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秋害怕极了, 她总算知道张丽云的那股狠毒劲从哪来了, 这是和张母一个做派,毒蛇就是毒蛇,平时面上看不出个什么,却冷不丁的会咬你一口。
张母真的想杀了她, 在河边的时候,她就觉得张母的精神头有些不对, 抬脚就跑。
好不容易能重来一次, 她以为自己要被人砍死了,李月秋身子抖得的像筛子, 哭的稀里哗啦的, 边哭还边打了个嗝。
“你, 怎么才呃来,我害呃怕。”
陈立根表情微僵, 扭头看向被甩到路边爬不起的张母,狭长的眼眸煞气腾腾,带着不寒而栗的冷厉。
他攥紧了拳头, 青筋可见,脸上跟镀了层霜似的,大步要朝张母走去, 他一动, 褂子被拽住。
李月秋打着嗝,喘气都不稳,还冒出个小小的鼻涕泡来, “你呃,别走。”拽在褂子上的力道更重了。
他一双脚步杵在原地,没能迈开。
“月秋!”随后赶到的李大有满目猩红,跑得一膝盖的血,他从没围墙上翻出来,膝盖被砸的厉害,血糊糊的像是破了一窟窿,这么凑近,李月秋鼻间的血腥味更重了。
苞米地被砍得东倒西歪,乱七八糟,可想可知那把镰刀有多锋利,如果再晚点,月秋也会跟着一样。
都是他惹的祸事,没惹上张家,啥事都不会发生,是他眼瞎,险些害了自个,如今又害了月秋,李大有后怕的厉害,活到这个年纪,他头一次怕得这么厉害。
就是进派出所,被劳改,要枪毙吃花生米,他也没怕成这样,此刻他恨毒了张家的人,巴不得他们全死绝了,甚至想起自己曾经对着张家好声好气的,简直是蠢如猪狗,脑壳有问题。
他冰凉的手握住李月秋的肩膀,李月秋单薄的身子惊惧的抖了一下,李大有碰都不敢碰人,只敢轻声问话,上下查看人伤着没。
李月秋岔过气来,紧紧的拽着陈立根的褂子,对着李大有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
根本表达不清个意思,也不知道是伤着了还是没伤着。
拿着棍棒的村民大声吆喝着赶到,同一个村的,甭管关系好不好,发生事情都得相互搭把手,何况这是杀人想要人命的事情。
到了地方,一个两个见到这样的场面,一阵唏嘘,吆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晓得陈立根力大如牛,干活的一把好手,一身的腱子肉,精瘦精瘦的,都是力气。
之前生产队没取消,大伙赚工分一起干活的时候,听说桃源村的生产队大队长,觉得陈立根这个刺头不服管教,专门把陈立根一个人派去挖深山的沟渠,那个时候陈立根才多大的年纪,和他一样年纪的挖啥沟渠,就是挖地也不见得能有多利索。
沟渠难挖的很哩,都是硬邦邦的石头,水汽又重,除了石头,还有长了好些年的树桩,一锄头下去,锄头都得蹶了哩,咋挖啊。
这样的活计,没个二三十个的年轻汉子根本挖不下来,可陈立根愣是自个挖完了。
挖沟渠厉害,农忙扛麦子的时候也是一大主力,麦子沉,汉子们最多扛两袋,陈立根最多能扛四代,当时他们村里的队长还叹道说,要是陈立根是他们村里的人,每年的粮食指标都得蹭蹭上去不少,他们村里的年轻人听了不服气,专门约着去桃源村瞅了一眼,看完之后嘴上依旧没个好话,但从没再说自个干活比陈立根厉害了。
现在,亲眼看到他这把子力气,着实让他们目瞪口呆。张母虽然是个女人,女人的力气是肯定比过男人的,但直接能把人拎起扔轻飘飘石块似的把人扔出好一段远,这得多大的力气,再看看地上的张母被这么一甩一扔,呕了口血,已经晕厥过去,丝毫不见几分钟之前砍人的凶样。
他们拿着棍棒来帮忙搭把手,但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了。
路口上响起突突突的声音,赵永平开着慢吞吞的拖拉机赶到,张母倒在路口,天色又黑,要不是赵永平眼睛利,怕是得撵到人。
拖拉机堪堪在张母的附近停下,赵永平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看看被不少村民围住的陈立根和李月秋,又看向倒在拖拉机边的张母,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大根把人弄死了?
他们开着拖拉机赶过来,拖拉机速度慢,走的不是很快,大根开了会,索性从拖拉机上跳了下去,用两条腿跑过来,跑到山坡上看到在包谷地里李月秋被张母追的跌跌绊绊,赵永平吓得汗毛立了起来。
杀人是犯法的,流氓罪还有个稍微转圜的余地,判轻一点关在派出所劳改一辈子,虽说一辈子呆监狱里,但好歹有个命苟着。盼重的一些就得拉到荒山野岭直接枪毙了。杀人这是就没个轻重了,这是犯法,都得偿命。
张家的是不是受的刺激大,疯球了,折了个张丽云,还想再折一个。
没等赵永平晃过神,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大根直接从山坡上跳了下去,像是一块石头,从山头滚到山脚,再滚到河里,从河里趟过,钻进了那一片苞米地。
他动作太快了,赵永平别说拦人了,话都没来得急说一个字,山坡好几丈高,黑灯瞎火,没个亮头,赵永平在原地徘徊了一分钟,不敢跟着跳下去追大根,他没那本事,跳下去肯定得死翘翘。只能赶紧上了拖拉机,加大马力过来,一路开过来,拖拉机刺拉拉的冒出一股难闻的烟来。
又坏了。
不过,他也没多少时间想拖拉机坏了的事,这会赶到看情况,这一看,已经吓得一身的冷汗,他忙不迭的蹲下看张母的情况,幸好,还有气,只是昏了,没死。
几个村民找绳子把张母捆了起来,让人去通知村委会的人过来,虽然张母晕过去没啥攻击能力,但万一清醒了,又想砍人砸整?捆住比较稳妥,这婆娘刚刚和疯了一样,拿着镰刀胡乱砍人,想想都心有余悸。
常言道不怕硬的,就怕横的。
李老头去接毛豆,回来的晚,毛豆就寄养在旁边的一户人家,但那户人家住的地有些稍偏,不过和李老头交好,家里也养着一条狗,这才送到他们家寄养几天,两家的距离隔了一个山包,虽然这山包不远,但因为是一凹一凸的地势,所以没听到一点动静。
等李老头牵着毛豆,是和村委会的人碰头了,才知道出了事情。
村委会来了四个人,一看又是李家的事,表情古里古怪的。
“行了,大伙也甭凑热闹了,明天不用上工干活啊?散了散了,该回去睡觉睡觉。”村委会的把围着凑热闹的村民都遣散走,这差不多是全村的人都围到了这,弄得路口水泄不通。
“那这婆娘咋办?就放这?敢上我们村来明目张胆的砍人,当我们村子没壮实汉子?太瞧不起人哩!”几个村民气不过,不管这人和李家的有啥仇,村里家家户户都挨着,人也在就敢上门来杀人,这是小瞧了他们水湾村,怕是以为他们村的汉子都是孬货。
“谁说就放这,人我们一会带走送派出所,不过这是疙瘩村的人,送之前得知会疙瘩村一声。”
被捆住的张母村委会的人一会就把人带走,这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哪个村里出过这样穷凶极恶的人,当然不能轻易揭过,只不过在这之前得和张家所在的疙瘩村通个气。
石林县往小了分有好几个镇,一个镇子再往下分,那是有数不清的村子,不少村子之间关系都不错,有时候农忙,村子之间免不得互帮互助。
疙瘩村和水湾村关系是很好的,两个村子结亲的人家也多,可今这事,张母一个老妇,就敢来水湾村杀人,是想和水湾村交恶不成?不管怎么说疙瘩村面上得给水湾村一个说法,否则以后这两村的村民怕是会交恶。
村委会的人又说了几句,围着的村民们才三三两两的散开。
这时晕厥过去的张母幽幽的转醒了,陈立根那一下让她伤得不轻,似乎让她断了几根肋骨,醒来之后捂着胸口咳嗽着呕出好几口血。
见她醒了,村委会的人刚要问几句,结果张母铁青着整张脸,指着李大有破口大骂。
“李大有,你个软脚货,没根的东西,瞒了那么久,自个不成还和丽云处对象想结婚,黑心肝子的玩意,活该断子绝孙!还有你!”张母眼珠狠毒的盯紧李月秋,激动得被捆住了,也蠕动着身子想扑上去。
在张母看来,丽云会被派出所抓住要枪毙,都是李月秋害的,她被所有的错都归咎在别人身上,完全没想想,到这个地步,都是张丽云自个作的。
张丽云如果不是想要城里户口,如果不是想要钱,那之后的事情全都不会发生。
村委会的看到这个情况,赶紧把张母按住,不过被按住的张母却是大声咒、骂了起来,声音刺耳凄厉,完全是大声吼叫。
“被人睡过的破烂玩意,腿上忒大的痕迹,被男人搞过不干不净,丽云不清白,你更不是清白东西,陈立根,你眼巴巴的帮着人家,人家当你傻帽只想找你兜底!给你戴十几顶的绿帽子,这女人就是个骚/货!脏东西!”
不识字没一点文化的庄稼人,骂起人来不堪入目,捡着最难听的话骂人,骂的还很恶毒,这李月秋怎么说都是没出嫁的小姑娘,才十七岁,被骂得好像是情史丰富,跟不少汉子睡过的样子。
王贵芬早被张母拿镰刀砍月秋的事彻底吓呆了,惊惧过度两脚站都站不稳,前脚大有的事好不容易才了了,心没落热乎的,月秋就出了事情,王贵芬这段时间精神一直都是绷着了,这会要不是李跃进扶着,早瘫倒砸地上了。
她听见张母的话,气愤不已的发起抖来,狠狠推开扶着他的李跃进,冲上去想要撕了张母的臭嘴。
没离开完的一些村民也因为这些话纷纷停下了脚步,村委会的人都因为这难听的谩骂怔住了下,见王贵芬要冲过来扭打张母,反应过来赶紧拦住,张母这身子看着伤得不轻,怕是被伤到了要害,这要是把人打死,李家原本有理也边没理了,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倒贴一笔钱。
王贵芬被拦住,她动不成手。
张母却还在嘶声力竭的骂着:“浑身都是脏病!烂东唔——”
骂声蓦的止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走到了张母身边,粗糙有力的大手握紧了张母的脖子,使劲的掐着,张母挣扎着,片刻不到,脸部被充成了血红色,喉咙里只能发出“哈——啊——”的气音。
这一出,村委会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一瞬间,竟然没人过去拦着。
“娘的!大根!松手,陈立根,你他妈想把人弄死不成?!”赵永平魂不附体,卡在衣服上的蛤/蟆/镜都掉到了地上,被他自己几脚踩碎了,他却没功夫看平日里心爱的东西,眼瞅着张母进的气几乎没了,脸从红变成了青,慌忙着上手要把陈立根从张母身边拉开。
但陈立根依旧动作狠厉,阴鸷的眼眸充斥着煞气,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村委会的人回过神来,也忙着去拉人,但五个男人硬是没把人拉人拽走。
最后还是李老头过去,陈立根才松开了掐住张母的手。
然而松开后,不待张母缓过气,陈立根捡起地上的苞米粗鲁的塞到她的嘴里堵住她的嘴。
沉默寡言的他说出了今夜的地第一句话,嗓音透着狠戾,“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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