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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紫禁城外。
严嵩乘着一顶轿子来到宫门处,发现王守仁已经到了。
心中记起昨日石文义与他说的话,他擦了擦手心上的汗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守仁的神色。
而王守仁既已决定做下瞒天过海之事,心中虽是大抵镇定,但不免依旧有些紧张。
注意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凝视后,他眼中露出一丝慌乱,旋即强自恢复镇定,看过去朝着严嵩善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王守仁已经极尽克制,但那一抹异样依旧被严嵩看得一清二楚。
严嵩心中肯定了三分,愈加有了信心。
只要做下了这件事情,待得江宁被放出来,仍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甚至为了弥补,圣眷更隆也说不准。
而他严某人也自此在朝中有了靠山,仕途必定一帆风顺。
念及此处,严嵩心中无比振奋。
只是很快,他又忧虑起来。
现在还要看看那位成老国公了。
这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但威慑仍在,依旧是大明朝的顶级勋贵。
不说文武大臣,就连皇帝也要敬他三分。
不多时,一辆马车徐徐停下。
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一名老者走了下来。
严嵩和王守仁连忙上前。
“下官严嵩(王守仁)拜见国公。”
“什么?”
不想老国公张大了嘴巴,声音沙哑道:
“你们说什么?大声点儿,老夫我年纪大了,耳朵眼睛都不好使了,听不得你们在说什么。”
严嵩与王守仁对视一眼,面露异色,加重声音再次喊道。
“嗯,不错,这才像话,要尊重我这个老人家嘛。
对了,紧着扶我过去,老夫看不清路。”
成国公伸出了自己的两条胳膊。
严嵩和王守仁连忙各自扶住,搀着他走到前面的车马仪仗中。
而同时,两人的心中都是无比欣喜。
老国公眼花耳聋,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只是两人只顾着高兴,没有发现成国公浑浊的眼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想他成国公府存续至今,与国同休百多年,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明哲保身,什么都不掺和,独扫门前雪。
遇到了这种事儿,只要装聋作哑糊弄过去就行。
车马来到帝陵,以成国公为首,众人先是祭拜了一番后,才打开地宫慢慢走进去。
严嵩和王守仁搀着老国公,在工部侍郎赵谦的陪同下,来到金井处。
“老夫我老眼昏花的,这种精细活儿便不做了,交给你们两人了,老夫在此处看着便是。”
王守仁连忙道:“如此最好,下官是小辈,理应替国公分担。”
说着,他便拿起了铲子,准备勘验取土。
严嵩见此,倒也没有异议,紧盯了一会儿王守仁,便将目光投向赵谦。
毕竟这厮是始作俑者,必然看得最紧。
王守仁摸上金井,假意掘了掘土,紧张地将手伸到衣袖里,准备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泥土偷梁换柱。
此刻众人的心不约而同地提了起来。
王守仁咽了口唾沫,忽然注意到背后射来的目光,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松。
严嵩站得近,瞥到他的小动作,转了转眼珠,连忙上前走到赵谦面前:
“赵大人,此番你举报有功,揪住了敢于欺瞒陛下的乱臣贼子,实在是大功一件,日后必然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下官严嵩,忝为一翰林,还望大人日后多多提携才是啊。”
“好说好说。”
赵谦客套了几句,准备扭过头去看王守仁。
不想严嵩直接怼到他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敢问大人家在哪处街巷,日后下官好上门拜访大人啊。”
赵谦见他死缠烂打,心下暗恼,却又不便推搡,只得耐着性子报出了个地址。
“啊呀,竟是那里,岂不是与下官住处很近,不想我们还是邻居呢。
可叹下官痴傻,搬去许久了都不曾上门拜见,大人可莫放在心上啊。”
王守仁注意到后边的动静,连忙转身看了眼,瞧见严嵩的举动,心中大喜,连忙开始偷梁换柱。
而老国公一双眼中,则是悄然浮现了一抹笑意,忍不住多看了严嵩两眼。
场唯独赵谦最是恼怒,恨不得直接把严嵩推倒在地。
但已是来之不及,王守仁赫然已取完了土样。
另一边。
李东阳和王华得了王守仁差人飞马来报的消息,登时心神大振,连忙按照早已商量好的,一人缠住张升,一人去取存放在礼部的金井土样。
好在其中一个礼部侍郎被关入了大牢,除张升外,就属王华最大。
是以此行还算顺利,有惊无险地换了土样。
御书房中。
刘健几人正向朱厚照奏禀政事,一个内官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这是刑部奏禀的折子,事关武安伯江宁。”
“什么?拿来朕看。”
内官连忙跑过去放到龙案上。
朱厚照拿起一看,登时喝道:
“好个江宁,枉朕如此宠信你,你竟还敢收受贿赂,强买妾室,简直罪无可恕!”
只见上面大抵内容就是刑部收到举报,经过探查无误后,罗列了江宁一干罪名,进行弹劾。
“来人,将江宁一干犯官提出来,命有司会审,朕要旁听!”
朱厚照此次显然是怒极了。
他只觉得自己被江宁一再背叛。
压根不是往日看到的那副清廉正直模样。
刘健和谢迁看他怒极,不好辩驳,只得应声称是。
“另外,让勘验帝陵的成国公等人,取了土样后便直接去刑部公堂,一并审理!”
朱厚照已是再容忍不下去了。
他必须要和江宁做个了断。
半个时辰后。
刑部公堂上。
江宁被单独押了上来。
楚文三人并金井案的证人白三儿候在堂下,等勘验结果来了再行审理。
除此之外,李芸儿、苏落仙几女也被传唤而来。
毕竟事涉江宁强纳妾室,她们也需得到场参与审理。
同时,还有寻芳院的老鸨作为此案的证人、
她站在一个年轻士子旁边,正讨好地说着什么。
而这士子正是觊觎苏落仙许久的张明瑀。
因为向刑部举报江宁,便是此人。
前番他被苏落仙羞辱驱赶,心中恼怒时,被武安伯府的一个小厮叫住,从其口中得知了苏落仙和陆清茗的身世。
随后他听了小厮的话去找寻芳院老鸨,核实情况后便告知其父张升,将此事报到了刑部。
由此才有了江宁被弹劾的奏疏。
张命瑀一边打发着老鸨,一边将目光投向苏落仙,眼底满是邪意。
只要此案确认,江宁便是罪加一等,到了那时怕是满门都要收监。
如此一来,他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把苏落仙带回家。
还有旁边的陆清茗。
张明瑀没忘记前番她给自己的侮辱,心中已是在想如何惩治她了。
慢慢地,他的嘴角挂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甚是恶心。
而苏落仙察觉到张明瑀叫人作呕的目光,一双桃花眸中不由得泛起了冷色,以及浓浓的嗤笑和不屑。
大堂中。
刑部尚书孟襄坐于主位,拍了下惊堂木,喝道:
“带苏落仙、陆清茗并证人寻芳院老鸨上堂。”
“民女拜见大人。”
苏落仙两女齐齐行礼道。
趁着低头的功夫,她们悄悄瞥了眼江宁。
在看到他虽然有些狼狈,但毫发无伤时,才松了口气。
江宁见得她们目光投来,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
两女顿觉有了定海神针,此前还有些慌乱的心中,霎时镇定下来。
这时,孟襄喝道:
“堂下众人听了,有士子检举武安伯江宁花费万两巨资,赎买你们两人回家,强作妾室,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