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微亮,玉城最好的医院里,盛爷站在最靠近急救室的地方,背对着走道。离烟站在远远的地方唤了一声哥哥,他回过头来,看见了与自己同样慌张的她。
“哥哥……”离烟如孩童一样跑过去,无助地站在他跟前,小手握得紧紧的。
盛赞抬起手,极轻地在她头上揉了揉,沉声道:“会没事的。”
离烟乖乖地点点头,跟哥哥一样站在了距离急救室最近的地方。毛毛没有上去打扰这对兄妹,而是远远站着。团子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安抚毛妈,见着毛毛了,颤悠悠地喊他:“母毛毛……”
毛毛蹲在毛妈和团子跟前,紧紧握住两人的手。
毛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妈妈觉得难受,把电话打给我,我急着让老冒载我过去,到的时候她依旧昏迷了,他们家保姆吓得连救护车都不懂叫,还好是我过去了,呜呜呜,真是……”
后半句毛妈没说,这就是她抛弃了三千港想要的一切吗?真是不值得啊!
盛赞的面上看不出表情,但毛毛知道,他并不好过。
曼文觉得难受,电话打给毛妈而不是自己的一对子女,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怕他们担心,怕给他们填负担。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妈妈,所以不敢开这个口。
离烟眼眶红红的,一直记得她毛哥跟她说过:“来到这里就别哭了,不吉利。”
她低声对身旁的哥哥说:“妈妈变了,她一直护着我,她说要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走的时候他们在吵架,那时她还好好的。”
盛赞垂眼看着她,天边的第一抹朝阳洒进来,让这个冰冷了地方终于染上夏日的温度。
“一定会没事的。”他说。
过了一会儿,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毛毛快步过去拥住了离烟。离烟问:“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问:“谁是家属?”
“我是!”他们的身后,楼向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
“我是她女儿。”离烟不回头,对医生说。
站在一旁看不出情绪的盛赞说:“我是她儿子。”
那一瞬,离烟感觉她的家圆满了。她知道妈妈对哥哥有多愧疚,她知道妈妈有多讨好哥哥,她知道哥哥一直没有放下。
医生看着走过来的楼向德,似乎是想等他,盛赞却说:“跟我们说就可以了。”
离烟跟着点点头。
于是医生告诉曼文的子女:“情况以及控制下来了,但你们应该好好劝劝病人,让她多一点求生意志。之前我们建议她尽快手术,可是她一直拖到现在,出现休克昏倒的症状意味着病情的加重,再不手术就来不及了。”
楼向德听见了最后一句:“出现休克昏倒的症状意味着病情的加重,再不手术就来不及了。”
离烟一下站不稳,毛毛提着她的肩膀,她转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盛赞的背影如同大树,永远都屹立不倒。但团子默默走到他身边,攀住了他的胳膊。亲人受此磨难,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长久的静默后,盛赞开口:“交给我,你们随时做好手术的准备。”
病房里,曼文缓缓苏醒,睁开眼时,看见了满屋子的人。
她笑了笑:“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还嗔怪地对毛妈说:“都说了是小事。”
毛妈用手绢揩了揩眼睛,满是鼻音:“你儿子女儿孝顺,怪我做什么?”
曼文因为这句话,笑开来。
盛赞走到床边蹲下,给曼文掖了掖被子,问她:“怎么没说?”
他表情严肃,似乎很不高兴,曼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连道歉:“没什么大事,你们都忙……”
毛毛跟盛赞做了一辈子的兄弟,看着他悲伤的背影,心里被刀割一样难受。
盛赞说:“如果不想让我担心,就把手术做了吧。”
曼文其实不愿意做手术,她说:“手术也有复发的几率,还不如完完整整的。”
“妈!”离烟实在受不了了,大叫起来。
曼文虚弱地看着她,再看看离烟身边的毛毛。
目光一转,她也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楼向德。
“你们尽快结婚吧,我也就没有遗憾了。”曼文突然这么说,跟说遗言一样,在场所有人都受不了地哭了起来。
团子抽泣着:“妈妈,您要好好的,要看着书言书俊长大。”
曼文对盛赞说:“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我也就不担心你了,但你妹妹还小,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她,她是个好孩子。”
盛赞说:“当然。”
他还说:“妈,别让我们担心,手术吧。”
一直笑着的曼文,终于哭了。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坠,使劲忍着不发出声音。
“别哭了。”盛赞抬起手给她抹眼泪,接着说:“等你好了,就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曼文一边哭一边笑,整张脸看起来狰狞极了,这样好一会儿后才摇头:“不用了,我怎么会没地方住。”
盛赞却不听她说,站起来问团子:“妈妈住哪个房间好?”
团子很快接上:“书言书俊的房间隔壁,好不好?”
盛赞点点头:“可以。”
然后他出去了,跟医生商量手术时间,病床上,曼文低声呜呜哭泣。
离烟坐在床边,一下一下顺着曼文的头发,曼文抱住了她和团子,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而房间里,有人比曼文哭得还厉害,毛毛只好耐心哄毛妈:“妈哟,咱可不能哭了,这漂亮的双眼皮都要哭没啦!”
毛妈一掌拍在儿子身上:“要你多嘴!”
曼文泪光闪闪地看了看毛毛,毛毛挠挠头问她:“要我出去?”
曼文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