊的消息而扩张,就连嘴唇都不受控制在微微发抖。
见他反应这么大,余初心里不由自主慌了起来,她站起身:“你,你别这样啊,你这样,我都不敢继续说了。”
然而洛祈却是听不到她说的,他身子一晃,冰凉的手握住她,声音艰涩,“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余初抿了抿唇,低下头,“我……”
“什么叫做,再过不久,你就会离开了?”洛祈红了眼眶。
“是可能,可能会离开。”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小声纠正。
“余初!”
余初被吓了一跳。
洛祈压抑着心底不断翻涌的情绪,凝视着她,眸中映着血丝,“不要再骗我。”
后者闻言沉默。她感受着手里的冰凉,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覆上去,暖了一会儿,她把洛祈的手轻轻塞进被子里。
洛祈却不肯松开。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事说来其实也挺可笑的。
“在之前被救出研究所之前,这种状况其实就已经出现了,”她回忆着,“大概是9岁的时候吧。”
在那之前,她每天因为不断地被注射各种实验药剂,不同的药性在体内混合反应,整天整天的疼痛和难受让她根本做不到安然睡去。
只有在身体已经到达承受的极限,或者是有别的压制药剂注入,她才能勉强地进入浅眠,身体被强制的放松。
而从每天必须要进入一定睡眠时间的副作用出现后。那段时候,是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里,每天都所全心期待的事。
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什么事都不会想,什么动静都不会吵醒她。不睁眼,就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承受那一切,而在她沉睡时,就连实验的反应身体也依旧可以做出。
那时,她想,这样的时候要是能再多一点,该有多幸福啊。
她每天会因为新一天的到来,在疼痛中苏醒。
每每看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恍惚间,她都会在心里默默地计算沉睡时间的到来。
直到最后,她逃出了那个囚禁了她小半生的地方,再后来,她来到了白恒星……
她后悔了。
从前的一切早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没有那些先前实验的材料,重新研制出可抑制的药剂简直如白日做梦。
更何况,她也没有专业的团队可以为她做这一切。
在她13岁的时候,副作用的固定时间是8个小时。
后来到了16岁,时间延长到了12个小时。
17岁的时候,帝国研制出抵抗药剂,副作用消失。
而23岁的时候,她又回到了13岁。副作用时间是8个小时。
16岁的时候,副作用的时间延长到了12个小时。
17岁的时候……
与上一次的17岁不同,或许是中间缺少了哪个步骤,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其它意外。
也许会一睡不醒的念头越来越重,她大概能感觉到,那时刻钳制着她,若有若无,缥缈却又无比清晰的枷锁。
那是一种预感。
预感到,18岁的时候,她可能真的要当一次童话里的睡美人了。
只是,睡美人有王子的亲吻就可以再度苏醒,而她,大概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吧。
其实以前在天琉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可那时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就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偏偏到了白恒星,她终于看到了以前哥哥口中所说,人世间的美好与灿烂。可是她却再没有多的时间了。
想混混日子,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永远陷入沉睡。
也许是18岁,也许是32岁……在现有的光阴下静静等待着终止的到来,她有过惶恐,但细想之下,自己好像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事,最终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彻底归于平静罢了。
直到后来认识了凌云,认识了易莎她们,认识了车主任,认识了洛祈……
她从一开始的要保护自己的弱点不能让其他人抓到软肋,到后来必须要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能让心里有着她的人伤心。
她甚至都已经提前做好了打算,在她彻底地陷入沉睡前,她会把事先录好的视频定好时间发给所有人。
告诉他们,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回到了新家,然后……
然后她其实也没有想好。
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是可以让他们忘记她的。
但总能找到理由,让他们可以不用担心她的未来。
宇宙消失了谁都会继续运转,他们也是。
总归是会慢慢淡忘的。
她希望。
哪怕心不甘情不愿。
以及,每天纠结在生死之间,恐慌着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个会先来的……
她一个就够了。
“所以在你17岁生日的那天,你就已经做好一切的打算了?”洛祈紧攥的手在她的手腕留下红痕,声音带着哽咽。
余初低下头,浅浅的眸光垂落。
其实,比那天还要早。
而洛祈一想到生日的那一天,白恒星上,宴会之中,余初抱着他撒娇,说不想长大。
一瞬间,以往全部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涌现。
回想着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他心口痛得抽紧,眼眶通红,声音沙哑而含着无数委屈:“所以你之前做的那些,全都是提前在为离开做准备?”
从一开始突然要把他们两个的光脑账户绑定,此后名额下的所有资产可以互相共用。
再到每天迫切地把自己会的如数教给他,一边说着技多不压身,一边手把手带他跟不浪磨合。
后来知道他不爱与旁人交心,往常连床都不愿意下的人,却主动拉着他,跟着几个院的人每天照面打好关系。
……
“还有赵贺庭?”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氤氲的水雾在灯光下泛着光。
莫名的,余初鼻尖一酸。
十几年没再哭过的人,却因为这一句话眼眶热得紧。
她的头更低了,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而看到她这个反应,洛祈觉得自己之前那一年多活得就像是个白痴。
明明这一切他之前都有所察觉的。可为什么当时那么轻易就被她一笔带了过去?
他只是想要她开心,想要看她每天吃得饱饱的,然后慵懒地躺在床上肆意打滚。
她不用强迫自己变成大人,在他眼里,她可以一直做一个还需要别人照顾着宠着的傲娇小孩。
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给她,然后把现在全部的美好都堆积在她所能清楚记住的记忆里,再把以前的那些黑暗全部赶出。
可现在,这都算什么?
更诛心的是,她甚至还体贴地给自己找好了下家。
“出去。”
余初抬头,眼眶有些红。
她站在原地不动,然而床上,洛祈转过头,重新躺回去后就拿被子完全盖住了自己。
余初站在床边张了张嘴。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还伸在空中的手无力垂下,她看着那没有起伏的大包,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转身走出了病房。
靠着外面的墙面缓缓坐下,余初歪着头两边看了看。
此时长长的走廊左右都没什么人,只是偶尔有几个护士小姐姐着急地拿着药品经过。感受着墙上的微微凉意,她把下巴靠在膝盖上,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动物。
“咔哒——”
病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眼眶红着的洛祈从里面出来,蹲下身抱起了已经睡着的人轻轻放到床上。
他伸手摸了摸余初带着点凉意的脸,将被子给她掖好,然后便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
病房里安静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