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上稍,松枝残霜,柴扉半掩夜岚绕,门外先生送友,又有异客到。
公孙颢送走了醉饮东风,正yu歇息,却听得山径下「叮当」数声,一人踏径而来,绿衫银饰,是蛊王无天!
公孙颢吃了一惊,天缺西泄,魍魉无踪,段无踪断言是破军染鬼蛊,鬼师蛊王双断魂。先前蛊王无天说要去禁地炼蛊,眼前的蛊王是真是假?难道魂断禁地的是别的蛊王?
小径下,听得蛊王无天说道:「吾无天今日为蛊而来,要与望夬先生参详。」
公孙颢暗运真元,问道:「何蛊?」
寒山夜静,只听得步履沈,银饰响;「叮当」之声如催魂咒,一步一响,蛊王无天转出小径,迎面而来。明月夜,影朦胧,不见神sE,但听人笑道:「鬼蛊!」声音如故,五分Y沉,五分爽朗,听不出异状。
公孙颢脸sE微微一变,此时蛊王无天已走到五尺之内,如何敢让人进屋?站在斋房外,戒备道:「是人名之鬼谷,还是以鬼炼成的鬼蛊?」
蛊王无天停下脚步,笑道:「先生真Ai说笑,以魍魉炼蛊,要称魍魉蛊亦可。你们汉人有人叫鬼蛊这名的麽?」
公孙颢越听越不妙,问道:「何处的魍魉?」
蛊王无天也不在意他拦在门外,便站在门前,说道:「当然是禁地的魍魉,不然我访你望夬先生做什麽?」
公孙颢心下大骇,蛊王无天见公孙颢神sE,哈哈大笑,道:「只是炼个蛊,何必大惊小怪?」
公孙颢暗运护身真元,周身微风起,纤光飘,吹得寒山月夜更寒,枝影轻摇,夜露凝稍。
蛊王无天笑道:「哇!美!美!看来今夜望夬先生挺欢迎我的。」
公孙颢脸sE一沈,问道:「当时有无其他道友?」见石淞步出斋房,正要迎客,於是传音命他退下。
蛊王无天也不在意,笑道:「有!很多!那数日真热闹啊!虽然都隐身不出,其实蛊都能察觉;但我可没对人下蛊,这荒郊野外,有几只蛊也不奇怪吧!虽说大家都是冲着魍魉来的,但有几群人暗中较量,和我们族人一样,既然如此,那麽我也参战了。」笑着搓了搓手。
公孙颢脸sE微微一变,问道:「你放蛊进去了?」
蛊王无天笑道:「当然放进去了,我放蛊偷了他们真元,他们还没发现,以为是对方所为,後来的事又更热闹了。」说罢,Y沉的笑了笑。
公孙颢暗暗心惊,仙门人在禁地外如此闹事,谢罗山竟浑然不知!问道:「你是否放蛊闯禁地?」
蛊王无天道:「不错!我见蛊能偷真元,便试试是否能偷魍魉,於是放了几只进去。」
公孙颢问道:「然後便离开了?」
蛊王无天笑道:「你以为我蛊王放蛊得人在旁边?望夬先生,我隔了三座山呢!」
公孙颢一怔,但想蚕琼国在数山之外,仍不能幸免,何况三座山?一时不敢大意,暗暗加强护身真元,继续问道:「然後呢?」
蛊王无天道:「三天後,忽然轰隆好大一声,整座山都摇了,我的蛊吓得乱窜,连收都来不及,接着就一片漆黑,那时我正在打盹,於是我就真的睡了。」
公孙颢心下大骇,如此绝对不离十了。冷冷说道:「吾知道了,请回吧!」
蛊王无天一愣,道:「咦?你不听了麽?故事正要JiNg彩呢!」
公孙颢道:「不必!下山吧!」青光乍现,护身真元暴涨,吹出一圈劲风,尘土扬,草木摇,寒露星溅,吹得蛊王无天的银饰叮当作响,响得山更寒了。
蛊王无天被吹得衣袖趴趴作响,却半步也不退,微笑道:「哇!好凉!好凉!古仙人在禁地排练的阵法你想不想听?」
公孙颢冷冷说道:「不必多言!」说罢,b近一步,劲风压上,却在蛊王身前半尺之处被劈开。
细枝折,草屑飞,蛊王无天依旧不动半步,便见他Y沉一笑,道:「和千年前的一样!」
朔风止,烟尘落,月光朦胧,照得一径狼狈,小径上,纤光凝而不发,似惊讶,似迟疑。
便听公孙颢惊道:「什麽?」
蛊王无天微笑道:「望夬先生果然想知道。」声音依旧半分爽朗,半分Y沉。
寒夜虫静,鸱枭声远,两人一惊一笑,公孙颢衣带飘荡,蛊王无天双手负背,微风自两人间荡开,叶稍动,却无声,只见薄云掩月,霜华凝稍。
公孙颢冷冷说道:「何以见得?」即便蛊真能看到千年前之阵,天缺西泄时,谢罗山连撤退都未商议,无诸仙排阵,怎可能知晓今日之阵?
蛊王无天道:「我在那附近养伤,见到的。」
公孙颢问道:「见到什麽?」
蛊王无天道:「唉呀!那处那麽多人来来去去,都不认识,我就猜是古仙宗人了。望夬先生在那处那麽久,你都不知道?」
公孙颢一怔,难道自己在平等界期间,古仙宗便已先排演阵法?但仍不敢大意,问道:「但你如何知晓千年前如何?」
蛊王无天道:「这便是我炼出的鬼蛊了。」
公孙颢心下大骇:这绝对是破军鬼蛊,该动手麽?但无凭无据,动手了也不好解释,即便动手,也未必能胜,若真杀了蛊王无天,恐怕也伤不了破军残魄,反而还惹祸上身。传闻破军善伪装,此时又染鬼蛊之术,无论胜败,於己都大大不妙。自己虽号称「望夬先生」,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蛊王无天见公孙颢神情,微微一笑,道:「我从头说吧!我们族人传言那处是练蛊圣地,但你说那处是天劫之地。」
公孙颢将护身真元摄於周身二尺之内,全神戒备,道:「因此……?」
蛊王无天说道:「然而我放蛊一探,才知那天劫是古仙人惹的祸。」
公孙颢问道:「何以见得?」
蛊王无天Y沉一笑,道:「以蛊之见,一千多年前,有一群仙人在此布阵,引天劫降临。望夬先生,你说,这天劫不便是古仙人造的?」
公孙颢心想应该便是破军的伪玉楼阵,知道不能泄密,说道:「一虫所见,岂能当真?」
蛊王无天微笑道:「我也知道虫会骗人,但要探天缺,我也查过史。这似乎便是群仙会,天地崩。望夬先生,听说你在查这个,是也不是?」
公孙颢说道:「史载先後,而非因果。不然,你於醉饮东风辞去後访我,我能说醉饮东风离去是你访我之因麽?」
蛊王无天轻轻一笑,道:「或许可以,两事因果亦非不可能。有了这天劫,圣祖便能趁机降临,统治凡间。听起来不错,是吧?」
公孙颢冷冷道:「但天劫始於一千六百余年前,千余年前一回,五百年前又一回。你能说都是古仙人所为?」
蛊王无天微微一愣,爽朗一笑,然後Y沉笑道:「还是望夬先生聪明!这事我蛊王无天尚未想到。我那鬼蛊跟我说有光聚在天上,然後一GU黑气从天而降。我学问不好,望夬先生你来说说。」
公孙颢问道:「那鬼蛊之後有何所见?」
蛊王无天笑道:「它说之後它就被翻到土里了。接着不知过了多久,它又被翻到上面。」
公孙颢一愣,道:「是虫的魂魄?」
蛊王无天耸肩苦笑道:「连先生也这麽想。」
公孙颢心想圣祖那时代禁地并无魍魉,虽有封印,应该也是拦人不拦虫;难道真的只是一千年前的一条虫?
蛊王无天笑道:「因此先生相信了吧?」
公孙颢心想:难道收破军的是别人?
寒风至,吹起一波烟尘,夜雾来,隐了尘,隐了人,月sE蒙蒙,雾锁琼莱。
夜露滴落,打破寒径寂静。朦胧人影,蛊王无天摇头叹道:「耗尽我的蛊,只换了个没用的情报。」长叹了口气,续道:「残蛊剩不到十分之一,我这蛊王的称号也让贤了。唉!但想不用可惜,但对先生来说或许有用。算了,我用完了,我要走了。」说罢,转身变走。
公孙颢说道:「慢!你说千年前布的阵和最近排练的一样?」
无天一愣,停步道:「以蛊所见,确实相似。怎麽?」说着,回过身来。
公孙颢问道:「一只虫如何看清全阵?」
无天轻轻一笑,道:「唉呀!先生,你怎能以人眼料虫眼?你仰头都能望半个天,禁地又无树,虫天天都要提防着鸟,为何看不清天上有什麽?」
公孙颢一愣;无天摆摆手叹道:「好了,我走了。唉!我这蛊王大不如前,还如过街老鼠,人见人赶。这次我不等你赶,我自己走。」说罢,踏径下山。
公孙颢说道:「蛊王请留步。」
无天脚步不停,搧搧手道:「我现在不是蛊王了,别称我蛊王了。」
公孙颢道:「鬼蛊记得当年的阵形麽?」
无天脚步一停,得意的道:「当然,一清二楚。」
公孙颢道:「愿闻其详!」
太宇虚空,隐隐尘埃如链;当中一星光明,巍巍孤境奇堡,漂泊虚无之中,其上石殿层层,翼廊曲折而上,环岛光幕若隐若现,光幕上阵石浮空,与堡顶间有幽光相连,阵内气酝流转,映着阵石幽光,将整座岛照得华光璀璨,虽在太宇之中,却分外光明。堡上无半片门窗,全是五彩纹饰,画着花鸟百景,虽生动,却一片寂寥,无半株草木,也无一点声响。
霄景与琤雪站在堡下,看着这片景致;光岚飘舞,无声,无息,地无生机,空无鸟鸣,没有日月星辰,也无时辰流转;仰望那飘舞的华光,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却又无时间流逝。
琤雪不敢看孤堡,望向堡外虚空,却也觉得似曾相识;那虚空的星尘,飘忽的华光,寂灭空虚,好似无r0U身之时曾在此处;那不是轩辕,也不是轩辕的前世,众生无数轮回间,似乎都来过这地方。
领路的氏臣也退下了,只留下两人。此地虽灵气氤氲,吐纳间却觉得少了什麽,无天地JiNg气可补,亦无日月JiNg华可纳,翻舞的光岚系着阵石,似乎便是此地灵气之源;光岚翻舞,环绕孤堡,若此地之人不纳分毫灵气,便能循环无端。
看了良久,霄景说道:「原来如此。」
琤雪一怔,问道:「师父第一次来此麽?」
霄景望着翻舞的华光,说道:「千余年前,群仙会时,吾修为尚浅,并未出席;五百多年前,师父要亲自送你,因此这次……」看着琤雪,淡然微笑,续道:「是第一次来。」
琤雪心头一动,当时的情景赫然浮现,那时师祖也站在这,牵着自己的手,但那时他是自己的师父,又想起那年辞别时师兄拍着自己的肩膀,而那时的师兄,便是眼前的师父。刹时心头卷起惊涛骇浪,想压下,却如滔滔洪水,一发不可收拾,顿时眼前也模糊了,想说什麽,却不知该说什麽,感觉称「师父」也不对,称「师兄」也不对。
光岚悠悠飘荡,无因无果,无过去,无未来,两人相看;霄景微笑道:「此处只有我们两个,有什麽话便说吧!」
琤雪泪如泉涌,不知是害怕、是感伤、是枉然,还是悔恨。
霄景望着飘扬的光晕,淡然说道:「人生如戏,登台是你侄,再登是你兄,隔日是你师,脱去戏服,你我是何人?」
琤雪一怔,说道:「你……也勘透了麽?」
这瞬间,两人不是师徒,不是兄妹,而是道友。
霄景淡然一笑,道:「浮游朝生暮Si,以凡人所见,明朝便是来生;凡人生年不满百,以仙之见,二甲子便是来世,你今生五百年,虽不见红尘悲欢离合,但朝虫暮鸦,生Si百代,也见了不少。」
琤雪一怔,点了点头,自己很少下山,山上的一切都是朋友,虫鱼鸟兽一代换一代,从未长久。以往只道是无常,原来自己也是无常麽?
霄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谢罗山鸟兽,红尘众生,生Si百代,所以者何?既然有缘,便结成善缘,他日必在因缘之处结成善果。己非彼身,不能替他修行,只盼伴他有缘之日,如此而已。」
琤雪一怔,眼泪也消散了,散入虚空,融入灵酝之中;问道:「因此……你也只是……陪我而已麽?」
霄景微笑道:「你这一世,欢喜麽?」
琤雪看着霄景,他是师侄、师兄,也是师父;笑着点了点头。
霄景望着堡外,飞舞的华光之外,是无尽的空冥,那些飘荡的星尘,也曾有因果麽?轻轻叹道:「这是我见的……第三回……」
琤雪一怔;霄景看着空冥尘埃,说道:「记得师父飞升时,将你交给我,要我好好照顾你。」
琤雪一怔,那时只知道万物生灭各有其数,缘起缘灭,成住坏空,也未放在心上,也不记得那时师祖交代了什麽,只知道师祖时时嘱咐自己莫要顽皮生事,飞升前又说了一回,自己还嫌他罗唆。此时想起,心头千思万绪混在一起,堵在心头。
霄景看着空冥的深处,轻轻说道:「下一回,便是星玄了。」
星尘片片,空冥深处,不知有无过去未来,流光飘舞,映着天渊堡幻彩斑斓,寻不着过去,也看不着未来。
琤雪说道:「我会……神形归元麽?」
霄景看着天渊堡,g0ng殿层层堆叠,有如依山而造,环廊曲折,最後转入深处,看不见了;说道:「堡内存有轩辕千年功力,与前两次一样。但天缺一次弱於一次,若无意外,可能全形而归。」
琤雪问道:「如果我……全形而归……」
霄景脸sE微微一变,苦笑道:「不准……下山!」
琤雪知道自己总是给人添麻烦,掩口轻轻一笑,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谢谢……你陪我……」
霄景一怔,琤雪说道:「虽然我不记得,但这是……轩辕……我自己的安排。谢谢你五百年来……这麽疼我……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霄景一愣,琤雪撇过头去,说道:「帮我跟师兄说,那日我气恼误会了他,我很……抱歉……」
霄景淡然一笑,00琤雪的头发,说道:「我们的琤雪,长大了!」说罢,突然一笑。
琤雪回过头来,问道:「笑什麽?」
霄景笑道:「怎麽觉得像嫁nV儿?」
琤雪一愣,歪着头问道:「什麽?」
霄景轻轻一笑,望着飘扬的流光,道:「罢了,这件事与你说也无妨。」
琤雪一愣,问道:「什麽?」竟然还有事瞒着自己?
霄景微笑道:「师父曾与我说起,当年他未修道时,有个nV儿,後来宛城天缺,一切尽化灰烬。那年,他nV儿六岁。」
琤雪说道:「咦?和我上山的岁数一样!」
霄景道:「但不如你这般资质。当年师父上山时,见到你,便想起那nV儿。师父说,那几年,他几乎将你当成她。」
琤雪听到有故事,兴头顿时起来了;说道:「咦?是喔!她叫什麽名?」
霄景道:「师父曾经说过,但是我忘了。」
琤雪道:「师祖数百年也没忘,你却忘了。」
霄景笑道:「因为不是我nV儿。」
琤雪轻轻笑了,道:「好吧!然後呢?」
霄景凌空盘腿而坐,说道:「师父说,他教了你读书识字,又传了武艺,山中无历日,你也学得起劲,於是倾囊相授。」
琤雪也凌空坐了下来,歪着头想了想,道:「原来我的武术是在那时学的?嘻嘻,那天在山下打了一群邪教教徒,将御清吓坏了。」说罢,嘻嘻笑了。
霄景微微一惊,问道:「你打人了?伤了人麽?」
琤雪摇摇头,道:「他们都跑了,还叫我等着,御清却要我不必等,果然他们跑到别处去了。奇怪,他们为何还叫我等着?」
霄景听傻了,说道:「没伤人便好。」
琤雪更听不懂了,问道:「为什麽?他们为什麽叫我等着呢?」
霄景苦笑着摇了摇手,回头望向那片幽冥,说道:「师父说你出拳不知轻重,要我别在你面前练武。没想到你还记得。」
琤雪听得更新奇了,道:「原来武术也是要练麽?那天我见凡人捉偷子,打了起来,以为是看着学的。」说到「打了起来」时,还用拳掌b划了两下。
霄景暗暗苦笑,心想回去得好好交代;说道:「日後……唉!罢了。我们说到何处了?」
琤雪道:「说到师祖传我武术。」
霄景道:「是了!後来,师父修行日深,nV儿的事也渐渐放下了。直到千余年前,你神形归元,师父又想起来了。」
琤雪一愣。霄景道:「那阵子师父特别疼你,有一回,师父说起旧事,我才知道是如此。」
琤雪没想到故事这麽短,微微不悦;霄景微笑道:「因此师父才说,像嫁nV儿。」
琤雪说道:「但嫁nV儿也可以归省的吧!」
霄景微笑道:「那是当然!」
琤雪道:「如果我未全形而归,那麽又要麻烦你了。嘻嘻!」小手掩口笑了。
霄景笑了笑,道:「那麽我可要加紧修练了,不然没人拉得住你这野丫头。」
琤雪掩口咯咯笑了,道:「但……」望穿翻舞的流光,望入深沉的空冥;道:「若我神形归元……我转生要叫天音。」
霄景一怔;琤雪道:「虽说我转生与常人不同,但我命系天渊堡,常人魂归冥府,都是轮回。迷惘时,倾听天音,里面藏着自己的本命。」
天渊寂寥,因果断灭,但缘起缘灭,也在流光盘旋之中。天外奇径联系两界,渡劫大愿成就。
天光一线,双壁参天,两面万仞悬崖夹出一道缝隙,或宽或窄,宽仅数丈,窄仅容身,细草垂挂而下,不见大树,山壁横竖,参差起伏,有若劈山堆砌。
千年前天缺,天崩地裂,裂谷横亘,重合天地後,留下这破天一线;长年Y暗,甬道无数,虫蛇混杂,生人难近。这日却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人身穿黑底银星长袍,手捧卦盘,正是段无踪;另一人头戴紫霞云影冠,流光白云衫,竟然便是御风阁掌门霄景!
两人走在破天一线,落脚Sh软,虫蛇躲避,虽有修为,竟都不飞身草上。此时段无踪手上捧的是面玉卦盘,半透着光,如云如雾,毫无杂纹,棋子也是同材所造,玲珑朦胧,落在棋盘上毫无声响,彷佛一团云在盘上跳跃。
段无踪拍了一下卦盘,屏气凝神,沉默不语。
霄景说道:「如何,还用得惯麽?」
段无踪暗暗苦笑。昨日苍渊天剑峰来了御风阁掌门,还指定要找段无踪,众弟子都吃了一惊,但见霄景进了斋房便封门密谈,不知是何要事。
段无踪听完来意,问道:「掌门要段某寻千年前那位鬼师?」
霄景说道:「不错。要收千年残魄,当然得请出千年鬼师了。」
段无踪道:「不过,掌门前辈,事隔千年,怎知他尚在yAn间?」
霄景道:「他们一门向来作恶多端,对冥府甚是忌讳,千余年前,离恨便已藏匿数百年,尔後修为日增,岂可能归位?」原来那位鬼师名唤「离恨」。
段无踪为霄景斟了一杯茶,道:「不过即便冥府不查,如此穷凶恶极之辈,难道圣祖坐视不管麽?」
霄景接过茶来,说道:「千年前破军一役,他助家师一臂之力,之後便杳无音讯,再无踪迹。」说罢,啜了一口,竟是以苍渊鲜采药材入茶,暗暗惊奇。
段无踪问道:「不是金盆洗手,改邪归正,而是消声匿迹?」
霄景点头道:「不错!如此隐匿至今,绝非易与之辈。」
段无踪饮了口茶,思索道:「不过藏得如此之深,他会答应出手麽?」
霄景道:「离恨匿世千年,动弹不得,吾想他应该也不想如此下去。」
段无踪饮了口茶,点了点头,道:「不过他能隐匿千年,即便段某算得下落,恐怕也见不着他。」
霄景啜了口茶,道:「但若非吾霄景,yu界也无人能说得动他。」
段无踪一愣,问道:「前辈要亲自前往?」
霄景啜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吾如何放心让别人去?」
段无踪道:「也是,前辈能分身,在这多事之秋,分身也无妨。」
霄景搁下茶杯,道:「非也!吾全形而往。」
段无踪一愣,霄景笑道:「分身便是元神,如此岂不是将元神送他?」
段无踪暗暗心惊;霄景说道:「但我如此修为,必会惊动他,因此需自封真元。」
段无踪微微一惊,问道:「万一有意外?」见霄景茶杯空了,赶紧添上。
霄景微笑道:「无妨!吾收放自如。」
段无踪搁下茶壶,道:「但……段某也有点修为。」
霄景轻轻一笑,道:「你那点修为他看不上。」
段无踪拾起茶杯,笑道:「那真段某是太荣幸了。」饮了口茶。
於是取出卦盘一算,段无踪却一呆,搁下卦盘,轻轻叹息。
霄景问道:「不能算麽?」
段无踪啜了口茶,叹道:「看来这木卦盘与段某要缘尽了。当时临时捡了一块木材,没想到用不了八个月。」
霄景见盘面确实微微不平,问道:「先前你用铁卦盘?」
段无踪道:「是。不过如离恨那种深藏不漏之人,即便换成玉卦盘,恐怕也难寻端倪。」
霄景道:「这面如何?」说着,手掌在桌上一拂,桌上便多了一面白玉卦盘,虽说是白玉,却微微透着光,好似一片云。
段无踪惊得站起身来,说道:「这是……」这面卦盘通T澄雾,毫无杂纹,连棋子也是同材所造。
霄景说道:「不错!是云虚。」
段无踪知道这是《天策十章》所载的神品卦盘,附气不沾尘,落子无疑声,罗盘隐匿,附手才现,亦虚亦实,但极为难造:需集yu界上下四方五sE石,以离神通天之境YyAn合炼,然後分别凿成卦盘与棋子,以混沌真元在盘面下画出棋路,棋子也需大小匀称,分毫不差。有道是「卦盘易平子难均」,光是卦盘便需炼一甲子,这一百五十子要磨得均,不知得失败多少回。即便以苍渊仙匠来炼,恐怕也得耗上数百年。当初读到这卦盘时,以为只是祖师爷随X说说,没想到真的有一副。
霄景又取出棋盒,段无踪见只有一百二十枚,不过也够用了。问道:「祖师爷炼的?」
霄景道:「非也,是吾炼的。」
段无踪一愣。霄景道:「其实,师叔曾打算将卜算之术传与我,因此我造了一副。」
段无踪一呆:既然前辈能算,那麽自己那十日在忙什麽?
霄景续道:「但是我未学成。」语气平淡,彷佛他人之事。
段无踪一愣,问道:「咦?有这麽难麽?」自己十年出师,同门之人也是十年上下,上仙如何学不会?
霄景拾起杯来,啜了一口,道:「当年吾已有移形化虚之境,万物一眼便能看透,不算便知,因此数十年仍学不成。」
段无踪顿时明白,想笑却是不敢。霄景啜了口茶,道:「我师叔也没想到会如此,因此才撰《天策十章》,留与後人。」
段无踪问道:「祖师爷传您前未先卜麽?」
霄景微笑道:「师叔也曾算过,是吾不自量力。」搁下茶杯。
段无踪为霄景添茶,笑道:「末学见过学不成的大多是粗心大意,思虑不周,还未见过这般学不成的。」说罢,自己也饮了一口。
霄景说道:「当年师叔也很意外。本来打算从仙宗间寻传人,也因此放弃。」
段无踪饮了一口茶,道:「但前辈您多少也能算些吧?」那十日若能有个助手,自己也能轻松些。
霄景道:「吾自认不如令高徒,又逾数百年未执数,便不便添麻烦了。」说罢,又啜了一口。
一提到艾攸,段无踪心头一揪,又听前辈如此有自知之明,不禁笑了,暗暗叹了口气,将茶饮尽,道:「也是。」
霄景说道:「这卦盘我能执,便是解不透彻。既然要算离恨,便借与你吧!」
段无踪起身谢过,心想不就是敲卦盘麽,有什麽能不能执?岂料一捧起卦盘,心头一滞,一GU罡气从掌中直扑x口,彷佛撞上护身真元,吓得想脱手,却又怕摔坏;蓦地一GU清灵之气自灵台注入,蓄於x中,随吐纳一转,气灌全身,顿时将卦盘之气推回。
霄景说道:「凝神!」
段无踪将真元运於掌中,却见卦盘一晃,真元竟将卦盘推起,於是又收回真元,卦盘之气却又b入。
霄景说道:「心定寂静,莫思卦盘,忘形怀虚,万数自归。」
段无踪於是收敛心神,意念寂灭,果然照见周围气运流淌,乃至无穷,刹时万物自在x中,回神一看,卦盘安然放在掌上,卦盘中浮现一圈白sE罗盘,随盘指向,便如真的罗盘一样。恍然大悟,原来祖师爷所说的「附气不沾尘」是如此。
霄景微笑道:「敲敲看。」
段无踪如往常抬手去敲,岂料才一动念,卦盘马上便捧不住;连忙伸手去按,岂料这一动,卦盘就弹了出去,落在几上。
段无踪一呆,霄景道:「你能动心运剑,便不能定心敲卦盘麽?」
段无踪赫然明白,捧起卦盘,再试一次,终於稳稳敲了卦盘,但棋子却没动,原来习惯了木卦盘,尚未习惯玉卦盘,再敲一次,终於动了棋子,但要解卦时,卦盘又晃了起来,方才的棋位便全歪了。
段无踪搁下卦盘,扶额苦笑。霄景说道:「如果你无法执卦,那便我来执,你解卦。」
段无踪身为相师,如何能让他人执卦盘?重新捧起卦盘,练了起来;但每每都是到了解卦时捧不住。霄景说道:「罢了,还是我来执吧!」
段无踪一愣,霄景道:「要同时执卦盘与解卦,必须分神,气定而神动,你修为尚不足分身,不必试了。」
段无踪突然心生一计,说道:「前辈,且容段某试最後一次!」说罢,将木卦盘垫在云虚卦盘下,捧起来一拍,然後凝神解卦,云虚卦盘只微微颤动。
霄景恍然大悟,抚掌笑道:「鬼才!」
段无踪道:「若是如此,前辈您等我一下。」将云虚卦盘拿了出去,不一会捧了回来,卦盘厚了半寸,宽了半厘,原来下面那面石版也sE如薄雾,嵌合框澄澈透明,薄如蝉翼,如此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霄景抚掌大笑;试算了两回,与寻常卦盘一般顺手。於是算妥了离恨下落,拣了良辰吉日,相约在破天一线南口。
到了时日,霄景如期赴约,见段无踪身穿玄冥天袍,里外都是苍渊的逸品,还凝神敲着卦盘,如临大敌;微微一笑,说道:「如何,还用得惯麽?」
方才段无踪下山前,清毓听要去寻千年鬼师,吃了一惊,取来一箱器物,交代如何穿戴、如何用途;前脚方走,瀚隐天殊又来,也是取来一箱装备;段无踪便是一颗头,两只手,两条腿,如何穿得了许多?好不容易全穿戴上,还没算妥今日之数,时辰便至;与御风阁掌门有约,如何敢迟到?草草收拾,匆匆下山;到了崖口,拜别瀚隐天殊,取出云虚卦盘一算,脸sE一沈,算了几回,忖度良久,最後叹道:「唉!便如此吧!」抬头见霄景身穿紫霞云影冠,流光白云衫,与平时在谢罗山的穿着一样;愣了一下,说道:「掌门前辈,您……便如此装束?」
霄景问道:「如何?」
段无踪道:「您说您此时名唤谢道清?」
霄景背起双手,微笑道:「正是俗家本名。」
段无踪问道:「是上古晋时谢氏……要寻仇家?」
霄景点头道:「血海深仇。」
段无踪笑道:「说得真像。」
霄景淡然说道:「千真万确。」
段无踪微笑道:「段某原以为是救世之策,是以不收分文。但若是私仇……」
霄景微笑道:「说得真像。」
段无踪哈哈大笑,收起卦盘,道:「不过,前辈,这年头姓谢的名门,无论南北,无人如此装束的。」
霄景道:「此行乃寻鬼师,与凡人何关?况且此事又非秘密,被人撞见又有何妨?」
段无踪一愣,道:「但……前辈,您无妨,段某可要麻烦大了。」
霄景道:「如何?」
段无踪道:「若江湖人知段某与上仙同道,日後段某在江湖上可要寸步难行了。」
霄景淡然说道:「你不早已同道了麽?望夬先生知、蚕琼国知、湘楚也知,还有何人不知?」
段无踪一呆,尴尬的笑了笑,道:「不过,掌门前辈,您若如此装束,此行当真什麽仙术也不使麽?」
霄景微笑道:「吾本非仙,再做凡人,便是归我本真,又有何妨?」
段无踪问道:「不飞行麽?」
霄景说道:「脚踏实地。」
段无踪问道:「不移形化虚麽?」
霄景说道:「修行不该好高骛远。」
段无踪问道:「连飞剑也不出麽?」
霄景道:「家师禁仙斗,不可!」
段无踪呆了,沈Y道:「这……唉……」摇了摇头。
霄景道:「如何?」
段无踪摇头叹道:「前辈,您有所不知,这条路盗贼多啊!」
霄景道:「这破天一线Y气甚重,草木难生,禽兽不入,既无生人,亦无过客,如何会有盗贼?」
段无踪扶额叹息,道:「好吧!那是冲着段某来的。」
霄景微笑道:「唉呀!那真得先解决啊!」对着山谷朗声说道:「此谷家师开,此境家师造,要在此打劫,留下买路财。」
声音远远在谷间回荡;段无踪大吃一惊,便听前面一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爷的地盘抢劫!」
说罢,前方洞x中跳出五人,各持刀枪兵器,一落地,便劲风横扫,扬起满谷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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