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宁不动声色地坐下,朗声道:“我且问你,你是怎么被海盗掳掠来,又是怎么一路从佛朗机来到大明的?”
黛安娜咬了咬唇,悲戚道:
“我家住在海边,整个小镇都遭到了海盗的劫掠,我和好些人都被抓上了船。
那些凶恶的海盗要我在船上做苦工,就这么过去了两年多,最近才被当作奴隶卖掉了。
我原以为等着我的是无比黑暗的日子,没想到能来这么奢华的地方。
大人也是那么的英俊,黛安娜愿意终身作为大人的奴仆,还请大人能收留我。
怎么样都可以,我什么都能干的。”
江宁微微一笑,赞道:“汉话说得很纯正,字正腔圆,不看脸,真的以为你就是个江南佳丽。”
黛安娜眸中有些发虚,连忙道:“海盗掳掠了不少大明人,我跟他们学的。”
“哦?”
江宁眯起了眼睛:“那群海盗在哪里?实力大概怎么样?”
黛安娜眨巴着美眸,道:
“在卖掉我之前,他们一直停在吕宋岛。
至于实力,有五艘大船,还有几十门火炮,三四百个海盗。”
“吕宋么?”
江宁细细咀嚼着话语。
看来这群海盗不是马六甲那一群了。
思量了一会儿,江宁抬起头,道:“很感谢你如实回答我,现在你可以下去了,我会让人给你安排房间。”
黛安娜神色一慌,道:“大人不要我服侍么?我已经是大人的女奴了。”
江宁看着如同受惊小鹿一般,楚楚可怜的异域美人,要说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他一想到之前贺玉瑶那副幽怨的模样,不知怎得,就没了这种念头。
“我不用,你下去吧。”
黛安娜急了,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
“大人是嫌弃我?我身子干净的,我保证!
那群海盗包括船长,有许多是基督徒,禁欲戒酒,我才能逃过一劫的。”
她接触过不少明人,自然知道大明礼教对这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
江宁愣住了。
那么清纯妩媚的一个少女,在海盗船呆了两年多,现在说没被人碰过。
就算真有什么基督徒,但穷凶极恶的匪盗肯定也不会少。
真是骗鬼呢!
但江宁从黛安的神色能看出来,她确实没有说谎。
这样一来,那她之前说的都是谎话喽。
至少不能信。
“与此无关,我现在确实没这个心思。”
江宁往外喊了一声:“来人,把这个姑娘带下去,好好安顿。”
“是。”
门外候着的两个婢子走进来,一左一右地将黛安娜请出了屋子。
随后,江宁重新去书房找了贺玉瑶。
“大人,你那么快就好了?”
贺玉瑶看见江宁,猛地娇呼一声。
江宁反应过来,佯怒地瞪了一眼:“什么啊,我没碰她,让人把她安顿了。”
“真的?”
贺玉瑶虽然有着让江宁好好放松的想法,但现在知道他没这心思,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欢喜。
而要是叫她知道江宁为什么这样的真正原因,怕不是要兴奋地将其按倒在地。
代替那位异域美人完成她没完成的事情。
江宁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道:
“那姑娘叫黛安娜,来自佛朗机,自己说是被海盗掳来的。
可疑点颇多,你想办法接近她,打探下情况。”
贺玉瑶收起笑容,道:“大人是说那女子会是林三枪特意派来的?”
“我没这个想法。
林三枪顶多是想看看我的态度,却不至于冒这种风险。
只是他本意是好的,却阴差阳错地送来了个疑点重重的女子。”
江宁将黛安娜与他说的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贺玉瑶蹙起柳眉,道:“奴家明白了。”
这时,吴丑奴又跑了过来。
“大人,这是福建锦衣卫密探送来的密信。”
江宁接过,看着上面密封用的火漆完好无损,才拆开来查看。
只见里面的内容写得乱七八糟,完读不通。
“玉瑶,拿锦衣卫的勘合来。”
“是。”
自从张采倒向江宁后,为了表示诚意,把锦衣卫从洪武年间,一直延续到现在所使用过的勘合版本,部如数奉上。
而所谓勘合,就是后世的密码校验。
“大人,给。”
江宁旋即一字一句地小心校对。
随着深入,他的脸色也是愈加难看。
到最后,浑身散发着杀气,眼中极尽冰冷。
“丑奴。”
“属下在。”
江宁咬牙道:
“即刻传本官谕令,调集一万大军随本官南下福建,杀人!
切记不可放出风声,就说本官要去福建现今倭乱严重,本官要去巡视坐镇。”
“属下遵命!”
吴丑奴不会问为什么,他只会坚定地执行江宁的一切命令。
他离开后,贺玉瑶陡然握住江宁满是冷汗而不断颤抖的手,面露忧色道:
“大人,怎么了?”
江宁双目赤红,冷冽道:
“福建布政使司的根子烂了,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水师提督等人,纵容南下的倭寇在福建境肆虐,烧杀抢掠。
十余座城池被攻陷,甚至有几个镇子被屠杀殆尽他们都不管。
非但畏战不前,还统统将兵马缩入城中不出,十恶不赦!”
贺玉瑶柔声宽慰道:
“大人,这不就是比此前江南的卫所的情形严重了些嘛,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待到千人队在福建发挥作用,形式一定会好转的。”
江宁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
“非但如此,福建布政使蔡嘉义联合按察使方流等人,将刚刚交付福建水师的八艘战船,以及上面的火炮统统给了倭寇,还有府库整整十万两白银。
凭借这些,倭寇才有了实力一路攻城略地,在沿海炮轰数座县城,百姓死伤无数。
而这一切,为的就是保福州平安,保自己平安!甚至还打着战时紧急收税的名义,继续向百姓征税,填补齐府库的缺口。”
说到这里,江南已是紧紧攥住了拳头,道:
“玉瑶,无论什么时候,汉奸都比倭寇更加可恨!”
五日后。
相比于福建境被倭寇荼毒,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福州城内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在金碧辉煌的衙门内堂中,布政使蔡嘉义、按察使方流、水师提督项忠、都指挥使杜同等大小官员,欢聚一堂,觥筹交错。
“来来来,我等一齐敬蔡大人一杯。
此次福州城能如此安定祥和,国泰民安,可都是靠了蔡大人亲自与倭寇周旋,使出不世计谋所致啊。”
“哈哈,诸位客气,太客气了。”
蔡嘉义捋着胡须,眯着眼睛滋了口小酒。
回味无穷。
就在这时,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嗯?”
蔡嘉义放下酒杯,看清来人,大惊失色。
这是他之前派到杭州城打探消息的心腹。
他虽然公文上说得好听,什么亲率官兵,与倭寇鏖战不休,誓死不退。
可那都是屁话。
要是倭寇收了战船银两,还迟迟不走,必然会露馅的。
所以他就派人去杭州打探消息,好早做准备。
“大人,杭州,杭州那位南下福建来啦。”
“什么?”
众人齐齐变色。
“说是要巡视抗倭情况,亲自坐镇督战,但却特意带了上万人马,副武装,看着来者不善呐。
而且那时候大人的公文,后脚才送进衙门呢。
若不是小人时刻在衙门外守着,怕是轻易发现不得此中蹊跷。”
蔡嘉义咽了口唾沫,磕巴道:“难不成,是被发现了?”
方流面色紧张道:“大人,早就听说内厂无孔不入,莫不是真的走漏了风声。”
“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交代了吧,就说我们是缓兵之计,为的就是叫倭寇放松警惕。”
蔡嘉义肥胖的老脸惨败一片。
都指挥使杜同急忙道:
“大人不可,那人心狠手辣,先帝留下的一班老臣不知被他斗倒了多少,如何能轻易放过我们。
何况我们做下的这些事情,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既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众人面露骇然:“你的意思是?”
“诸位大人可别误会,是倭寇收到消息半路截杀,我等不过是救援不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