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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怒气冲天,想要趁机发作的浅井久政,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凉意,他感受背后变得湿漉漉的,整个人顿时冷静了很多。
心里头转了很多念头,可是最后他却只感觉到一团乱麻,不过看了看那边仍然沉默不语的平井定武,再想想对方背后的六角家,他最后仍然咬着牙坚持道:“这是我身为浅井家大名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拒绝。”
在说完的同时,浅井久政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嘭嘭嘭的跳个不停,他像是要接受审判的罪人一般,等待着自己家臣们的回应。
几秒钟过去了,整间屋子里仍然是一片平静,但是浅井久政却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嘛,看起来他们只是对这件事情不满,而不是对我本身有所不满。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浅井久政瞬间就变得底气十足了。
他转头看向了平井定武:“平井大人,今天失礼了。”
“不过本家和六角家的盟约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当七日之后平井姬到来之日,就是你我两家正式结盟之时,还请平井大人暂时在小谷城小住几日。”
本来在那里偷偷看热闹的平井定武,闻言连声附和道:“哪里哪里,有劳久政大人了。”
他本来只是想来看看浅井家还有哪些出色的人才的,没想到竟然看了这么一场大热闹啊,身为大名的浅井久政,看起来比传闻中的更加懦弱。
不过正好,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容易受到本家的控制,赐婚只是第一步,只要时间充足,也许本家统一南北近江也并非完不可能。
唯一可虑的是,这位少主似乎有些不太好对付啊
瞄了一眼仍然沉默的众多家臣,以及跪伏在地上的新九郎,他接着道:“早就听说久政大人的爱子不仅外表出众,而且英勇善战,是名杰出的武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他这就是顺嘴胡说了,新九郎即没成年,也没有参与过任何正式的战斗,也许在小谷城内凭借他出色的身高和外貌有了一定的名望,可是出了这个城之后,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不过,这也正是平井定武想要的目的,因为浅井家的现任大名,可是被众人公认的不像是一名武士啊!
果不其然,浅井久政闻言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偏偏他却不好在这位来自六角家的客人面前甩脸色。
最后他也只能憋得脸都有些发青了,然后才咳嗽几声,做出了一副困倦的样子:“我有些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亮亲,送平井大人休息。”
说完朝平井定武点了点头,接着也不等任何家臣有所反应,浅井久政起身就向后走去。
只不过因为他刚刚把自己的一只草鞋扔出去打新九郎了,现在他走起来一只脚高一只脚低,从后面看起来非常的滑稽。
看着他的背影,平井定武顿时忍不住微笑起来,不管婚约的最后结果如何,他这次出使都已经取得了非常重大的成果。
浅井家本来就逊色于六角家,现在父子之间的矛盾,大名和家臣之间的矛盾,又都严重到了这种地步,这对于六角家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喜讯啊!
但与他相反,在场其他浅井家家臣的心情就要差得多了。
尤其是一名年约五旬的老将,更是忍不住直接叹了口气,心中只感觉满是失望。
他当年追随亮政大人,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开创了浅井家的基业,但是现在他们却要臣服于那个厮杀了数十年的大敌六角家吗?
随着脚步渐渐远去,新九郎也缓缓起身,朝远去的背影行了一礼,看起来仍旧十分的礼貌。
周围不少重臣顿时不由得心中感叹,虽然新九郎当众出言顶撞自己的父亲很是不妥,但看起来那只是因为彼此意见不同,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他的心中仍然对自己的父亲很是尊敬。
随着他的起身,和他一起进来的浅井亮亲似乎才猛然惊觉,他连忙将新九郎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转头去招呼唯一的外人,来自六角家的平井定武。
虽然他也并不完赞同和六角家的婚约,但他刚刚却不是和新九郎站在了统一战线,他只是纯粹的愣住了而已。
谁能想得到,少主上来就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向家主抗议?这直接导致父子双方没有了任何妥协的可能!
浅井亮亲和平井定武一同离去了,剩余的家臣们却并没有当场散去,他们仍旧保持着沉默,只是目光不断的在新九郎和那名老将之间移动着。
再次叹了口气之后,满脸皱纹的老将将视线移向了新九郎:“少主,这也是为了本家的延续,我们还需忍耐啊。”
“忍耐?在这纷乱的战国时代,唯有不断的战斗才能取得力量和地位。一味的忍耐,究竟能换来什么?还请清纲大人三思啊!”
新九郎虽然仍旧表现得很是愤慨,但他对于眼前的老将却很是尊重,甚至比刚刚对他名义上的父亲还要更加的尊重。
因为对方不是别人,而是海赤雨三将之一的赤尾清纲。
虽然因为年老而力弱,亲自上阵杀敌恐怕有些困难,但协助先祖浅井亮政一手开创浅井家,身经百战的他,却是一名不错的将军,也曾教习过新九郎一些战场兵法。
如果单纯说个人的勇武能力,海赤雨三将都已经因年老和身上大小的旧伤而力竭,不算新近加入的宫部继润,当属一门众浅井亮亲,猛将远藤直经,大将矶野员昌这三人为最杰出。
但是如果要说在家中威望以及号召力的话,还当之无愧要属海赤雨这三名老将。
另外两位老将,海北纲亲因年老体弱而退居镰刃城,雨森弥兵卫也是常年待在他自己的雨森城,暂时都不在小谷城中,如果能赢得眼前这位老将的支持,那不管新九郎想要做什么,都要方便得多了。
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影响他名义上的父亲。
因为浅井家当初是靠众多豪族和国人支持而上位的,所以采取的是重臣合议制,并不完是大名的一言堂,而身为“海赤雨”三将之一的赤尾清纲,毫无疑问是重臣中的重臣,他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此外民间一直都有传闻,说这位小名“虎千代”的老将,其真实身份很可能是新九郎他爷爷浅井亮政的侄子,和现任家主浅井久政是表兄弟,按照这么算来,新九郎还得管他叫叔叔呢。
虽然这只是个民间的传说,从未得到当事人的证实,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赤尾清纲都四十几岁快五十的人了,浅井家也没有任何人出面辟谣过,而浅井家两任家主毫无例外的都对其极为重用,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某种程度上来说,既然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其实他是否真的具有浅井家血脉,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都不会动摇他在浅井家的地位。
而且还有一点,他个人与浅井家盟友-朝仓家的数位大将,私交也都很不错,这越发稳固了他的地位。
所以不管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新九郎,对于这位老将都非常的敬重,因为对方真的很有力量。
“唉,这也是为了本家的延续。”
赤尾清纲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句话了,因为他实在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因为他也实在是太无奈了。
他是真正跟随先祖亮政大人,在血与火中开创了浅井家的基业,比起什么都没干就白白捡到大名位置的现任家主,他投入的心血要高得太多了。
眼看着本家在数年的征战中逐渐衰弱下来,他的心情绝对是非常不好的。
看到身为重臣的赤尾清纲这幅无奈的样子,其他家臣们也大多摸清楚了他的真实意图,所以他们纷纷都靠近过来。
“清纲大人,还请劝谏家主,本家绝不能和仇敌订立婚约啊!”
“和六角家结盟,实在是太过于屈辱了!”
“这也是让少主蒙羞啊!”
虽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但总体来说意见十分的统一,那就是不能和对方结盟。
能够站在这里,说明他们都是浅井家忠心的臣子,而忠心的臣子,又有谁没和六角家对敌过?谁家又没有些优秀的儿郎战死?
新九郎一边附和着,一边询问着众人是否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同时也和记忆中一一进行对照。
很快他就发现了,眼前这些人和记忆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了赤尾清纲以外,只有一名叫做安养寺氏种的武士在内政方面有点才能,以及一对儿号称文武才的新庄直赖、新庄直忠兄弟,勉强算得上是人才。
至于其他国人众亦或者豪族的首领,以及一些浅井家一门众们,也许当个下级将领,指挥那么三两百人的部队还可以,但要是涉及到政事、计策或者军略之类的事情,还是不要指望他们的好。
就算他们还有隐藏的潜力在,可是都已经二三十岁的人了,他可没工夫再去教导他们。
眼看着他们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废话,完拿不出什么有用的措施来,新九郎也就不再废话了,至少,他们现在已经彻底的统一阵线了。
微微凝聚了一丝法力,新九郎大声喝道:“总之,亮政大人和诸位大人所开创的基业,绝对不能葬送在我们手里!”
“对,少主说得对啊!”
“没错,就是这样!”
三两名武士还在附和着,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有些不大对劲,为什么其他大人没有开口呢?明明刚刚大家都是同样的想法!
但是很快,随着土黄色的光芒迅速闪耀起来,他们就都明白原因了。
那阵光芒来自于少主的身上!
可是少主却似乎并未发觉这点,他仍然站在那里慷慨激昂,坚决反对和六角家的婚约,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老将赤尾清纲叫住了他。
“少主,这到底是”
新九郎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顺着众人的视线,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顿时似乎有些小懊恼:“哎呀,本来是想要给父亲大人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被这件事情给耽误了,还未向他禀告我获得了晴明公传承的事情。”
“晴明公?”
周围的众人瞬间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作为尼朋有史以来最出名、最强大、也最神秘的阴阳师,即便距离他活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但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名字和故事,他们也都是非常熟知的!
“没错。”新九郎很是爽快的点点头,“在讨伐妖怪的危难关头,我获得了晴明公的传承,又有宫部城一众僧兵的投效,才最终得以顺利的讨伐猪妖和尸鬼,完成了我的初战。”
新九郎一口气的说完了整个事情的大概,就是稍微调整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不过在场没有任何人会去仔细探究这一点的。
因为他们都被新九郎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给吓住了。
晴明公的传承,宫部城的僧兵,以及传说中的妖怪?
少主明明是为了举行元服仪式而前往讨伐野猪,可是他在这个过程中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旁边的老将赤尾清纲虽然也心中满是惊奇,但是很快他的心底就萌生了某个想法,并且迅速的扩大化。
少主年少有为,英勇过人,而家主却是那么的平庸而软弱,竟然想要向大敌六角家臣服,这么一对比,双方的差距可就太大了。
原本家主之所以能成为家主,是因为他所有兄弟都死光了,没有任何竞争者,所以才让毫无才气,也无任何武士气概的他成为了家主,可是现在,他们却有了更多的选择。
想想看,如果是由接受了安倍晴明传承的少主来带领浅井家的话
不、不,少主还未曾元服,虽然掌握了传说中的法术,但名望还是太浅,不足以压倒重臣们,他还需要些时间。
再次看了一眼被众人敬畏的围在中间的新九郎,再回想之前主公大人的种种态度,赤尾清纲狠狠的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最后一步,哪怕是与主公大人对抗,我赤尾清纲也一定会保住少主的性命,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本家的武运能够长久,为了不负当年亮政大人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