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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玉回到高府里时,辰时刚过三刻。她迅速卸下身上的行头,换回了一身软装,然后小心查验了一番门窗。
门上的锁好好的,除了她来去时翻过的后窗以外,其余的窗户也都严丝合缝,说明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没人进来过。
解玉稍稍放下了心。
她刚进高府,高术虽然给她安排好了住处,但这院子里的侍从不多,许是没有摸清楚她的性子喜好,嬷嬷怕扰了她的清净,又怕沈竹生出不快来,因此就只留了三四个小丫鬟在院子里伺候,眼下解玉下了吩咐,小丫头们都在院子外面候着呢。
她今日遭了梦魇,本就没休息好,又在大理寺折腾了一番,现下终于歇了下来,倦意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左右同人说的是自己累了,要休息,不如就先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谈其他。
解玉拆散了发髻,从柜子里抱出一条薄衾来铺在榻上,放下了遮光的帐子,合着衣裳上了塌。
兴许是真的累了,现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她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初到柳府时的光景。
彼时柳家还未遭浩劫,她叫柳风眠领着跨进了柳府的大门,穿过曲折回廊,被一路领到了后院,站在了那个少女的面前。
“安安,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爹爹把妹妹给你领回来了。”
解玉迈着局促的步子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走去,两只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盯着鞋面上的窟窿不敢抬头,只是低低地唤道:“小姐万安,奴婢……奴婢叫玉儿……”
“太好了,我有妹妹啦!”被指甲戳到发疼的手蓦地落进一双软和和的手掌心里,她叫柳安安牵着往屋子里跑,手心儿暖融融的,心里也热热的。
……
日头落了下来,傍晚的风凉了些许,从帷帐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解玉没盖被子,被寒气冻得有些瑟缩,悠悠转醒,耳边的声音还未退去,便又叫一阵若隐若现的声音扰乱了心神。
那阵声响透过厚重的帷幔变得闷闷的,听着似乎并非从近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可也能分辨出是有人起了争执。
解玉的头脑变得清明,睁开眼睛下了床,掀起帷幔走了出去。
她听得真切,那是高术和沈竹的争执声。
两人并未在院子里吵,听声音像是有着一墙之隔,虽似在有意地避开她,但解玉耳力极佳,两人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用寻思也知道她们在吵的是什么,想来不过是些后院里的事儿,她不乐意管,便也没心思去听。
本打算收拾收拾这一身的困意,步子刚迈出去,却忽然听见了一句“那姓冯的”。
难不成说的是冯彪?
说她也就罢了,可高术和沈竹夫妻吵架,为何会提到冯彪?
解玉心头一紧,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一道缝,两人的声音清清明明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高术压抑着嗓音,语气中带着隐忍,:“这是我们成亲那年就说好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何突然发难?”
沈竹倒是还算沉着,只不过还是叫她捕捉到了声音里的一丝颤抖:“我只是在做我分内之事,今日的事儿你敢说只是巧合?”
高术似是不愿再与她多做纠缠:“罢了,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玉儿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对你的地位造成威胁……你只是太累了,莫要再疑神疑鬼,让晚香带你回去歇息。”
沈竹却不依不饶,道:“自从五年前这个冯彪冒了出来,你就没少受他的膈应,当初分明是你举荐的他,后来不知怎的却投了相国的人,这事儿没几个不知道的,此番他殒命,你以为旁人在背地里怎么看你?怎么说你?”
高术耐着性子道:“我当然知晓是有人故意栽赃与我,此事连你都知晓,旁人会不知?他姓陈的小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带走玉儿,为的不就是叫人把矛头指向我吗?现如今不管我作何动作,那背后之人定有对策来对付我,与其敌暗我明,被动应战,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打算!”
“可你留这样一个祸患在身边,当真没有半点儿私心?”
高术道:“你从前向来冷静,可为何在这件事是变得如此咄咄逼人?陈铮手中没有玉儿杀人的证据,此事也早已被人宣扬了出去,我若此时将她赶出府,非但扫不清我身上的嫌疑,反倒落下个不仁不义的口实。”
“分明是你变了!”沈竹蓦地提高了语调,急迫了起来,“换做平时,你怎会这般轻易地引狼入室,还不是因为她的脸太像……”
“够了!”高术厉声喝道,解玉一惊,沈竹似是也叫他吓了一跳,噤了声。
高术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重新缓和了语气,“我既已纳她进了门,木已成舟,此事便无需再言,左右她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又有什么不安心的?”
他话音落下,外面沉默了良久,沈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再言语,过了片刻,只听院门“吱呀”一声,解玉迅速合拢了房门,悄无声息地坐回了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