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静默,都在等楚归反应。坂本斜看楚归:“怎么,楚先生……不答应?”
楚归闻言不以为然似地一笑:“既然少将有这个兴趣,我怎么能扫兴呢。”他看着坂本说了这句,便一抬手,掌心朝上往后招了招,“鸾鸾,你过来。”
继鸾本站在他的身后,见状一怔之下便迈步上前,将手搭了过去。
当着众人的面儿,楚归握住她的手,半是轻薄半是情真意切似地,淡淡说道:“鸾鸾,方才少将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继鸾垂着头,静静回答:“回三爷,都听到了。”
楚归道:“那么,你就跟密斯李……哦不,是水原少校切磋切磋吧……只不过记得,今儿这么多人在场,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别丢了三爷的脸面。”
楚归这边儿说着,那边翻译便给坂本说着,坂本听到最后一句,脸上便露出几分狞笑来。
这边楚归说到最后一句,便转头看向继鸾,慢慢又问:“鸾鸾,懂吗?”
他的手翻上来,在继鸾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继鸾对上他的双眸,仍旧安静沉稳地:“是,三爷。”
女人之间打斗,比男人间对打更加好看,但凶险却也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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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斯李早就恨上了继鸾,何况现在是当着坂本跟一干日本人的面儿,她更是半点也不能松懈,从一开始就迫不及待地步步紧逼。
继鸾依旧不急不躁,见密斯李来势凶猛,她便并不急着接招,多半是退让,偶尔见缝插针地反攻两招。
于是在开始的三分钟内,两人基本是打了个平手。
交手中,密斯李心中渐渐急躁,知道坂本怕是看得不耐烦了,当下断喝一声,攻势更如暴风骤雨一般。
继鸾脚下踏着八卦步,连连闪避,一刹那竟有点儿险象环生的意思。
密斯李大喜,耳畔似乎能听到一句日语的夸奖。
战势从此生变,继鸾步步后退,密斯李紧追不放,坂本跟几个日本军官忍不住鼓噪起来,像是给密斯李助威叫好一般,反观楚归这方,却无有一人出声。
楚归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直到继鸾退无可退脚下居然踉跄了一下,密斯李见时机大好,猛地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继鸾躲闪不及,正被踢中胸腹之间,顿时整个人倒飞出去,而后重重地跌在地上,竟然爬不起来。
说时迟那时却快如闪电,楚归大叫一声,猛地起身,快步跑到继鸾身边儿,挽住她手臂将她扶起来:“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继鸾哑声道:“我给……三爷丢脸……了……”手在胸口一捂,嘴角竟显出血迹!
密斯李站得近,当下一惊。
楚归急切地低头看着问着,望着继鸾吃痛的神情,以及唇边一丝血迹,更似胆战心惊:“血!”
他抱着继鸾,回头瞪向密斯李大声喝道,“不过就是比试比试,有必要这么把人往死里打吗?就算是她以前得罪过你,也不用这么下狠手吧!”
密斯李有些惊愕似地站在旁边:“我……”
楚归不等她说,又看向坂本:“少将,说好了是切磋切磋,瞧这都吐血了!你先前还说什么共荣共荣,我们也是抱着这个念头来吃这顿饭的,不是当面就给人这下马威吧!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怎么着!”
那翻译劈里啪啦地翻了,坂本先前正也得意密斯李得手,听了楚归这番“抗议”,看着继鸾嘴角带血的模样,便晴转多云地干笑了两声,冲楚归道:“这个……”
他转头看向密斯李:“八嘎!太过分了,快向楚先生……道歉!”
密斯李双脚一顿,向着楚归一点头:“对不住楚三爷,是我有些急躁了!”
楚归看着两人这一番惺惺作态,低头看看继鸾,继鸾咳嗽了声,道:“三爷……是我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
楚归咬牙,便露出恼怒的表情,扭头扫了密斯李一眼,说道:“算了!也是我们技不如人,早知道这样儿就不让她跟你们打了,少将……这饭也吃完了,我得带人回去疗伤了,请少将允许我告辞!”
坂本见继鸾捂着胸口,嘴角带血精神萎靡一副无力颓败之态,又看楚归含怒带悔,便乐得做大度状。
当下楚归便拥着继鸾往外走,其他的士绅名流见状,也跟着告退,三下五除二作鸟兽散,坂本见在场没了中国人,便对密斯李用日本话说道:“那个三爷,你说他很大的本事,又是楚去非的弟弟,原来不过只是一个懦夫而已!还有他身边的,居然只有个不中用的女人!”
密斯李垂着头,不敢反驳,只能答应着。
坂本又冷哼道:“东亚病夫,东亚病夫,要不是看在他能帮我们暂时管理锦城安抚人心的份上,干脆就杀了!”
密斯李忙道:“少将说的是!”
坂本发了两句牢骚,又说:“听龟田说,你最近跟那个唱戏的中国男人在一起?”
密斯李面色一变:“是!因为他也是能接近楚三爷的人……所以我才……”
坂本打断她的话:“龟田说,你对中国男人很着迷!但是你要记住,不要耽误了帝国的大事!”
密斯李垂着头,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之色,却只回答:“是!少将!”
密斯李从坂本处出来,低着头转到后院,那叫龟田的日本青年军官一路默默跟着,两人走到僻静处,密斯李站住脚,回身抬手一巴掌挥过去:“混蛋!竟然跟少将打我的报告!”
龟田捂着脸,皱眉说:“难道我说的是错的吗?我劝过你,你为什么不听?”
密斯李望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心烦,喝道:“闭嘴!你要是再敢对少将胡说,我就说你缠着我!”她说完之后,迈步往外就走,龟田追上去:“你要去哪里?”密斯李道:“你管不着,有本事再去告状!”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提密斯李一怒之下离开,只说楚归抱着继鸾出了市政府,将出门口的时候,继鸾见他着实紧张,便抬手在他的手心里悄悄一勾。
楚归这才稍微心安,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往回赶,一路上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头,丝毫不放。
一直到了府门口,楚归下地,便又想抱着继鸾下来,继鸾将他的手一握:“三爷……你刚病好,我撑得住。”只是握着他的手下了地。
楚归立刻拥著她,进了门后便叫人熬补药,又脚步不停地半扶半抱带了继鸾回房。
进了门后,继鸾才将楚归的手松开:“三爷……”
楚归掩了门,让她坐回床上:“让我看看伤的如何!”忙不迭地去掀她的衣裳。
继鸾有些窘然:“三爷,我没事……”急忙按住他的双手。
“我不信!都吐血了!”楚归拧着眉,“快些给我看看!”
继鸾伤到的是胸腹之间,这个地方怎么好给人看,然而楚归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继鸾皱着眉,无奈道:“三爷我真没事……那多是做出来给他们看的。”
楚归怔了怔:“真的是装的?”
继鸾一点头。楚归心头一紧:“那血呢?”
继鸾道:“是我咬破了舌头尖儿。”
楚归心头一疼:“给我看看。”便捏住继鸾的下巴,皱着眉喃喃地又说道,“让我的鸾鸾受苦了。”
继鸾恁般大方的一个人,被他这样缠着,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三爷……”
“给我看看。”楚归叫着,又道:“我就叫你输而已,没叫你输得这么惊天动地……不成,给我看看!”
他不依不饶地又缠上来,捏捏继鸾的下巴想看舌头,又去扯她的衣裳想看身上的伤,上下其手,极其之忙。
你道为何楚归跟继鸾说什么“装的”,“叫你输而已”?原来当时坂本要两人比,分明就是要给密斯李找场子,倘若继鸾赢了,他必然越发不依不饶,逼急了这些凶残成性的鬼子指不定作出什么来。
楚归当然知道,他心中自有打算,明着把继鸾拉过来,手指却在她手心里飞快地写了个“输”字。
继鸾起初虽然有些不懂他为何让自己这么做,但是她知道楚归的心机是一等的,因此便一直在找机会。
继鸾被楚归环抱着,他的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摸来转去地找扣子要解,继鸾被他缠的不行,摸到痒痒处忍不住便笑了声。
楚归气恼着:“还笑,还笑……当时虽然知道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可是看你那样……把三爷吓死了!下回可不带这样的了。”
继鸾听着他碎碎念,面上微笑:“好,三爷。”这会儿的楚归,像是个活人了……自从楚去非出了事,在继鸾的眼里,三爷成了一具空壳子,她嘴里不说,心里担忧又难受。
但是继鸾也没跟楚归说:这输哪里是会那么容易的?竟比赢更难些,因为要输的不露痕迹,顺其自然……
偏对方又是个高手,一不留神被看出来那就糟了,因此继鸾才拼了受密斯李那一脚,把败相做了个十足十。
因继鸾说了声“好,三爷”,让楚归有些心动,端详着她便问:“是好三爷,还是三爷好?”
继鸾一怔,楚归趁机将她按倒,手大概是碰到了继鸾伤处,继鸾“哎吆”叫了声,楚归吓得急忙缩手,继而又怒道:“还说没伤着?快给我看看!”
继鸾叹了口气:“那三爷你别动,我给你看就是了。”
楚归闻言,果真没再动,只是斜躺在旁边,却仍盯着她虎视眈眈。
继鸾看他一眼,缓缓地把长衫解开,迟疑了会儿,终于撩起里头的衫子,楚归探头一瞧,心头发凉,丝丝地痛。
原来在继鸾的腰腹上,有一个清晰地青紫印子,显然就是密斯李那一脚留下的了。
继鸾虽然轻描淡写说是装的,但时机哪能把握的那么准确?
高手过招,生死刹那,当然也顾不得许多了。
楚归看着,那眼睛就有些不好,手指发抖,想要摸一摸,又不敢似地。
继鸾本正提防着他摸过来,见他没有动作,正有些惊奇,低头一看楚归那神情,心中一动。
继鸾便赶紧把衣裳放下,轻声安慰道:“三爷……真没事,就是看着有些吓人。”
楚归不言语,默默地探臂过来,顺势就将继鸾的腰轻轻搂住,将脸极温柔地贴在她的腹上:“鸾鸾……”
“嗯……三爷。”
楚归感觉脸颊下的身体透出缕缕暖意,轻声说道:“你放心,今儿你受的苦,很快三爷就给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三爷……”继鸾的眼睛忍不住也有些异样,大概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了些。
楚归手上略微用力将她抱了抱,又怕弄得她伤口疼。
他将脸在她腰间蹭了蹭,说:“鸾鸾,我……只有你了。”
继鸾怔了怔,楚归叹了声:“你不许有事,三爷不许你有事。”
继鸾望着缠在腰间的这个男人,心中感觉很是奇妙,有种类似暖流般的东西淌过心尖儿似的,并不难受,反而很是……熨帖。继鸾看着他新剪的那短短的头发,忍不住抬手在上面摸了一摸,发丝在掌心里,有些痒痒,继鸾便说:“三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楚归的身子颤了颤,然后他便起了身,两人都在床上,面对面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继鸾有些不好意思,便垂了眸,正想要下去,楚归却抬手在她肩头一按。
继鸾抬头看他,楚归望着她,将继鸾垂在额前的头发缓缓往耳后一抿,目光从她的眉眼往下,一直落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
“好鸾鸾……”楚归轻叹,手指捏着继鸾的下巴,头略一偏,轻轻地吻了下去。
继鸾心头一震,本想避开的,不知为何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