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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了,屋内站着的三人谁都无暇在意这些,晏洵立在中央,桌子上摊着的正是冯彪遇刺一案的卷宗。
本来这些机要文件应被妥当搁在大理寺,外人轻易接触不到的,可高术的耳目四通八达,硬是给他们找了来,那晏洵便也明白自己应当做什么了。
高术不信任大理寺,只有他抢先一步查出真相来,才不会留给对方太多动手脚的机会。
“主子还是怀疑二夫人?”
晏洵没在屋内留旁人,只留下了韩延和宁远军的指挥云升,皆是自己的心腹,眼下面对韩延的疑问,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这女人出现的时机太巧,身上的疑点也颇多,不可不防,”他嘴上虽这么说着,实际上心里已经把解玉列为凶犯的头号嫌疑人了,“将她放在义父身边,早晚会出事。”
云升那日没跟着他们去大理寺救人,自是也没见到过这位“二夫人”,只是从这几日两人的复盘当中听说了些大概,心里早就先入为主地对解玉起了疑心了。
云升年纪不大,心气儿也浮,说话做事儿没韩延那么稳妥,只当他是叫这青楼花魁迷了眼:“小将军看人向来精准,我先前去大理寺探听消息的时候就听得了些许,当时急着回去禀报,便也没细打听,高低这二夫人不是个良家子,谨慎些总不为过。”
“你听到了什么?”
云升一愣,见晏洵正了神,心中一慌,以为是自己误了事:“这……可是属下耽搁了什么要紧事……”
韩延在寻花楼盯梢时,他正在大理寺打探案情,这封卷宗便是他捎回来的,当时只听着大理寺的人要去二夫人处拿人,心想着可不能让人落进大理寺的手里,叫太尉和小将军受制于人,于是便火急火燎地回去通禀了晏洵,告知了他大理寺的动作和冯彪玉佩上云旎香的事。
晏洵争分夺秒地去寻花楼取了云旎香,把云升留在那儿善后,自个儿带着韩延和宁远军众人去了大理寺,人救了出来,云升心里最大的石头落了地,便将这件无意间听到的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晏洵摇摇头,道:“无碍,只是眼下的局面僵持,任何一个线索都有可能成为突破口,你且说来听听。”
云升正色起来。
“属下在大理寺时,无意间听见陈铮手下那个主簿吩咐下面的人,说二夫人是灾星,叫人去查她的背景……”
“灾星?”韩延和云升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正在破土,“他说的可是……”
“是当年的荆州水患。”晏洵的话落实了他的猜测。
他们一早就去查过解玉的背景,寻花楼里她的卖身契还是老鸨亲自交到韩延手上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她的籍贯,出身,随着嫁妆一道儿被带进了高府,现下估计在沈竹手里。
“荆州水患?”云升一愣,当年荆州水患一事他是知道的,或者说整个上京无人不晓此事,当年荆州的那场浩劫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是死了不少人,城都快空了,大帮大帮流离失所的灾民跋涉上京请求庇佑,只是他没明白这件事儿是怎么跟解玉扯上关系的,“二夫人不是上京人士吗?”
晏洵淡淡道:“上京小姐,总比逃灾流民要好听些。”
是了,若她荆州灾民的身世传了出去,定是不会有今日这般风光。
“可是这事儿捂得了一时,捂不了一世啊,将来若是脱籍……”云升话说到一半儿突然寻思过来,讪讪地闭了嘴。
晏洵的脸色不太好看,高术既决定纳她为妾,必是看过她的卖身契,知晓她的真实身世,即便如此还是要纳她入府,若非另有所图,便是真的待她用情至深了。
云升恍然:“这么说来,二夫人是当年从荆州逃出来的幸存者了,可既如此,二夫人也不过只是个可怜的女子罢了,为何会被叫做灾星?”
云升心肠直快,恩怨分明,眼下知道了解玉的凄惨身世,对她的态度立马大转弯,脸上也不由带了丝同情——
“莫非二夫人还遭了其他劫难?”
韩延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和盘托出:“我从寻花楼老鸨那儿得知,二夫人是八年前随着荆州灾民上的京,当时上京里一下子涌进了太多流民,实在受不住了,就关了城门,想将他们引到旁边的儋州去。”
云升还记得那年的场景,虽然八年前他的年纪不大,可那些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灾民们是如何的惨象,他至今还记得。
“可当时不知怎的,灾民里忽然起了疫病,这下子上京不收他们,儋州也不要他们了,这群灾民们就只能在上京外面露宿,朝廷派大夫出去治,回来之后也是直摇头,说治不好。”
“当时城外早已饿殍遍地,累死饿死的灾民们跟病死的混在一起,白天苟延残喘,夜里就哭号,当时守城的将士们看了都于心不忍,可也没有办法,听说有人回来以后大病了一场,等病好了就退了行伍,回乡种地去了。”
“那……那二夫人呢?也在那里边儿?”云升试探着问道。
韩延垂了垂眼,有些于心不忍,道:“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