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衙署,赵莽迫不及待地问:“爹,韩大哥,张帅守和杨将军是啥意思?”
赵佗和韩世忠相视一眼,韩世忠笑道:“你可知道,杨可世将军乃是童贯童太傅亲信部下?”
“略有耳闻。”赵莽点点头。
“某猜测,杨将军的意思是,只要你能借此机会铲除摩尼教余孽,他就把你举荐给童太傅!”
韩世忠拍拍赵莽肩头:“若能得到童太傅青睐,又何止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也并非不可能!”
赵莽一张脸皱成一团,犹若便秘,吭哧道:“可是,我听闻,那童贯童太傅,是个宦官?还是民间咒骂的‘六贼’之一!”
韩世忠压低声道:“这些都不假。可你更要知道,童太傅也是天下间最具权势之人,深得官家信赖。
自出任西北监军以来,童太傅执掌兵权二十余年,每逢征伐战事,童太傅都是官家心目中,统帅的不二人选!
试想,你今后若在军中打拼,有童太傅提携,岂不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赵莽一脸纠结,赵佗也是沉着脸不言语。
韩世忠见父子脸色,笑道:“你们可知,杨可世将军入伍之初默默无闻,一次军前议事,当时只是个普通军卒的杨可世负责布置营帐。
他见行军舆图有几处标注错误,就擅作主张动笔改掉。
童太傅商议军务时察觉,起初颇为恼怒,要严惩擅改舆图之人。
后来经过比对勘校,才知杨可世几处改动一点不错。
童太傅召他当面答对,之后便调他到身边做亲帐兵,又过不久,杨可世便成了童太傅麾下独当一面的将领。”
韩世忠感触良多:“人生若得遇贵人提携,就能免去许多蹉跎岁月,此谓之机缘,可遇不可求!
某未遇刘延庆刘节帅之前,也不过是延安府一名普通‘敢勇’,多次立功也得不到上头重视。
如今好不容易当上部将,却又”
韩世忠摇摇头,眼里有些黯然。
赵莽想了想,看着赵佗:“爹,你的意思呢?”
赵佗苦笑道:“童太傅掌兵多年,比朝中相当一部分,只会空谈的文官重臣更懂军务、知兵事。
只是,童太傅脾性古怪,难以揣度,身边人如履薄冰。
且童太傅位高权重,牵涉朝中权势斗争,投在他麾下难免受牵连、担风险。
还有还有”
赵莽笑道:“爹,有话尽管说,父子间有何好顾虑的?”
赵佗眼里一阵犹豫,含含糊糊地道:“爹是想告诉你,投效童太傅有利有弊,你自己权量,深思熟虑后再做定夺!”
赵莽不疑有他,又道:“不妨请杨将军也替韩大哥举荐举荐!”
韩世忠苦笑道:“我军籍尚在鄜延军,又是刘节帅旧部,身上有诸多牵绊,不可能随意变动。
反倒不像你,一介白身,杨将军举荐你无需顾忌太多。”
韩世忠话音一顿,颇有些遗憾地道:“其实某当年,本有希望直接投在童太傅麾下”
“噢?”赵莽满心好奇,“可是出了变故?”
韩世忠苦笑道:“没有变故,是某自己年轻气盛,白白错失良机。
崇宁四年(1105年),那时某从军不久,随延州兵攻打永乐城(陕西米脂),阵斩西夏监军驸马兀阸(è)移。
经略司上报军功,时任熙湟安抚制置使、检校司空童贯,怀疑首级作假,只给某记功一转。
后来大破西夏军,童太傅摆酒庆贺,邀请有功之人参加饮宴,某也在受邀行列。
当时,某对前事耿耿于怀,索性以染病为由,推脱不去。
之后才知,那日酒宴上,童太傅召与会之人当面答对。
其中相当一部分,不久后都得到晋升。
政和五年(1115年),童太傅率陕西六路伐西夏,麾下不少副将、部将,都是出自十年前那一次贺宴之上。
而韩某,却还只是鄜延经略使刘延庆麾下,一名统管五十军士的押队”
韩世忠长长叹口气,“虽说人生际遇各有不同,但平白错失天大机缘,某至今想起,仍然懊悔不已。”://y
赵莽咽咽唾沫,没想到韩世忠还有这样一番阴差阳错,不免令人唏嘘。
赵佗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叹道:“平心而论,大郎若能拜在童太傅门下,对于将来进到军中打拼裨益良多。
究竟作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赵莽琢磨了会,笑道:“不管这件事成不成,我都会北上东京应募效用兵。
若有机会得到童太傅提携,自然能少走弯路。
若是不能,就只有脚踏实地,埋头苦干,静候其他机缘。”
赵佗欣慰道:“你能如此想,为父也就放心了。”
韩世忠赞道:“成则戒骄,败则戒躁,若某年轻时如你一般稳重,想来今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赵莽正色道:“韩大哥机缘未到,将来必有一飞冲天之时!”
韩世忠抱拳道:“多谢赵兄弟吉言!”
赵莽暗暗握紧破夏刀,对未来满怀憧憬。
韩世忠说的不错,童贯是不是宦官、六贼,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童贯是他唯一有机会接触到的顶级权贵。
赵莽并非迂腐之人,对于攀附权贵并无太大抵触。
在他看来,首先是自身能力可堪大用,得到上位者赏识,才有攀附的可能性。
这本身是对能力的认可。
如果能得到童贯提携,韩世忠十六年难以入品的辛酸就不会上演。
他不是韩世忠,更没有十六年时间可以等。
如果想抢在那场灭国浩劫来临前做些什么,接触并且影响童贯,或许是最好的、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