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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帅迟愣片刻,带着满腹惊疑,连连追随天翊与史大彪而去。
在店小二的指引下,三人从一偏门走出,过蜿蜒小径,来到一处幽静别院。
放眼以望,只见别院之中,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平展而视,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见状,天翊三人皆有些惊愕失措,谁曾料想,那热闹非凡的酒色歌舞背后,竟还隐有如此僻静的优雅之地。
店小二神色如常,轻车熟路地带着三人从花石草木之中穿行而过。
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停驻在一阁楼之下,四周围,池水环绕,池内翠荇香菱,迥非素常逞妍斗色之可比。
池水之上,搭建有一条平桥,木质古色,韵味天然,缩千里为咫尺。
此时,平桥的一头,孤悬一亭榭,亭榭迎对天翊等人的一面,有一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一男子背对而立,给人以或虚或实之触。
店小二笑了笑,道:“诸位客人,小的便带你们到此了!”
说着,他对着天翊三人稍稍躬身,继而退隐了下去。
天翊三人并未忙着行桥而过,反是静默地凝视着那亭榭。
看着看着,闫帅的脸色渐变得凝重起来,道:“不忘,此人实力很强!”
天翊淡然笑了笑,他很清楚,能被闫帅如此郑重以对的人,绝非弱者,但他无所畏惧,提步走上前去。
史大彪一副神游物外之貌,似还沉浸在即将痛失灵宝的状态中而无可自拔。
紧随着,三人行过平桥,来到亭榭外。
透过水晶珠帘,隐可见那静默而立的男子,状做沉思,对于天翊三人的到来似乎没有丝毫察觉。
天翊与史大彪也不急着开口,倒是闫帅按耐不住之下,轻声咳嗽了两声。
就在闫帅将欲出言之际,亭榭中的男子却是突然开口道:“南风吹归心,飞坠酒楼前。”
言出的一瞬,池水之上突地撩来了一阵微风,它拂过水面,荡起微波涟漪。
落垂在天翊三人身前的水晶珠帘,也于此时错击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空灵声。
听得男子这话,天翊倏地变貌失色,男子的一句“南风吹归心”何尝不作他心底最为迫切的写照?
天翊能感应到,他与亭榭中的男子素未谋面,但后者却能这般精准地言破其心思,只道莫测难揣。
迟定片刻,三人掀开水晶珠帘,步入亭榭之中。
男子的身影清晰入目,仅从背影去看,便给人一种俊逸脱俗、气质非凡的触觉。
天翊顿了顿,“前辈”两字刚刚脱口,却被男子的转身以言打断:“不忘小哥,切莫这般称呼于我!”
说着,男子笑了笑,这一笑,笑得淡雅如雾,笑得意蕴深藏。
天翊微微皱眉,举首下,只可见男子生得俊秀不已。
他有着垂直的黑亮长发,斜飞的英挺剑眉,锐利的深邃黑眸,分明的棱角轮廓。
整个人给人一种轩昂之觉,只静静站着,便有凌云之气散溢周身。
男子道:“不忘小哥,我叫苏远。冒昧问下,那一坛杏花红的味道如何?”
天翊正欲开口,一旁的闫帅突地作声道:“味道?哪有什么味道?与其称之为酒,倒还不如直接说是水来得贴切!”
闫帅的话中,饱多愤慨,他喝下了那最后一樽的杏花红,可味道着实让其难以启齿。
苏远淡然一笑,也不来气,说道:“那坛中本就装的是水。”
闻言,闫帅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一片,诧道:“什么?本就是水?”
苏远倒也坦然,点了点头,道:“酒从水中来,水何尝也不是一种酒呢?”
说着,他看向天翊,再道:“不忘小哥,苏远说的可对?”
天翊怔了怔,时至此刻,他已极为确信,眼前这个名叫苏远的男子绝不简单,这里的不简单,并不只是指得其实力。
天翊道:“贤者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
苏远道:“如此说来,不忘小哥也看出苏远有意结交之心了!”
天翊道:“不知苏远大哥想要如何结交于我?”
苏远道:“在此之前,不忘小哥是否可以先将那一坛杏花红的酒钱兑付于我?”
话语方歇,闫帅的神色突变得惊愕不定起来,他很想开口问问,说好的“不尚虚华”呢?
虽然如此,闫帅终究没能言道出口,他怔了怔,朝着天翊凝视而去。
天翊笑了笑,转眼看向史大彪,来此之前,他便与史大彪达成了协议,购买那一坛杏花红所需的十件灵宝全由史大彪来出。
此时,史大彪若一副失魂落魄模样,丝毫不曾顾及其他,只呆愣而立着。
见史大彪这般出神之态,天翊道了句:“大彪兄?”
闻言,史大彪一个激颤,连连醒转过来,接着随手一挥,霎时间,十轮光彩烁闪而出。
光彩映辉中,各携卷一器物,有刀、有枪、有剑、有戟
整整十件器物,个个落得非凡,灵气缭绕,势磅涌动。
史大彪涨红着脸,对着天翊道:“不忘啊!你可别忘了,这十件灵宝,大彪只是借你!既然是借,自然是需要还的!”
天翊无奈地笑了笑,道:“放心吧大彪兄,不忘以后定会还你十件灵宝!”
听得天翊这般承诺,史大彪那略显紊动的气息方才平缓了许多。
紧随着,天翊看向苏远,道:“苏远大哥,你且看看,这十件器物,是否达到灵宝品阶?”
苏远微微一笑,掩手一挥,悬空的十件灵宝尽数被其摄入储物袋中,以他的实力与眼界,哪里还需多做查探?
见得灵宝被苏远收起,史大彪方才平定的神色,再起波澜起伏,他爱财守财,何曾想过会破财?
天翊顿了顿,道:“苏远大哥,十件灵宝已交付于你,不知现在是否可以告知不忘,你的结交之法了?”
苏远笑了笑,道:“不忘,等你们离开流金城时,便知晓苏某何以结交与你了!”
说着,苏远淡然地看了看天翊三人。
下一刻,他一步提前,竟是准备就此离去。
闫帅见状,猛地一个横身,想要借此拦住苏远的去路,在他看来,苏远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骗子。
然而让闫帅始料未及的是,他之身躯明明横栏在苏远身前,但后者却是不知以何方法,一个闪身便已愈过了他的阻拦。
只寥寥片息,苏远便将背影留给了天翊等人,他走得不急不缓,雍容而又自若,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未曾留下。
闫帅正欲开口喝止,却被天翊制止道:“盗帅前辈,你觉得他会因你的怒喝而停下脚步吗?”
闫帅一怔,道:“此人心性之沉稳,城府之深厚,实乃我生平仅见!在他眼里,我的愤然,想来只若过眼云烟般无实!”
天翊道:“既是如此,那前辈又何必开口呢?”
说着,天翊迈步而动,顺着平桥,踏入一袭清波微烟之中。
闫帅愣住,久久言道不出半个字来,他侧了侧身,看向史大彪,好似希望后者能在言语上给他以慰藉。
史大彪状作深思,凝想好半响后,突对闫帅道:“盗帅兄,你说不忘他真的会还给我十件灵宝吗?”
见史大彪还惦记着灵宝之事,闫帅气郁满怀,道:“大彪兄,你觉得不忘拿得出十件灵宝吗?”
说着,闫帅冷地一哼,身不作停,连连朝着天翊追去。
闻言之下,史大彪倏地一脸惊恐,忙喝道:“盗帅兄,你可要给大彪做个见证啊!!”
言罢,史大彪速展身影,飞窜般地追向闫帅,他可不想自己的十件灵宝,如石沉大海般再难寻觅。
天翊等人离去后不久,那悬于池水上的亭榭中,突起一阵空间波动。
下一刻,两道身影凭空显现,这两人,一者做一老者,余下一人,则是适才分明已经远离的苏远。
苏远对着老者躬了躬身,道:“老师,你吩咐弟子做的事,弟子已做完!”
老者点了点头,道:“苏远,你我相识有多久了?”
苏远一愣,道:“弟子恩从老师,已时愈六载。”
老者道:“这般多年来,你从未询问我为何吩咐你做那般多事的目的,我若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你最想问我什么?”
苏远怔了怔,眼前这老者,是他的老师,但他却连老者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他只知晓,老者实力通玄,功参造化。
对于老者,苏远颇多好奇,私下他也曾打探过老者来历,但却无一所获。
这些年来,老者吩咐他做过很多莫名难测的事,苏远全都照办,虽口上不曾有丝毫质疑,但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思虑。
见苏远迟迟不开口,老者道:“苏远,你可是心有不定,不知该提及何问?”
苏远颔首道:“老师,弟子心中之疑,远非一问所能囊括。”
老者笑了笑,道:“可今日之后,那成团的疑惑不是全都昭然了吗?”
苏远一愣,稍以思量,便明悟地点了点头,道:“老师,你吩咐弟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不忘对吗?”
老者也不作应,只微微笑着,笑着笑着,他的身影渐变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散无影。
对此,苏远也不惊愕,老者的神出鬼没,他早已司空见惯。
稍顿片刻,苏远轻声一叹,萦绕在心头的疑惑虽然得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诠释,但旧的疑惑逝去,新的疑惑却又袭绕而来。
他好奇的是,自己老师为不忘所做的这一切,到底作何目的?
与此同时,天翊三人已出了寸阴酒楼,一路上,史大彪不停地言道着灵宝之事。
他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闫帅要做此事的见证,一边对不忘千叮万嘱,让其一定要记得归还灵宝。
对此,天翊与闫帅颇显得无奈,他们知道后者爱财惜财,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已爱财惜财到了如此程度。
回客栈的途中,辰南子传音天翊道:“不忘,苏远对你的事情,似乎极为了解!”
天翊道:“南风吹归心,飞坠酒楼前。他早就知道我会前去寸阴酒楼!”
辰南子疑道:“可是他如何得知你的事情的?”
天翊顿了顿,一时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道:“登云之事,知晓的人不多,但从苏远的字里行间之中不难看出,他应该知道不少讯息!”
辰南子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当面质问于他?”
天翊道:“辰老,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实情吗?更可况,兴许他自己都不知情也不一定!”
闻言,辰南子的思绪顿陷迷蒙,道:“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苏远若是不知情,岂会与你言道那些话语?”
天翊道:“我也不确定,我只感觉,我所历经的事情,似乎是有人暗中刻意在推动。”
辰南子道:“小子,你不会是在与我说笑吧?哪有人可以操控诸般万事的?这世事运转,冥冥中自有天定,可没人能有难通天彻地的本领!”
天翊淡淡一笑,不再回应什么,继而随同闫帅与史大彪一道折返于客栈中。
此时,武忘等人尚未归来,他们离开庚辛学院后,并未立刻回客栈,而是在流金城中览行去了。
眼下绝尘依旧处于昏沉,武忘等人也想看看,能否在流金城中购置些奇物,兴许对绝尘的伤势有所帮助。
感知到天翊等人归来,晓梦从入定中醒转,接着与天翊三人相汇在客栈的大厅中。
晓梦道:“不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中土?”
天翊道:“等尘哥醒来,我们便回去。”
晓梦道:“那你是否要激发狂火令?”
一提到“狂火令”,闫帅的脸色倏地一变,早在之前,他便劝说过天翊,但天翊却未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此时晓突提此事,自然引得闫帅关注,不由得将目光凝视到天翊身上。
天翊笑了笑,并未出言作答。
见状,晓梦脸色一沉,道:“不忘,狂火令事关重大,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说着,她突地起身离去,似乎对天翊的不予言语颇有些动气。
天翊神色如常,就如史大彪所说,他的心底早有了决意。
闫帅怔了怔,道:“不忘,晓梦所言无差,狂火令关乎狂府是否能顺利开启,切不可意气用事!”
天翊道:“闫帅前辈,不知那狂府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闫帅一愣,道:“狂府之中有何隐秘,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其中有关乎狂客兴衰之物!”
天翊道:“闫帅前辈,不知你可相信人定胜天之说?”
闻言,闫帅突地沉默不言起来。
倒是一旁的史大彪开口道:“不滞于物,方才能超脱以物!”
闫帅思定半响,看向天翊道:“如此说来,不忘你是打算激发狂火令了?”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此前行过中土之地时,他曾悄入登云,但却险被冷邬、幽篁发觉,以他的实力,两人绝无可能探查到其行踪。
这般来看,那便说明登云之中,还有强者坐镇,况且辰南子也说过,他在登云峰中也感受到了数股极为强大的气息。
结合这之种种,不难判断出而今的登云峰内怕是高手齐聚,这对于天翊重临登云的计划,阻碍不小。
眼下,虽有闫帅、晓梦为助,但天翊仍旧觉得不够保险。
他要带着众人重回登云,是风风火火地回,他要以凛傲的姿态告诸风澜,狂客的尊严不容亵渎!
既然如此,那便需要强大的力量。
狂火令出,可召集天下狂客,这些力量若是凝汇在一起,绝对不容小觑。
见天翊依旧不做回应,闫帅无奈地叹了叹,他何尝看不出,天翊其实早已决意要将狂火令激发。
就在天翊等人言谈之际,客栈外突有一魁梧大汉走了进来。
见得来人后,客栈的老板连躬身以迎,满脸堆笑道:“城主大人!”
来人不做别人,正是流金城的城主,流金。
流金随意做了个示意,继而朝着天翊等人走去,道:“不忘小友,不知流金可有幸落座在此?”
他指了指桌前的一个空位,正是之前晓梦离去所留。
天翊道:“流金城主还请随意。”
闻言,流金一脸笑意地坐了下来。
天翊道:“流金城主,看你这模样,似乎是专程为了我们而来!”
流金笑了笑,点头道:“不忘小友倒是洞悉得颇准!流金前来,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天翊道:“不知城主有何事以询?”
流金道:“不忘小友,血剑山的事,可是你们所做?”
天翊不置可否,道:“城主是何以得知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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