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地区多雨,时至盛夏,天空还闪着金光,豆大的雨珠就落下来了。
将出门巡视的柳相安和秦青淋成了落汤鸡。
两人急匆匆的返回客栈,江阳卧房里这几天江家曾经的铺子产业记录,在里面发现了丝丝缕缕的踪迹,刚刚标注出来,就听到门外传来连贯的脚步声。
为了防潮,吉安县的大部分房屋都是竹子打造,大多中空样式,离地面有些距离。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听的很是清楚。
江阳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们,结果一开门就看到秦青一拳捶在了柳相安眼眶上。
柳相安惨叫一声,后退几步撞在一旁的围栏上。
秦青面色难言的捂着自己衣服,看了眼满是疑惑的江阳,转身回房。
柳相安捂着通红的眼眶,眼前暗了半晌才回过神,江阳关心的扶了他一下,“柳掌柜,你们这是起争执了”
柳相安颇为无奈的摆摆手,“无事无事,你这几日若有空的话多到街上转转,先前你家的那些个百年店铺,我看这几日像是有人在转手,怕是里面有猫腻。我同秦青去会一会那孙钳,你看到自家产业的动向。”
江阳点头,“我这几日在原先的账本上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我现在就去找秦大人商量一下吧。”
柳相安摇头,“不可,你现在最好不要去火上浇油。”
屋内,秦青面无表情的将那件棉麻长袍脱下来。
这雨来的又急又大,秦青和柳相安被淋了一个透心凉,这棉麻料子吸水,且极易产生褶皱,两人没走几步,外袍就沾在身上了。
将秦青的玲珑曲线再次包裹了出来。
柳相安的目光止不住的在秦青身上流连,秦青被这目光烧的难受,顾不得许多黄豆大的雨滴,拢着衣服快步跑了回来。
结果就是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完全贴在身上,柳相安知道她介意什么,上楼的时候,特地抬起宽大的袖袍护住秦青的纤细腰肢,结果不慎碰到了她的臀部。
然后就挨了秦青一拳头。
别看秦青身板小,力气却是大的很。
秦青刚刚换好宽大的里衣,房门就被人敲响,柳相安的声音响起来。
“阿青,我又给你送了件衣服过来。”
“不必。”
柳相安不理会秦青的拒绝,他早就估摸好了时间,秦青此时肯定已经换好衣服,就只是通知一声,自己推门而进。
秦青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看柳相安不请自来,只是板着一张脸,并没有上前赶人。
“刚才是我冒犯了,特地给你找了件上好的袍子当做歉礼,你快试试吧。”
秦青自己倒了杯茶水,“你放下罢,有空我会试的。”
柳相安不客气的端起来,一饮而尽。
秦青喜欢喝白茶,但是很少在按察司这种办公的地方饮茶,大部分都是清水。
只有离开了盛京,秦青身上的弦才微微松懈,整个人变得柔和了些,不像在京中那样,浑身是刺。
淡淡的茶香味在口腔蔓延开来,柳相安忽然想起来,这盛产白茶的地方好像是在虞州。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还特地找茶贩子带回去了些。
“现在就是你今日最有空过的时候了。”柳相安放下茶盏,将衣服展开。
醒目的颜色让秦青的眸光闪了闪。
这是件红白交错的衣服,细纱制作,看起来轻盈却不失质感。
红色属于暗红,所占面积并不大,但看起来却多了一些精致感。
柳相安在秦青身前比了比,“量身定制,从未见你穿过青色之外的衣服,晚上我们要去漕帮赴宴,那孙钳就是以貌取人之辈,在行头上可短短不能露怯。”
秦青无论如何都是女孩子,对漂亮衣服天生就有种喜爱之情,只不过介于自己的身份,什么爱好都被压了下去。
秦青看了看衣服,“红色过于醒目,不大合适。”
柳相安扶她起身,“衣服是用来衬托人的,阿青的这张脸分分钟就把衣服的艳色给压下去了,不信你试试。”
柳相安将她推入屏风后面,又让店小二送来一副配套的发冠,秦青的影子在屏风后面隐隐约约。
非礼勿视,柳相安低头出门。
江阳是个手脚勤快的少年,柳相安刚刚吩咐完,他就马不停蹄的跑到了街面上。
他是江家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父亲对他视若珍宝,常常告诫他为人做事要慎之又慎,生意场上通常是波涛汹涌,还是走科举之路最为稳妥,所以很少带他去过目家族的生意。
就连孙钳也是在一次过节中打过照面。
江阳只知道家中的铺子有哪些,涉及到的生意都是些什么,其余的一概不知。
现在他一个少年从头查起,虽然困难,但鲜少有人真的见过他,如此一来也方便许多。
江阳来到一家最大的水产铺前,里面的老板正在急匆匆的运些什么东西出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走进店铺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
“老板,这干鱿鱼怎么卖”
“大处理,你若一口气要完,十两银子就可以。”
江阳脸色没有变化,他虽然不经商,但该有的常识并不少,这干鱿鱼从捕捞,杀熟,上料,风干一道道工序下来,一斤的成本都要十两银子了。
现在这一筐怎么算也要几十斤,十两银子买下来,未免有点天方夜谭。
“老板,你这鱿鱼是假的吧,这么便宜,什么破烂货。”
闻言,老板伸出黝黑的胳膊推开他,“小屁孩,爱买不爱,不买滚!”
江阳稳住步子,又看到外面来了一队人,直接到后院搬出来一筐筐的东西。
这看起来是要跑路的意思。
江阳觉得其中有猫腻,趁着老板不注意,跟着伙计混进了后院,里面陆陆续续的收拾了好几个大箱子。
箱子的锁还是江家特质的花纹,江阳的眼神暗了暗。
他找机会靠近,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果手刚刚碰到铜锁扣,忽然被人摁住了胳膊。
发现他的是个身形中等的男子,他在看到江阳的那一刻瞬间放大了瞳孔,江阳紧张的手心一直冒汗。
“你们干什么呢!”为首的大汉喝道。
“锁扣歪了,修整一下。”那男人恭敬道。
他低声问了江阳一句,“可是江家小少主”
江阳脑中瞬间警铃大作,他强装镇定,“不是。”
“那便是了。”男人肯定道。
“你们三个去把里屋的最后三个箱子抬出来,你们四个跟我装车。”大汉略微一点人,立即发现了多出来的江阳。
“你是何人!”大汉质问的同时,右手摸向了腰间的砍刀。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围看过来,这七个箱子中,装的有账本,有赃款,却不能外泄。
其中一个瘦猴似的男人盯着江阳看了半晌,不太确定道:“老大,他长得像不像画像里的人眉尾处有颗痣。”
“你是那个没死的江家小郎君!”大汉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眸中泛起层层杀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县太爷把江阳的画像给了他们,只要遇到这个人以及他的同行者全部格杀勿论。
孤魂野鬼也是要游荡回家的。
江阳被几个大汉层层包裹,他退无可退,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的时候,刚才发现自己的男人忽然抬起了自己的断了小指的左臂。
“你个瓜娃子,是哪里混进来的”
江阳看着他一口浓密的地方音,回到:“窝似东村嘞,俺娘让窝买点鱿鱼干回去,老板卖的忒便宜,窝觉得那是骗人嘞,就过来看看,你们说滴啥子,窝都听不光明。”
大汉看到江阳手指上的伤口,狐疑的看向瘦猴。
这瘦猴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已经结痂老旧,不是新伤。
江家小郎君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皮相不赖,可满嘴的土话完全将他的气质掩盖了下去。
居然还有断指。
估计是认错人了。
“妈了个巴子,滚你娘的蛋!”那瘦猴对着江阳啐了一口浓痰,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踢倒在地。
那个男人趁机上前,拎着江阳的衣领,将他丢了出去。
“亥初,县郊十里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