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医院
徐宁湘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躺了多久,她的世界里一片黑暗,她再也看不到光明了。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一阵凉风吹入室被,帘幕相撞,激起一阵清脆的声音。
这雨一连下了三日。
刚醒来时眼睛上的疼痛令她无数次的想要寻死。
宫人为了稳住她,只能将她绑在床上,徐宁湘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她将永远的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鼻尖酸疼,可她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她崩溃的在床上大叫,却无一人前来照拂。
她是礼部尚书之女,举止却张扬跋扈,原本能够凭借着不错的容貌觅得一个好郎君,现在那个高门大户怎么会看得上她这么一个瞎子。
宫人一贯不喜她,现在她孤身一人在宫中,又看不出谁人对她好坏,有状也没地方告,宫人自然也不愿意上前伺候。
只有每日规律的饮食,换药,换衣。
只是如此,每日还要受到不少关于徐宁湘的责骂。
徐宁湘发泄完后,在床上躺尸,眼睛看不见,听觉却变的格外灵敏。
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彩灯推着陈良景来到了太医院,在陈君泽的照拂下,陈良景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宫人见她来,纷纷行礼,“见过公主。”
陈良景朝里面瞧了瞧,“徐三小姐可在里面”
宫人点头称是,见她要进去,连忙阻拦。
“公主,她脾气不好,见人就骂,进去怕是会冒犯你。”
陈良景淡淡一笑,“徐三小姐遭此大难,脾气不好正常,本宫去探望探望,越是这样她越需要人陪。”
“公主菩萨心肠,是奴婢误解了。”宫人连忙低头,开门。
彩灯要跟着进去,却被陈良景拦下。
“她应该不喜更多的人见到她这种模样,你在外等着就是。”
徐宁湘听到车轮的声音,她不知道这个时候,陈良景来做什么
素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着来讥讽她。
“徐三小姐。”陈良景轻轻叫了一声。
徐宁湘摸索着坐起来,“和枫公主。”
“是我。”陈良景又靠近了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宁湘嘴角扯了扯,语气不善,“就这样,躺着等死。”
陈良景看她唇角干裂,给她倒了杯温茶递过去,“喝杯水润润喉。”
徐宁湘不领情,抬手扬翻了茶水,“公主若是今日来看我笑话的,想必也看够了,用不着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死了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门外的宫人听到动静,要进来却被陈良景制止。
徐宁湘没听到她离开,心下产生几分疑惑。
陈良景不生气,而是又倒了一杯,“徐三小姐,我无意嘲讽你,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自甘堕落,你可以活的更好。”
徐宁湘怒道:“我都成这样了,我能怎么好,这样子还怎么找夫君,还怎么成凤凰!
公主安慰人安慰的真是大言不惭,你跟那些贱奴一样看我的好戏,你们大可尽情的笑,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陈良双手叠放,静静听完她的一通发泄,随后轻轻开口,声音如同碎玉击石。
“徐三小姐是徐大人的老来女,一出生就极尽宠爱,活了将尽二十年的无忧人生,
就算现在看不到了,凭着徐大人的位置,也自有大把的好男儿供你挑选。可我虽然顶着一个公主的名号,有时候活的连一个宫婢都不如。”
陈良景的声音仿佛含了块冰一样,凉沁沁,让徐宁湘狂躁的情绪安静下来。
“世人皆知我双腿残疾,没人在意过我是曾经也四肢健全,若不是为了救弟弟,也不至于在数九寒冬里泡上几个时辰,若我当时有人疼爱,救治及时,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轮椅是何物。
我遭受的不公太多,宫人的白眼,太医的苛待,有时候吃顿饱饭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你说你无辜遭难,那日,他也不过是想同其他男孩一起玩蹴鞠,我也跟着在旁边看,都是小孩子的天性,却被人推入太湖中,我抱着他,宫人经过都不看我们一眼,在差点被冻死的档口才被捞上来,可也仅仅是被捞上来而已,什么都没有。”
徐宁湘听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或许想问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我活下去的意义就是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毓王,他就是我的双腿,他安好,这一切就有意义。
徐三小姐,你看,徐大人,徐夫人,哪一个不是对你万般疼爱,你受伤第一时间就将你送往太医院,用尽了名贵的药材,没有人放弃你,只有你自己在自暴自弃。
倘若当时也有人将我视作珍宝,我一定会万分珍视这条命。”
徐宁湘听完这么一同话,身上的戾气逐渐消散。
陈良景看到,抬手握住了徐宁湘的手。
“徐三小姐,我今日说的有些多,让你见笑了,喝杯水吧。”
陈良景再次将茶杯举过去,喂给了徐宁湘,她这次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小啜了一口。
“我今日就是单纯的来探望你一下,你若疗养的无聊,可到长信宫,宫里我准备了很多糕点,我们姊妹可以边吃边聊。”
陈良景说话平易近人,温水一样,抚着徐宁湘,很快就打消了她的戒备心。
车轮的声音远去,徐宁湘回忆着陈良景的容貌,和她刚刚说过的话。
这个公主远比陈君泽要跟人亲近的多。
彩灯推着陈良景走到太湖边,陈良景让她停下。
记忆中久远的过往,今日突然撕开这血淋淋的伤口来看,倒叫她心里生出一股惆怅。
彩灯知道陈良景的过去,“公主,这湖没什么好看的。”
陈良景脸上漾开一抹笑容,“这么多冤魂都在水中哭嚎,何来不好看呢”
彩灯听得头皮发麻,“公主别吓我,我最不经吓了。”
陈良景靠在椅背上,“你得好好练练胆子,若哪日跟不上我的脚步了,只有被抛下的份。”
彩灯虽然不理解她说的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远处,走来一阵气派的依仗队伍,哪怕是下着雨,规格也丝毫不减。
彩灯看清来人后,一阵牙疼,“公主我们快走吧。”
“来不及了。”陈良景静静的等着陈良钏的到来。
果然,陈良钏桀骜的停在了她面前,坐在轿子上,冰凌似的眸子俯视着她。
扫了眼雾气腾腾的太湖,陈良钏嘲讽道:“姐姐雨天重游故地,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妹妹雨天进宫,所为何事”
陈良钏娇笑道:“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父皇想我了,让我进宫陪他呢。不像有些人拖着个残废的身体不好好在宫里呆着,还要到处跑来跑去的,招人显眼。”
“妹妹说的对,姐姐这就回去。”
陈良景一贯低眉顺目,陈良钏丝毫不将她放入眼中,见彩灯推着她要离开,故意喊住她。
“姐姐,现在毓王虽然得了父皇的青眼,可是还是要认清血浓于水四个字的,虽然父皇将你视作公主,但实际上你就是个破落郡主而已,别父皇父皇叫着就忘了,那是叔父。”
“陈君泽现在树大招风,别哪一天又给你刮到这太湖里,到时候没人救可就糟了。”
陈良钏说完,气息顺的不行,她娇美的笑着,颇为开心的欣赏了一下十指鲜红的寇丹,“起驾。”
几个宫人故意踩重的步子,将泥点子溅在陈良景和彩灯身上,彩灯气的直骂。
“什么狗仗人势的东西!”
陈良景遥遥看着那顶金銮轿子,目光逐渐变的幽深,“她说的对,树大招风,可树一多,就成林子了。”
彩灯擦了擦了陈良景身上的泥点子,“公主我们别听她胡说八道,王爷这么能干,没多久说不定就能把咱们接出去了。”
陈良景眉毛一弯,“游戏才刚刚开始,先出局的人不应该是我们。”
彩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自家公主的笑容突然多了起来,原本以为是王爷在朝中得势,日子好过了才开心。
可现在她觉得自家公主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她有时候都听不懂陈良景在说什么。
陈良景瞧着彩灯一脸疑惑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今日晚上我们做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