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汗流的快,光脚踩着田里染凉的泥也不怎么凉快,好几个干活的小伙都脱了上衣丢到田埂上,光着膀子干活,陈立根身上的土布衣被淌下的汗打湿不少,不过没脱下来的意思,他直起了腰,腰腹绷直显得人挺拔,土布衣的口袋上缝着一个补丁,衣角磨的有些毛糙,袖子短窄到干活都不用卷袖子,整个人看着显得寒碜穷酸。
他视线没放在旁边眼睛又黑又亮的姑娘上,烈日灼眼,他喉结滚动,吐出冷漠的两个字,“不用。”随即不再吭声低头干活。
周身都是泥和汗的味道,但一股幽幽的香气无孔不入往陈立根的鼻子钻,像是开春的桃花,泛着蜜意,他拿着秧苗的手动作飞快,黝黑的目光从头到尾只注视着手里的秧苗。
陈立根干活不偷懒,别人栽秧还在前面磨蹭,他已经栽到了后面,所以此时旁边站了个水灵灵的姑娘,没其他人了。
李月秋看他动作飞快,眨眼的功夫已经离自己快五步远了,老实说她没见过陈立根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一时没了个主心骨,也没追过去,只是不自觉的在原地用脚丫胡乱的踩着泥,把泥当出气筒。
过了一会,走远的身影却又靠近了,在李月秋面前站定,田里拉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像是遮阳的倒影落在她的身上。
李月秋勾起了唇角,低头间看到两条黑黝黝的小腿腹,她戴着帽子掩住大半个脸,露出的下巴尖上皮肤透着点薄红,抬头间小脸全部露了出来,眼眸晶莹剔透晃人眼,红扑扑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溢满了甜味。
陈立根沉默的抬起湿漉漉的大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毛票递了过来。
李月秋愣了下,“……做什么?”
陈立根面无表情,嗓音低厚微哑,“赵永平拿的三块钱。”
见人不上手来接,他锁着眉头看人,仿佛看透了李月秋在想什么,“想要整的?”他不知道今天会碰上她,身上没有带三张一块的,只有零的。
“没。”李月秋软着声音急忙摆手,下意识说道:“给你的就是你的,我想给你。”
“你啥意思?”陈立根的眼睛暗了暗,手上拿着的一把皱巴巴毛票被他抓的更紧,坚韧的轮廓划出道嘲讽,瞳孔漆黑而凶狠,像是要咬人的豺狼,“我不拿女人钱。”他蓦的向前跨出一步,动作粗鲁的把毛票塞到李月秋的手心。
李月秋那手细嫩柔软,根本塞不住一把毛票,她被弄得踉跄的退后了好几步,脚陷在泥里身子不稳,打滑一屁股啪叽坐倒进了田里。
动静闹得有点大了,前面栽秧忙活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李月秋有些懵,呆呆的溅了一脸的泥浆,眼珠湿漉漉滚着水,头上戴着的帽子掉了,像是跌落猎人陷阱的小动物。
她没回过神,手腕被一只大手忽的攥住,那只大手热气腾腾,指腹粗糙带茧,攥得她疼的蜷缩了下,软软的叫了一声,“嘶,疼。”
“……撒手。”头顶传来冷邦邦的声音,陈立根嘴角抿的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脚却朝后退了一大步,想把人推到一边。
“撒手……别拽俺裤子。”他语气总算透出了波澜,带点微微的急躁和恼意。
不远处的王贵芬喊了一声,“月秋!”语气都大了一些。
李月秋这才发现刚刚她站不稳倒田里的时候慌忙拽住了陈立根,正好拽在了他的裤子上,看陈立根像是被蛇咬一样的要甩开她,让她撒手,她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过,低垂着脑袋不舍的松开了手,指尖嫩红如打苞的兰花,带着微微的颤意像是被雨打过似的泛着可怜
她裤腿宽松,这么一跌倒,卷在小腿处的裤脚直接拉到了膝盖处,细嫩白腻晃人心神,周围的男人视线灼烈。
陈立根不着痕迹的挪了下身子挡住那些视线,他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娇小的人,嘴唇动了下,表情活像要吃人,但最后还是抿紧了嘴角一语不发,僵硬的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眉梢皱紧,异常沉默平静。
只不过他裤子因为被李月秋拽过,上面留下了泥巴的痕迹。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低沉下去,静谧得仿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月秋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狼狈极了,她拉了拉裤腿,裤子一半裹着污糟的湿泥,裤脚泛凉,跟泥里打滚过似的,她这一坐倒连带着栽好的秧苗都遭了殃,被压倒的压倒的,压歪的压歪,得重新费力补上。
而那一把皱巴巴的毛票四散在田里,散在新栽的秧苗和水上,像水葫芦花一样飘着,好在没风,都落在了周围,不然吹开了,田里帮工的人这么多,要是被谁捡了几张,她得心疼死,这可是三块钱,不是三毛,能买上几件大东西了。
李月秋擦了擦脸上的泥浆站起,不出声一张张的认真把毛票捡了起来,毛票里几乎都是角票,很零散,沾了泥和水,黏黏的,她捡起捋平了握在手心,抬头朝陈立根勉强笑了下,“你想岔了,我给你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也不是要整的,这事赖我,你不要,那我就收着了。”
她也是脑袋不清楚,跟塞了浆糊一样犯憨,陈立根怎么可能会要她给的钱,她就是送捆柴也比给钱强,她和陈立根现在的情况,给陈立根钱,陈立根肯定钻牛角尖以为这是她甩给他的退亲费,这和看不起陈立根打他脸有啥区别。
王贵芬走了过来,她不知道两人是咋了,但气氛不对劲,也不好多嘴,掐住李月秋的胳膊把人拉着往田埂上走。
月秋要跟来送饭她还觉得没啥,不会出啥幺蛾子,亲事黄了两家交情还在,犯不着故意避着,见面普普通通招呼一声没啥问题,哪知道会成这样。
陈立根干活一个顶三个,请帮工的人都想找这样老实巴交干活利索的,但帮工一般都是找同村的,不找外村人,一来是同村的人挨着,方便,二来一个村的人相互帮忙总比找外村的强,陈立根是桃源村,不爱欠人情,按理说是轮不到他过来帮工,要不是年前大有去陈家帮过一次工,陈立根是不会过来的,毕竟两家之前是亲家,可亲事已经黄了,再多走动不咋合适,这次他能过来也是把之前的工还了,以后估计不会过来了。
她把李月秋拉到田埂上后,见她衣角和裤子大半都湿了,还挂着泥,于是伸手给拧了拧水,嘴里小声念叨,“弄啥呢,你俩……算了,我不问,但不管啥,你说你抓他……裤dang做什么。”
和小辈说这话王贵芬有些臊,后半句说得小的不能再小,她刚刚站的地方也巧,听到声响,远远的看去就像是月秋拽着陈立根裤dang的位置不放,陈立根退了一大步都没退开,那黑脸冷的吓人。
“……”李月秋怔住,弄明白意思后立马想否认她没有,但扭头看到陈立根裤子上泥巴掌印的位置,瞧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但,这都哪跟哪,她再主动,也不至于直接就下手啊……她红了脸赶紧辩解,“二婶,不是,我没有,我啥都没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