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膳的功夫,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吃完。虽然话没有几句,也不比之前那么你争我抢、津津有味,但两人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
她知道,谢郁本身没有错。怨一个人不能怨一辈子的时间,那样对自己、对他都是一种折磨。
更何况,她已经不怨他,她只是有些痛恨自己。试着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和空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往后,她愿意用余生的时间,来偿还对翡意的亏欠。她会找到凶手,亲自为翡意报仇;她会一直记得那个圆溜溜的小丫头,记得她的天真单纯、忠诚勇敢,记得她的莽撞冒失、无所畏惧,并思念着她。
她还知道,她是喜欢谢郁的,喜欢眼前这个清贵如玉般清浅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喜欢着了。
所以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会被他所牵动,自己的心,也会因他而疼痛。
见闻人笑愣愣的,谢郁温柔道:“你要是有一点被本宫感动到,那以后都过来和我一起吃饭,行么。”
闻人笑回神,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道:“我考虑一下。”
吃完早饭以后,夫妻俩就一起朝闻人雪的院子里去了。美其名曰,闻人雪在东宫里养身子,那是皇后的意思,要是不每日去看望看望,有负皇后的心意。实则,闻人笑是去找晦气的。
也不是她非要去找晦气,跟闻人雪计较那么多显得她没气度。但是,她真的太闲太闲了……
闻人笑不由看向谢郁。金色的晨光把他的脸淬亮,亦是一层淡淡的金色。他那双眼漆黑如墨,瑰丽如黑珍珠一般,散发出惊心动魄的微光。他的眼睛微眯着,睫毛很长,整张脸熠熠生辉。
但是他身为太子,应该不会有她那么闲吧。
“怎么?”谢郁注意到闻人笑在看他,但他没想到她看了这么久。谢郁有点儿……浑身发热。
闻人笑道:“你早朝回来以后,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我记得你以前是很忙的,不用特地和我一起去看闻人雪。”
实际上,从某个方面来讲,她是不希望闻人雪见到他的。那样闻人雪不是如愿了么。
“一会儿回来是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闻人笑刚想张口说话,谢郁就又道,“你若是劝本宫这时回去,不是等于把时间都浪费在了来回的路上了吗?”
闻人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是,于是悻悻闭了口。
走着走着,谢郁就伸手过来,牵住了闻人笑的。来往这么多的宫人,他好意思,闻人笑自个都不好意思。闻人笑缩了缩手,他牵得越发的张扬和理所当然。
到了闻人雪的院子门口,谢郁忽然倾身过来,对闻人笑说:“一会儿你可以表现得对本宫亲热一点么?”
闻人笑愣了愣道:“你想亲热到哪个程度?”
谢郁眯了眯眼,长腿跨进院子,道:“随你,本宫没上限也没下限的。”
开玩笑,好不容易来了闻人雪的院子,闻人笑怎么也要和他亲近亲近,这么好的名正言顺的机会,还想劝他半途而废?
门都没有。
闻人雪听说太子来了,简直是欣喜若狂。她身体已经好了一大半,此刻躺在床上穿得也单薄,还不忘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装出一副病中柔弱的样子,眼里含满着期待。
听到脚步声将近,然后拾级而上,进入房门。
闻人雪还是施施然起身,对着进来的人便福了福礼,柔柔道:“雪儿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专程来看雪儿,雪儿不胜荣宠。”
屋子里半晌没有动静。闻人雪保持着福礼的姿态,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身子微微发着抖。
继而头顶上方才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道:“雪儿妹妹哪用得着如此客气,突然行如此大礼,我还有点不习惯。”
闻人雪一心想着太子殿下,都没留意看,眼下定睛一看,简直快要气得吐血。只见她面前的是一袭裙子和一双缎面绣鞋,而站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太子而是闻人笑。
当即闻人雪就站直了身体,恨恨地看向闻人笑,道:“闻人笑,你这般捉弄我有意思吗?”想来,之前宫人说太子殿下来了,都是诓她的。眼前的闻人笑不过是为了看她笑话。
闻人雪一改柔柔弱弱的模样,既然太子都不再,她还装给谁看,言行举动间满满都是对闻人笑的仇视和敌意。
闻人笑却不怎么在意,说道:“我捉弄你?我一进来,你却看都不看一眼,就冲我行礼,怪我咯?”
“我为什么要对你行礼?”闻人雪冷笑道,“你不肯让我见太子,无非是怕我抢走了太子吧,你这妒妇!你以为你配做这太子妃吗?!”
这时,谢郁缓缓抬脚进来,面色冷凝,不急不缓地道:“她配不配,是本宫说了算。给太子妃行礼,还委屈你了?还敢对她大呼小叫、直呼其名?”
闻人雪愣了愣,抬头看去,见进来的人不是太子又是谁?顿时脸色就泛白,演得一手好戏,那美眸瞬时就蓄上了一层水雾,咬唇委屈道:“雪儿……雪儿不是那个意思……”
看她这样子,倒像是闻人笑欺负了她一样。
谢郁淡淡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雪儿……”闻人雪却说不出话来。
闻人笑一屁股在桌边坐下,又用脚挪了一张凳子给谢郁,好笑道:“你这么跟雪儿妹妹计较做什么,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姐妹之间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
闻人雪态度瞬间来个大转弯,道:“姐姐说的是。”
闻人笑便又道:“我就说吧,太子你后一步进来,会有好戏看哒。”
闻人雪:“……”原来是在故意耍她。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谢郁也不客气地坐下了,上下审视着闻人雪,问:“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闻人雪娇滴滴道:“雪儿多谢太子殿下挂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郁便道:“本宫看你能站能走,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皇后让你在本宫东宫里休养,既然好得差不多,早日收拾收拾,回去。”
闻人雪一噎,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在给她下逐客令吗?她当即淌下了泪,说道:“雪儿知道,雪儿留在东宫定是打扰了姐姐和殿下。雪儿能在东宫住的这几日,已是雪儿莫大的荣幸。但是雪儿并非贪图荣华富贵,雪儿只是想报答殿下的恩情,就算为殿下为奴为婢,雪儿也愿意。”
“东宫不缺丫鬟,”谢郁道,“如果你真想当丫鬟,本宫不会介意。就先去内事房报到,从末等丫鬟做起吧。”
闻人雪呼吸都不顺畅了,深吸两口气,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而是道:“早前雪儿在宫外都听说了,自从姐姐大婚当日被劫持以后,殿下和姐姐的关系就不太好呢,中秋的宫宴也好,眼下也好,殿下刻意和姐姐一起出现在雪儿这里,是想破除流言吗?殿下是个情深义重之人,即使姐姐……”顿了顿,看不懂谢郁已经清冷下来的脸色,又道,“即使姐姐经历了那么些事情以后,殿下也都还不离不弃,真的很让人感动。”
她这话,貌似在夸耀太子有情有义,实则却是在自以为是地点破太子和闻人笑之间的关系。
闻人笑听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半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嘴角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不等谢郁发作,闻人笑忽而挑起了眼帘,似笑非笑地看着闻人雪,道:“你想说即使我怎的?”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闻人雪却仿佛被她的眼神震得背脊骨发寒,好像又回到当天晚上自己被闻人笑推下湖里的时候一样。转而,闻人雪又镇定下来,眼下太子在这里,她总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不等闻人雪说上话来,闻人笑兀自点点头,又道:“你是想说,即使我声名狼藉、名节被毁,太子殿下也一样地对我好、照顾我么?”她挑衅地看着闻人雪的眼睛,一手抓着谢郁的手,“笑话,他是我男人。他不对我好,难不成对你好么?”
闻人雪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觉得刺眼极了,心情万分的复杂,脸色也极其难看。
闻人笑起身,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裙角,她冲闻人雪道:“况且又是谁告诉你,我们的关系不好的?你可亲眼看见我们吵架了?闹冲突了?”说着斜身一躺,便径直靠在了谢郁的怀里。
谢郁挑挑眉,很上道地搂了她。两人相互依偎着,谢郁看闻人笑时的表情,是看闻人雪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闻人雪以为,他只是太子,他高高在上,不会对任何人温柔。而她倘若能留在他身边,只需要做他身边的一个小女人即可。可是她发现她错了。
太子不是不会温柔,而是不会对她温柔。闻人雪不甘极了,即使这样又如何,若不是闻人笑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现在躺在太子怀里的人就应该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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