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门前大街,靠近大观桥的街口。
一根两丈多高木杆立于道旁,顶部悬吊一个筐子,筐子里有一颗人头。
筐子下挂一块木牌,写着:梁山贼寇鲁达
筐子正下方的地面,留有滴落状暗红色血迹。
周围聚拢一群人,指着筐子里的人头议论纷纷。
有过路的行人驻足观望,也有人议论几句往别处走了。
随着州衙在全城张贴布告,城中百姓口口相传,梁山贼寇鲁达落网伏法的消息迅速传开。
赵莽父子和韩世忠站在大观桥旁,远远看着人头杆子下聚拢人群。
赵佗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莽轻声道:“爹,夜里我随你前来,取回鲁达头颅,连夜送到飞来峰安葬,好让他早日安息。”
赵佗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韩世忠道:“某让吴长顺准备马匹,到时候西瓦子门见。
吴长顺这厮,去过军桥附近打探消息,怎地还不回来?”
正说着,街口出现几人,凶神恶煞地驱赶聚拢在木杆旁边的行人。
当中一人,戴幞头、穿褐色圆领袍、束銙带,黑脸、矮胖,正是宋江!
旁边几人,有的穿无臂短褂,有的戴毡笠、穿窄袖袍,有的挎刀背弓,有的手持大枪,一看就是一伙不好惹的草莽武夫。
“爹,是宋黑三!”赵莽冷下脸,“旁边的,应该是剩下的五个梁山贼。”
赵莽记得,鲁达在余杭县就跟他介绍过,海州一战过后,宋江身边只剩下五人。
杨志、徐宁、张顺、张清、戴宗。
赵莽凝眼望去,逐一打量,使枪的是徐宁,挎大刀的是杨志,背弓的是张清,白脸的是张顺,剩下一个没啥特点,应该是戴宗。
“小心!”韩世忠一声低吼,猛地抓住赵莽和赵佗胳膊,用力往旁边一拽。
一支羽箭咻地飞过,正好是刚才赵佗站立的地方。
“呯”地一声脆响,铁箭簇撞击到大观桥石壁,箭矢落入河里。
赵莽惊出一身冷汗,只见远处街口,木杆子下,张清冷笑着又要搭上第二支箭,被宋江伸手拦住。
赵莽骂了声,想要冲上前还以颜色,赵佗忙拽住他:“城里不可动手!”
宋江六人目光冰冷地看了三人一眼,沿街道往西边走了。y
韩世忠皱眉道:“看样子,这群梁山贼当真以为鲁达是你父子所杀。
方才一箭,杀意十足,毫不留手!”
赵莽恼火道:“宋黑三不把脏水泼在我们身上,回去如何跟他的好弟弟们交代?
更可气的是这伙梁山贼,完全不长脑子,宋江说什么都信!”
韩世忠道:“那贼厮心狠手辣,还真是个枭雄人物。
也不知刘光世到底许诺给他多少好处,让他不惜拿鲁达人头当作投名状。”
赵莽恨恨道:“爹,咱们和梁山的仇算是结下了,有宋黑三在,梁山贼只会信他,不会信我们!
不如找机会除掉宋黑三,其他几个,要是执迷不悟,一并除掉!
明里不行就暗地里下手!”
赵佗低沉道:“宋江已是品官身份,连张帅守对他也颇多顾忌,岂能说杀就杀?
冲动行事,只会惹麻烦,为鲁达报仇之事以后再说。”
韩世忠也道:“赵叔说的在理,宋江接受招安,成了官身,对付他,不能像对付寻常贼寇一般,简单打杀了事。
一个破坏朝廷招安的罪名扣下来,谁也担不起。”
赵莽唾了口:“便宜那鸟厮了!”
正说着,吴长顺从街口找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人。
“可有发现?”赵莽三人迎上前。
吴长顺喘着粗气,说道:“俺在过军桥附近转悠好几遍,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赵莽惊讶道:“可我从方毫身边得来的消息,明明说东西就藏在过军桥附近,有一个叫孙洪的乡兵都头负责看管,怎会一点消息打探不到?”
吴长顺抹抹额头汗水,“找人问了,的确有个叫孙洪的乡兵都头,据说近来染病,告假回老家养病去了。”
吴长顺从身后拉出一人,“消息没打探到,人带回一个。
这老儿在过军桥附近鬼鬼祟祟,像是在找什么。
俺逮住他,一问才知,这老儿亲眼见过摩尼教贼人!”
一个戴方巾、穿皂衣、踩革靴的猥琐老倌,满脸谄笑,点头哈腰地不停作揖。
赵莽一愣,觉得这老倌有些眼熟。
老倌打量赵莽,也觉得有些眼熟。
“是你!”
赵莽猛然想起,这不正是当日西瓦子门外,站在他前边排队的话唠老头吗!
老倌猛拍大腿:“是你这后生!”
老倌咧嘴露出熟络、热情笑容,旋即想到什么,扭头看看吴长顺,又看看韩世忠,咽咽唾沫,小声道:“后生,你也做官了?”
吴长顺鼻孔重重哼了声:“少攀交情,知道什么赶快说出来!”
赵莽拱拱手,笑道:“老伯莫怕,如今我们几个都为州衙效力,有任何关于贼寇的消息,你都可以告诉我们!”
老倌高兴道:“俺老早就瞧出来,你这后生不简单。
俺跟你说,俺晌午那会儿,在东水门外流民营地,亲眼瞧见那几个贼寇”
老倌两手比划着,把他发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赵莽笑道:“你怎知那几人是贼寇?”
老倌两手一拍,“嗐”地一声,四处瞅瞅,拉着赵莽小跑到州衙外的宣诏亭前,指着上面张贴的通缉画像道:
“就是这几个家伙,俺眼神好,绝不会看错!”
赵莽一看,老倌手指的画像之人,正是方毫!
“这个满嘴睦州口音的后生,凶着咧!
还有这个,一双鱼白眼,吓死人!”
老倌指着方毫、方七佛的通缉画像。
赵莽和赵佗相视一眼,看来老倌没有认错,他瞧见的几人,真是方毫一伙。
韩世忠问道:“你为何会在过军桥附近转悠?”
老倌讪讪道:“俺尾随那假道士,进了城,去到东城万寿观,见到另外一个假道士。
俺偷听他们说话,没敢靠太近,听不清,只听见什么过军桥、什么宝物,俺想着怕是在过军桥附近藏了宝贝,便想去碰碰运气嘿嘿~”
吴长顺笑骂道:“你个老儿当真是胆肥心大,摩尼教都是一群喝人血、啃人骨的豺狼,他们藏的宝贝你也敢偷?”
老倌搓着手,嘿嘿讪笑。
赵莽三人走到一旁,赵佗凝重道:“看来,方毫就是通过那东城万寿观,和城中其他摩尼教贼寇联络。”
韩世忠道:“拿住藏在万寿观里的贼人,严加拷问,说不定就能问出黄金下落!”
赵莽想了想,“打万寿观咱们人手不够,须得请张帅守调拨兵马,一举拿下,不漏风声。
东水门外流民众多,稍不注意容易引发骚乱,可以先派人找到方毫一伙具体藏身地,严密监视,等拿到黄金再想办法引他们现身!”
韩世忠点点头:“某也是这个意思!”
二人看向赵佗,赵佗稍作权衡,也表示同意。
三人带上吴长顺和老倌,又入州衙找张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