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鄞打量着屋中的布置……
正对门的,是一张红漆束腰马蹄足挖角牙条桌,上头摆着个空荡荡的大漆盘,条桌后面是绘着宫殿人物的屏风,屋子里皆是寻常之物。
自左侧绕过屏风,黑漆的木制楼梯直通到二楼。
牟岳不由得感慨。
“&nbp;这屋子里倒是空荡,左右加起来也不过三五个物件。莫纪明当真清廉至此,还是这栋小二楼里头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来收殓尸首的人顺走了?”
“&nbp;你是不是感觉特别可惜?!”
羡安挑了挑眉,揶揄他。
“&nbp;嗯,的确可惜。”牟岳想都不想就应了一声,可话音已落,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嫌弃的目光瞄向羡安。
“&nbp;上吊死的冤魂最是凶了,这可是犯讲究的……”
“……”
陆鄞点头“&nbp;原来六扇门都是如此查案的,全凭瞎猜。先入为主不算,还净整些子虚乌有的。”
“&nbp;喂,大人你……”羡安被他一激,当下恼怒道“&nbp;这是修河款,又是他全权负责,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傻的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莫纪明贪了那二十万两银子,他就该携款潜逃,又怎么会上吊自杀。”
陆鄞眸色乌黑幽深,一眼看去,望不穿的深邃,“&nbp;崔捕快,你不认为他是畏罪自杀?”
“&nbp;我……”
羡安才刚开口,就听见楼下有个沙哑的嗓子呵斥道“&nbp;谁!什么人在上面。”
负责看守此处官驿,是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嗓门倒是挺大,走起路来却慢得很,从羡安听到他的声音,再到他提着灯笼颤颤巍巍地上楼出现在她眼前,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羡安示意牟岳把捕快制牌递上去,牟岳生得副憨厚的模样,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nbp;……老伯,误会误会,我们是来查案的。”
“&nbp;来查案的?”老者把制牌凑近灯笼,才看清上头的“捕”字,他把制牌还给了牟岳,“&nbp;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nbp;山人自有妙计……”
羡安她骄矜的扬起小下巴,故作高深的说道。
“&nbp;我查案不喜欢惊动太多人。”陆鄞淡淡问道“&nbp;你是此处的驿丞么?”
灯笼昏暗,老者一时没看清,陆鄞的那身大红飞鱼袍。牟岳向他解释道“&nbp;这位是锦衣卫千户、陆鄞&nbp;陆大人。”
听得锦衣卫千户五字,老者把灯笼塞到羡安手中,朝陆鄞恭敬行李“&nbp;卑职王迁,参见陆大人。”
“&nbp;此宅院一直是由你看守的么?”陆鄞问道。
“&nbp;是。”
“&nbp;莫纪明是何事住进来的?”
“&nbp;您说是工部郎中莫大人吧!去年冬至刚过,他就来了。”老王头叹了口气,“&nbp;莫大人是个好官,没想到他会悬梁自尽。”
“&nbp;这有什么没想到的。”羡安在一旁犯嘀咕!
陆鄞吩咐那姓王的驿丞。
“&nbp;你把事情始末说一遍。”
老王头这几日就此事已经讲过几遍,但陆绎锦衣卫经历的身份摆着,说话间又有种不怒而威的仪态,使得他不敢怠慢,仍是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nbp;那天晚上,莫大人他很晚才回来,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书童跟我说熏笼不够暖和,让我再给生个火盆,后来我就回来睡下了,直到次日清早,见楼上窗子开着,以为是莫大人已经起身,结果上楼来一看,就发现莫大人已经悬在梁上。”
老王头伸手指了指羡安头顶处,后者抬头望了眼头顶处的横梁,忙往旁边挪了几步。
“&nbp;老伯,你方才说莫纪明来姑苏还带了一名书童来?”
老王头打量了眼羡安,丫头不大的年纪,性子也讨喜,时不时翘起的唇角又透着几分天真顽皮的模样。只是此时一副官家人老成持重的样子。而且对方虽只是个小官吏,可王迁毕竟上了年岁、也没那些踩底捧高的心思,还是答道“&nbp;是的,那两日那小书童染了风寒,夜里喝了汤药后倒头就睡,早起时还是我叫的他。”
此时陆鄞一直在旁静静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后问道“&nbp;莫纪明自从住进来,要你升过几次火盆?”
“&nbp;只有那天晚上一次。”
“&nbp;那天特别冷么?”
“&nbp;那天下着雨,确是有些冷。而且莫大人回来的时候,身上衣袍都被雨打湿了,大概是冻得不轻吧。”
“&nbp;他没有乘轿或者打伞么?”
崔羡安在旁边插口道。
她还走到案桌旁,细看这歪倒在地的一个圆凳,凳腿儿的漆面上果然如料,有处明显碰撞痕迹。
王老头努力回想了下,道“&nbp;说来也奇,莫大人之前一直是有轿子的,那不知为什么没有轿子送他回来。”
陆鄞转身看看窗子,问道“&nbp;那天早上,是哪几扇窗子开着的?”
王老头上前把西北侧的两扇窗子打开“&nbp;回大人,就是这两扇。”
陆鄞走近窗边,朝外头望去,即便今夜月色如此之好,也实在无甚景色可看,只有参差不齐的房屋。
“&nbp;莫大人平时也总是开这边的窗子。”王老头对此有很是不解。
羡安连忙把朝南的几扇窗子都打开,朝外探头,忽的惊喜道“&nbp;这边正好对着官驿的后花园,景致不错。”
王老头笑道“&nbp;是,此处精致最好,底下还有一颗桃树,现下正是花开时节。”“&nbp;只是可惜,莫纪明非酷爱桃花之人,倒是辜负了这番景致。”
“&nbp;非酷爱桃花之人?何以见得。”
“&nbp;桃花之美早在近千年前,那诗经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有所写。放着官驿后花园里的桃花不管,却对一盆平平无奇的兰花悉心照料。”
“&nbp;不知大人还可否记得,莫纪明贴身的那件里衣上,绣的正是兰花,香囊亦是……”羡安平淡的阐述道。
牟岳去看三屉书案,抽屉拉开来,全都空空如也不用说,莫纪明的来往书信等物肯定都被送到衙门里去了。书案上头也空荡荡的,只剩下笔架、砚台和水洗。
眉头妥妥的打着结,他朝羡安摇了摇头,崔羡安“&nbp;上面的东西,你可有动过。”她问老王头。
老王头摇头“&nbp;没有,衙门的人来过后,就把门给锁了,我再没上来过。”
羡安伸手指在砚台底使劲蹭了蹭,收回手仔细端详,手指头只有一点淡淡的墨痕,再看水洗中也是干干净净。
“&nbp;如何?”陆鄞问她。
“&nbp;看来莫纪明没有留遗书。”羡安还一本正经的惋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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