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遥看到尚宫局的掌事姑姑和其余的二位女官出现在殿门外,登时有了底气,“姑姑面前,你在胡说什么!”
小喜鹊转头看了看门外立着的三人,规规矩矩朝中间那人行了个礼,随后挺直了腰板接着道:“我说该死的人是你。”
“第一,我是皇后娘娘亲封的尚宫局司珍,今日是第一天任职,你身为司制不出来迎接也罢,先是让我倒恭桶,接着让我洗衣服,如此光明正大的不将娘娘放在眼里,以上犯下,目无尊卑,这是你第一罪。”
“第二,你身为司制,自然知道这些贵人衣物的重要性,可纵观这一地的衣服,丝毫没有得到任何区别对待,所有的衣服都让一个人洗,每件衣服的时间平分下来能有多少衣服能洗的多干净可见你渎职在先,不善用人,这是你第二罪。”
“第三,你既然说了这是孟美人的衣服,还要丢给我一个不辨衣料,不识主顾的人洗,可见你心怀妒忌,排挤同僚,这是你第三罪。”
“种种罪责数下来,你说你该不该死”
小喜鹊有条有理,把沈之遥说的哑口无言。
小喜鹊转向掌事姑姑,“尚宫局司珍小喜鹊,见过姑姑。”
掌事姑姑、司膳、司设纷纷打量起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来。
外观虽然有些狼狈,但身姿笔挺,神色从容不怯场,一双眸子带着冉冉的朝气,远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好拿捏。
掌事姑姑扫了眼一地的狼狈,身旁跟着的宫娥即刻会意,让人将已经损坏的衣服收起来。
“沈司制,小小司珍言之有理,这损坏的衣物便从你的月俸中扣,至于孟美人的纱裙,你若能修补完全自然是好的,修补不了,便自己向她赔罪。”
沈之遥神色一变,所有人都知道孟美人是宫里面出了名的暴脾气,对待下人动辄打骂,沈之遥这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碍于掌事姑姑在场,她只能紧咬着后槽牙,硬巴巴的回了句,“谨遵姑姑教诲。”
掌事姑姑看向小喜鹊,“小司珍,一同进去罢。”
小喜鹊抚了抚头上的碎发,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现在就是炮灰的深宫求生手册。
掌事姑姑将所有人介绍给小喜鹊,“每月中旬,要给各宫的娘娘制作配套的钗环首饰,所画图样须得跟沈司制对接,
今日虽闹了些不愉快,但往后需要配合的地方颇多,你们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日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
沈之遥的父亲是一州的州牧,虽然跟京中的豪门望族比不了,但也是出身官宦之家。
自打入宫以来,她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绣艺得了贵人的赏识,父亲也没少在宫内打点。
一步一步的做到司制这个位置,并没有吃多少苦,性子自然比较强硬。
她早就听皇后身边的掌事娘子说了,这个小喜鹊就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婢女,靠着一些不入流的小计俩博得娘娘欢心,没有一丁点的实力可言。
沈之遥自然瞧不上她,没想到今日居然撞到了一块石板。
沈之遥坐着不动,小喜鹊倒是心大,她也不想一进来就跟人闹不愉快,率先开了个头。
“刚才是我多有冒犯,姐姐别生气,日后我定好好配合你。”
沈之遥脸上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别姐姐姐姐的叫,你我还不知道谁的年龄大。”
“哦,我今年刚满十九,你呢”
沈之遥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双十。”
早上不愉快的小插曲过去之后,小喜鹊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玉如意的修复当中。
尚宫局各司其职,小喜鹊将今日的任务分配下去之后,自己便着手忙活手里的东西。
这个玉如意断的真是让她万分抓耳挠腮。
她知道修补玉雕的工艺,可前提是要找到一模一样的边角料,进行打碎填充。
贺兰廷雕的时候,是直接在一整块玉石上面雕刻的,边角料都已经化为齑粉了。
小喜鹊头疼的看着眼前罗列的玉石,没有一块可以跟天山白玉相媲美。
她话说的太早,太满了,等到皇后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为了活命,小喜鹊只能让人去找些更好的玉石。
御湖边,沈之遥也是愁眉苦脸的带着一群人,在湖中捕鱼。
皇宫共有御湖和太湖两个大湖,早年间太湖经常莫名其妙的有人失足溺死,宫人便不敢过多的靠近太湖。
沈之遥为了修补纱裙也只能在御湖中打捞橘色锦鲤。
苏意带人款款走来,“沈司制。”
沈之遥收了收脸上的神色,“见过掌事娘子。”
苏意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妹妹这就太见外了,今日战果如何”
沈之遥想起小喜鹊那张欠扁的脸,嘴角立刻耷拉下来。
“这家伙是个硬骨头,害得我被姑姑指责一顿,月俸都搭了进去,还有孟美人的纱衣,被她硬生生划了个大口子,谁不知道孟美人脾气差,我还不知道这纱衣能不能修不好。”
苏意同情道:“妹妹也真是倒霉,这个小喜鹊先前在尚书府的时候,仗着我长姐的疼爱,便不学无术,现在抱上了毓王的大腿,在宫中如此横行霸道真是让人生气,可怜妹妹要跟她一同共事。”
“这种没本事的人,在宫里是走不长远的。”沈之遥恨恨道,“她还说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的,也不知道娘娘相中了她那点。”
苏意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周围,随后拉着沈之遥朝远离人群的地方走了走,“妹妹,我与你相处的来,便同你交个心。”
苏意说话轻轻柔柔的,待人接物又极为文静,很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沈之遥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何事”
“这小喜鹊心比天高,目标就是这尚宫局掌事姑姑的位置。”
沈之遥不屑,“她也配!”
苏意赞同道:“她确实配不上,可无奈人家有法子。”
沈之遥看向苏意,目光带着一股子探寻。
苏意知道她起了兴趣,接着道:“前段日子,皇后娘娘的玉如意被人给折断了,她跳出来说自己能够修补。
可这玉如意我都打听过了,是天下间仅一块的天山白玉,透的跟琉璃一样,她一个没多少见识的小丫头如何会补。
这几日我长姐跟太子外出办事,等长姐一回来,她定然是要找太子妃庇护的。这么一个祸乱宫闱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气,一堆人护着她。”
苏意看着沈之遥紧皱着的眉头,跟她一起抱怨。
“妹妹绣工高超,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现在,怎么能够忍受这种人骑在头上
届时太子妃保她,不假时日就能做到尚宫局的首位,
你与她今日又生了过节,难免不会找你难堪,妹妹也得多加小心才是。”
沈之遥想起今早小喜鹊趾高气昂数落自己的样子,拳头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苏意满意的看着沈之遥的表现,安慰似的拍了拍沈之遥的肩膀。
“妹妹,姐姐也只能言尽于此了,娘娘给她修补玉如意的时间只有十天,可七日后,太子妃就回宫了,若妹妹日后在她手底下讨不到生活的话,尽管来找姐姐。”
沈之遥目光剑一样的劈向在湖边打捞锦鲤的宫人,“快点!磨磨唧唧天都要黑了!”
苏意静静站在树下,看着沈之遥在御湖边指桑骂槐的样子,只觉得甚是可笑。
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难堪大任,不过却不失为一颗很好用的棋子。
先从小喜鹊入手,一点点的瓦解。
苏意的目光穿透青葱的树叶,看向不远处的东宫。
她不仅要住在东宫里,更要成为太子身边唯一的女人。
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作响,天空暗了下来,乌云阴沉沉的压下来。
“抓到了,是条橘色的!”宫人惊喜大喊。
“她们在做什么”
不远处,徐宁湘正推着陈良景沿着湖边散步,听到宫人嘈杂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