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木头牌子一直挂的安安稳稳, 到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才被熟人取了下来。
李老头皱眉把牌子一掀,看都没看上面刻着的,直接动手敲门, 敲了好半天,没人应,也不管人是不是真的不在,他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来开门, 这门钥匙的备份他有一把,是大根给的, 平时基本用不到, 今个倒是第一次用上了。
李老头进门之后先是喊了几声秋丫,在无人应答之后又喊了几声大根,院里悄无声息, 李老头手里抱着个盒子,他把盒子放在院子外的屋檐下,席地而坐,看样子是要等人回来。
“嘎吱”一声,这时他身后的屋门毫无征兆的开了,陈立根走了出来, 喊了他一声爷爷。
这幸亏不是晚上, 不然都以为没人, 结果背后这么突兀的冒出来,要是遇上个胆子小的怕是会吓的不轻。
“……大根?在家咋不吱声?闷屋里头。”李老头心里有事情, 都没注意到都快晌午了, 日头照的老高,咋陈立根才屋里头出来,衣裳也只是随便套了一件, 那一双大脚踩的还不是自个的鞋子。
陈立根嗓音透着哑,也有些粗,“起晚了。”
起晚了?也是,这才考完试,是该松活几天,李老头道:“累了?等过几天俺弄点补药给你炖了补补,补补气血,不能因为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子。”
这高考压力大,这几年来,水湾村有不少参加高考的人,考上的人寥寥无几,但不管考没考上,备考的考生都是一心扑了进去,晚上点灯熬油的看书,家里条件不好,就只能跑到村委会上的路灯下面借光,地里刨食的总以为读书是聪明人干的,但熟不知读书是很苦的,压力又大。
以前李老头把陈立根当半个孙子,如今把自家的秋丫也给人,更是把陈立根当亲孙子,不过他也不是话很多的老人家,说了一句就没说了,而是把他拿过来的盒子递给陈立根,“秋丫呢?让她点点丢的东西是不是这些。”
李老头去处理了李安国和付双红的事情,这些是付双红从秋丫家偷的东西,被她全部藏在家里的放酸菜的坛子底下,藏的够严实的,李老头全都翻找出来。
事情闹成这样,李老头是直接想让李安国和付双红离婚的,双方谁也不牵扯谁,付双红偷东西偷的还是秋丫和大根辛苦挣来的,该送派出所就送派出所,至于安国,自个借的高利贷让他自己还,他已经不是小娃娃了,都已经是当爸的人,他老头子不会帮人兜底,但也不会看着他被人砍死,他打算让安国把厂里的工作辞了,去南方和人种棉花,那人是李老头的老相识,说起来,李月秋的父亲没去世前也和人一起种过棉花,人品是信的过的,种个十几年差不多能把帐平了。
可李老头千算万算没想到,欠了这么一大笔高利贷,闹成了这个样子,他这个儿子竟然根本不愿意去种棉花,是,种棉花背井离乡,很辛苦,但挣的多,那边还包伙食,加上有他老相识照看,安国的日子不会难过。
但若是没出高利贷这档子事,李安国一生过的算是顺风顺水,一毕业后就进了暖瓶厂当工人,让他去卖力气,种棉花?
李安国是做不到的,他反而是盯上了付双红偷的秋丫的东西,商量着能不能先把这些变卖了,把高利贷还上,或者能不能让秋丫借一笔钱给他。
李安国原本也是打的这个算盘,虽然晓得付双红偷东西之后,后悔年轻时是不是瞎了眼,瞧着了个人品拙劣的女人,他质问付双红,既然拿了月秋的东西,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自己应急,反而是连自己都瞒着,要是她早早的拿出来,高利贷的事情何至于闹成这样。
结果,没想到付双红竟然想和他离婚,压根不想和他一起还债,是以,他才动了手,闹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李老头找他解决事情的时候,他颓然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想先不还月秋的东西,那些东西他看了,值钱的东西太多了,七七八八加起来,高利贷的窟窿勉强是一定能还上,毕竟里面可是有着一张地契合同,还有少见的金子。
足够了。
而李老头在听了之后,罕见的没有发火,仿佛这是在意料之中,他失望的看了李安国一眼,从兜里拿出来这么多年自己攒的一千多块钱放在桌上。
“俺老头子到这个年岁只攒了这些,父子一场,你拿着,以后俺李喜娃只有两个儿子,李拥军和李跃进,李家容不下你。”
接下来,也就是在今早,李老头就找人登了报纸,断绝与李安国的父子关系,划分了界限,还去村委会里起了证明,之后就带着付双红偷的东西来了秋丫的家。
陈立根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合上了,付双红哭着告诉李老头她真的没拿多少东西,她只是碰巧去了秋丫的家里,刚进去,屋里院子早被翻了个底朝天,真正偷东西的小偷早跑了,而她只是当时鬼迷心窍,胡乱的捡了些小偷剩下的东西。
她真的没拿多少东西,真的是一时糊涂了。
实际上是没拿多少东西,只不过拿的比较贵重罢了,李月秋在付双红家住了那么久,同在一个屋檐朝夕相处,她了解很多李月秋装东西的小习惯,而,那些个“真正的小偷,估计也是不识字的额,连地契合同都认不出来。
地契合同付双红立马心脏扑通扑通的装了起来,还有陈立根送给李月秋的那个水滴坠魂金,另外还有一些粮票。
一大捆的粮票好几十斤,已经被付双红花了,地契是因为陈立根立马挂失了,付双红买卖不了,水滴坠则是一直没找到买家,她怕东西一脱手就有人顺藤摸瓜找到她,这才一直留到了现在。
付双红一直说自己懊悔,东西拿了也不敢花,心里日日谴责。
现在这些东西李老头翻找出来了,付双红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只是拿了回来给秋丫。
李老头拿出水烟袋烦闷的抽了几口,心情烦躁,眉头沟壑难平,陈立根去泡了壶茶给他,陪人一直坐着,李老头默不作声的喝了好几口茶,一直到陈立根开口说,茶喝多了,晚上觉浅,这才作罢,然而李老头的视线忽的在陈立根的脖子上定住。
刚进门只顾着心里有事,这会才细看注意到,大根身上的衣服套的皱巴巴的,虽然还是那副表情但看着就不是一回事,一看就是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瞧瞧那双大脚丫,竟然塞在一看就秋秋的粉红色拖鞋里,不伦不类。
而且脖子上……
他问秋丫去哪大根也没出声说,李老头视线瞥了一眼大根出来的屋子,门是微微磕上半遮掩的,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但吸的猛了些,剧烈咳嗽了起来。
心里突然堵的厉害。
忽的感觉看大根有些不顺眼了起来,这大概就是地里的白菜被猪拱了,倒是晓得人早结婚了,夫妻过日子再正常不过,但这么看到李老头实在是有点胸口发堵。
新婚小夫妻也不能天没黑就瞎胡闹,大根手才好的差不多,秋丫身子从小就弱,真是新鲜劲没过。
“自个招呼着身体,成,俺也没啥事,走了。”李老头拍拍屁股走人,不愿意再多呆。
而陈立根在李老头走后,倒了杯白开水重新进了屋。
屋里暖香四溢,被窝里的被欺负得狠了的人睡的沉沉的,陈立根把水杯轻轻搁在床头,脱了之前身上随手套的衣裳,二话不说就往被窝里钻,捞住被窝里的“羊脂白玉”。
李月秋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接着就惊恐的睁开了眼,她推了陈立根几下,手臂上隐约能看到红色暧昧的痕迹,她自个卷了被褥往床另外一边凑,娇俏的脸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风情,仿佛是开得绚烂的海棠花。
陈立根锋利深邃的眉倒竖,凶巴巴的把人捉了回来,抱在怀里。
李月秋以为这人又想“借酒逞凶”,忙软和着娇声惊恐的说:“我难受。”
“哪难受?”陈立根听罢神色软和了下去,捏着人的小下巴去看人的脸色,两人把床上的被褥弄的乱糟糟的,而床脚还胡乱的堆着才换下不久的床单被罩。
真是胡闹的紧,但陈立根一颗心是从没有过的熨帖和满足,什么挣钱过好日子,去他娘的,他现在只想和婆娘躺一个被窝,给啥都不换!
“累。”李月秋小下巴顺势搁在了陈立根的手臂上,娇声娇气的,乌黑的头发洒了陈立根满手,像是绞着一层亮丽的纱缎。
陈立根只是轻轻的一划,没有过多的摩挲,动作间却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眼神晦涩不明,然后极其自然的在那个位置上亲了亲。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悄无声息团吧团吧床脚的被单出了屋子,却没见到在屋门合上的瞬间,被窝里的人噔的睁开了眼睛,捂着被他亲过的脸颊,一脸的茫然和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