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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歌瞇起双眼,似在回想久远以前的往事,他嘴角微扬,说道:“他们两位武功高强,行事有仁侠之风,即便我们立场不同,但我与家父都十分欣赏他们,私底下也常常聊起两人,虽然我不知道凌姑娘是如何想的,也许她只当我是个纠缠不清的讨厌鬼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啦,凌姑娘除了行事作风令人敬佩,我也从未见过生得像她这般好看的姑娘,哈哈,哈哈!”
说完后陆长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榆琴觉得,从方才至今,陆长歌一直到此时才真正露出微笑,那是带有些许温暖的笑容,而非苦笑或无可奈何的神情。
陆长歌接着道:“后来同风会在司马宗主与明相大师等人的带领下,将各分会逐一击破,这些人本就是一群各自为战的旁门左道,说是齐心抗敌,也只是有个样子,武功造诣更是参差不齐,因此待正道回过神来,团结一致,大伙儿就原形毕露,兵败如山倒。”
榆琴想了想,问道:“想来陆大哥与令尊都并未收手了?”
陆长哥苦笑道:“爹说『受人恩惠必当结草衔环,至死不渝,别人可退,我们不行』,因此我们仍是一路随盟主顽抗,最终同风会成员逃的逃,散的散,姜遇安心一横,集结残部在九江南郊伏击正道,准备来个鱼死网破,但计划却被明相大师等人识破,反被瓮中捉鳖。”
陆长歌双目一闭,静静道:“就如世人所知,姜遇安最终死在司马宗主的剑下,但正道也同样付出不小的代价,我爹在与司马凡交手的过程中失手,当场身亡,而司马凡身受重伤,后来也因此殒命。”
榆琴心想,原来当年的三当家便是亡于此役,也因此这个位置如今才会由程子闲补上,她又问道:“既然令尊与司马凡交手,那陆大哥便是”
陆长歌点头道:“是,那一战我与凌姑娘同样两败俱伤,但最终同风会大势已去,连同我在内,剩下的人再也无法力挽狂澜,生死交关之际,她却求司马宗主网开一面,留我一条性命,并以自身为担保,保证我以后不再为恶。”
榆琴喃喃道:“凌姐姐”
陆长哥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凌姑娘曾暗中调查,她得知我爹早年未入同风会之时,曾在县衙任正捕快之职,且行事刚正,乡里间风评甚佳,因此她认为我们并非是助纣为虐之徒,入同风会必有其他缘由。”
榆琴寻思,凌姐姐向来冷冰冰的不爱多话,但她既肯暗中调查,并为陆家父子求情,多半凌姐姐在与他们交手的过程中,也渐渐有了英雄相惜之情,正如陆家父子一般。
榆琴猜道:“凌姐姐也许是认为,令尊为同风会偿命便已足够,不需要陆大哥再赔上一条性命?”
陆长歌不置可否,淡淡道:“谁知道呢?后来司马宗主让她自行决定如何处置我,她先是将我软禁,此后每日来找我说话”说到此处,他却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榆琴微感错愕,想不到他讲述不堪回首的父仇过往,竟还有心情笑得出来,陆长歌见了榆琴神情,也猜到她所思为何,连忙解释道:“榆琴妹妹,你也知道你凌姐姐向来不爱说话,但她那时却天天来劝我放下仇恨,改过自新,你要知道,要她费心多说几句话,那可比要她多揍几个恶人,多抓几个悍匪还难得多了!那段日子可真是难为她,明明没话可说,却硬要找话讲。”
榆琴想到凌雪衣平日举止,心想确实有理,自己也忍不住脸露微笑,随后问道:“所以陆大哥便让凌姐姐给说动,放下仇恨了?”
陆长哥却摇头道:“那时我年轻气盛,又让父仇冲昏了头,因此不管凌姑娘如何苦口婆心,我仍是嘴硬,只说自己若能留得性命,来日必找司马家与正道讨回这桩血仇,但那时我却没想到,其实凌姑娘也同样失去了她敬爱的三当家”
榆琴默默点头,陆长歌续道:“后来同风会在江湖上几近绝迹,凌姑娘虽没法劝得我回心转意,却仍是放我离开,还说我若要寻仇,尽管去找她,她也同样奉陪。”
榆琴问道:“但后来陆大哥并没有再去找凌姐姐,对吗?”
陆长歌道:“是,我虽惦记着父仇,但也记得父亲要我『知恩图报』,司马家虽于我有仇,但凌姑娘也同样饶我一命,因此我虽内心犹豫,但终究没再去寻仇,而是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后来纪沧然筹组天机阁,他在江湖上明查暗访,找寻风云盟与同风会的后人,希望我们助他的天机阁一臂之力,并为当年之事雪恨,就这么着,我为了仇恨加入了天机阁,并在纪沧然的授意下,成了副阁主。”
榆琴“啊”了一声,颇感意外,道:“陆大哥是天机阁副阁主!?”
陆长歌苦笑道:“凌姑娘虽知道我出自同风会,却不知道我如今又是天机阁的一员,更高居副阁主之位,倘若知道,多半我也没法儿与你们如此闹腾了。”
榆琴回想与陆长歌自相遇至今的种种,问道:“如此说来,从一开始接近我们,到如今打伤五当家,再将我擒走,都是因为副阁主的职责了?”
陆长歌却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将眼睛别开,看向别处,一会儿后才道:“不然是这样,留招《万武归藏》、接近司马家中人物,再到现在劫走榆琴妹妹,这些的确是天机阁授意而为,但其他的并非如此。”
榆琴不解其意,问道:“其他的?”
但陆长歌却没正面回答,自顾自地道:“自数年前我加入天机阁,再到后来天机阁广邀天下豪杰共编《万武归藏》,我见了许多门派因此事遭难,其中不乏一些年轻有为,还未涉足江湖,便遇横祸的无辜之人,也因为见了《万武归藏》带来的纷争,这才让我重新思考天机阁、姜遇安的所为,还有那个曾为我求情的凌姑娘。”
榆琴细细咀嚼其话语,片刻后已知其意,问道:“陆大哥想收手了?”
陆长歌点头道:“这三年我一边为天机阁办事,一边四处游荡,直到与你们相遇,这段时间我其实颇为犹豫,自己入天机阁究竟是对是错?上回在承云寨,我见卫老弟伤重,凌姑娘陷危,忍不住出手相助,到了这时,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再两边讨好,便向纪沧然提了退出一事,他虽答应,却要我再助他最后一事。”
榆琴道:“想来这件事,便是将我擒来了。”
陆长歌用略带歉意的语气答道:“是,榆琴妹妹聪慧过人,我想请妹妹助我之事,便是陪我演一出戏,让我先成功将你擒回,并将你交给他们,银货两讫,待责任已不在我身上之时,我再设计,偷偷将你救出。”
榆琴道:“所以方才在养心楼主面前打伤五当家,并将我带走,也是为了取信他们了?”
陆长歌道:“是,须得让他们相信,我是认真帮他们办事,陆兄那一掌我已避开要害,应该不至于有大害,至于他与卫老弟得知原委后是否能原谅我,我也没法顾及那许多了。”
榆琴沉思片刻,随即点头道:“好,若陆大哥可以离开天机阁,那榆琴自然愿意相帮,况且即便陆大哥接近我们实乃别有所图,但在藏鱼庭首面前保下卫公子与凌姐姐,却是千真万确,我们仍是欠陆大哥一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