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走到十字街街口,一员武官率领一队卫士,拦住三人去路。
“可是赵莽、高进?”骑着马的武官笑道。
赵莽迟疑了下,抱拳道:“正是我二人!不知将军是哪位?”
武官微微一笑:“某家赵鹤寿,童太傅麾下,原环庆军正将!”
赵莽抱拳道:“见过赵将军!”
赵鹤寿道:“走吧,随我到泾国公府,童太傅要见你们!”
看了三人一眼,赵鹤寿拔转马头,沿路往国公府走去。
三人相视一眼,赵莽深吸口气,低声道:“总算没白费工夫,走!~”
街口转角处,朱汝功亲眼看着三人,跨进国公府大门。
“果真是童贯!”朱汝功咬牙切齿,带着人走偏巷离开。
他要赶快回去,把消息禀报朱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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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国公府。
在赵鹤寿引荐下,赵莽三人在中厅拜见童贯。
打量面前老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赵莽也不相信,这样一位赳赳武夫,竟然是个阉人!
观其身形样貌,赵莽越发觉得惊异。
明明年近古稀,除却两鬓斑白,眼角皱纹细密之外,竟然看不出丝毫衰老迹象。
他面庞红润,气息绵长,狭长双眼时而冷厉、时而阴鸷。
搭配冷硬弓眉,整体面相偏阴冷,给人以威势浓重之感。
身材高大魁梧,端坐如钟,好似一位沙场点兵的大将军。
赵莽偷瞟童贯两腮、下颌、喉咙,发现男人该有的特征一样不少。
甚至比刘光世、朱汝功、郭俊中之流,更具男子气概。
虽说童贯位列六贼之一,不管史书还是如今的民间,他的名声一直不佳。
但今日初次见面,只从第一印象来说,赵莽竟然觉得童贯给他的印象还不错。
自从来到东京,见多了溜鸡斗狗、涂脂抹粉、唱曲狎妓的官僚士绅、纨绔衙内。
似童贯这般,浑身有股剽悍气的武夫,乍一见犹如一股清流,令人眼前一亮。
只看表面,赵莽似乎能够理解,为何赵佶会宠信他二十余年,放心把西北军务交给他打理。
一个身兼阉人、武将双重属性的官员,绝对是赵佶用来掌控兵权的最佳选择。
许是赵莽眼神有些放肆,竟敢盯着童太傅一番审视,侍立一旁的赵鹤寿咳嗽一声,准备出声提醒。
童贯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
赵莽在打量、审视他,他又何尝不在审视赵莽。
或许出于某种共通点,童贯初见赵莽,心里禁不住喝了声:“好一位豪雄健儿!”
身材样貌带来的第一印象,也让童贯对赵莽充满好感。
“你叫高进?”童贯看向一旁。
高进微微躬身,抱拳道:“小人高进,拜见太傅!”
童贯打量一眼,见他背上背着牛角大弓,忍不住赞道:“非善射之士,不能用此弓!
果然不愧为女真人称赞的‘也力麻立’!”
高进忙道:“太傅过誉!”
童贯微微颔首,看向赵子偁:“你是宗室子弟?”
赵子偁忙揖礼道:“先父庆国公赵令譮(huà),祖父华阴侯赵世将!”
童贯笑道:“原来是秦王后裔,某年轻时,与你祖父华阴侯赵世将,倒也见过几次。”
赵子偁赶紧行晚辈礼,童贯又问道:“现居何职?”
赵子偁忙道:“从八品宣教郎,之前到吏部问过,说是可以补中书省右正言的职缺,至今未接到通知。”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
童贯略一颔首,吩咐赵鹤寿道:“派人持我名刺,去见吏部侍郎范致虚,请他从速办妥此事!”
“末将这就去安排!”赵鹤寿抱拳领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三人。
赵子偁心中惊喜,忙鞠身道:“多谢太傅关照!”
赵莽和高进也为他感到高兴。
童贯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赵莽挎在腰间的破夏刀上。
“取刀来我看!”童贯伸出手。
赵莽没做多想,解下扣子双手捧刀,交到童贯手里。
解开皮革刀鞘,拔出宝刀,寒光倒映童贯面庞。
“赵莽,赵陀,果然是我西军雄杰之后!”
童贯仰头哈哈大笑,喉结颤动十分惹眼。
收刀入鞘,童贯把刀扔还赵莽,愈发觉得这少郎与自己有缘。
“你爹当年在种师道麾下效力,既然传你宝刀,为何不去投效种师道?”童贯紧盯着他。
赵莽坦然笑道:“若是此次见不到太傅,我二人就打算去投奔老种经略!”
“哦?”童贯嘴角含笑,“听你意思,是觉得某不敢出面保你?”
赵莽抱拳道:“太傅执掌军国重事,自然不会惧怕区区一个朱勔!
小人是怕我二人难入太傅法眼,不配为太傅效力!”
童贯微怔,像是听到什么趣闻般,抚掌大笑,指着他道:
“好小子!某看你,分明是在讥讽某怕了他朱勔,迟迟不肯露面!”
赵莽一本正经地道:“太傅误会了,小人可没这意思!”
赵子偁和高进都为他捏了把汗。
童贯笑罢,饶有兴趣地道:“不知现在,你又作何想法?”
赵莽笑道:“如今有幸拜见童太傅,小人自然是听从太傅安排。
只可惜,杨可世将军给的举荐信,上次求见太傅时递交府里,也不知有没有送到太傅手中。”
童贯笑了笑,没有提那封信的事。
沉吟片刻,童贯道:“某现在就可以安排你录入军籍。
只不过,再过几日,效用兵应募报名开始,某希望你二人参加,堂堂正正当上效用兵!
这样,往后某提拔你们,别人也会少说几句闲话。
不知你们,作何考虑?”
赵莽和高进相视一眼,抱拳道:“愿听太傅教诲!”
童贯笑道:“很好!既如此,往后你们就在府里住下,等征上效用兵,某再给你们安排具体职务!”
赵莽颇觉意外,有些惊喜,没想到童贯留他们住在国公府里。
“多谢太傅恩待!”赵莽道谢,“只是,经过郭俊中一事,我二人与朱家结下仇怨,只怕朱家不会善罢甘休”
童贯摆摆手,“你们安心住下,朱勔就算有泼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手伸进某的家宅之内!他也没这份本事!
往后,有某照拂,明面上,朱家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背地里,就要你们自己多加小心了。”
有童贯这番话,赵莽稍稍放心些。
二人重重抱拳:“为太傅效命,万死不辞!”
童贯拍拍手:“来人,带他们到甘州堂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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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常年主掌西军,主要职责就是抵御西夏侵扰。
为了显示抗击西夏的决心,童贯把府邸各处厢房、跨院、阁楼,都用西夏所辖制的地名作名称。
甘州堂、银州堂、夏州厅、积石阁、瓜州楼等等。
甘州堂位于府邸西侧,距离童贯最喜欢住的长青园不远。
一座单独的二进跨院,前正堂、后居室,罩房、耳房、灶房一应俱全,前后堂中间,还有一处小花园。
宅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仆妇三人、役使三人,伺候日常起居。
赵莽注意到,那三个年过半百的役使老仆,皆是伤残之人,有的断了臂膀,有的掉了耳朵、瞎了眼睛。
一问才知,他们都是当年西军老卒,战场受伤致残,无法服役,按照军规拣退,离开行伍。
这偌大国公府,数百个役使老仆,都是西军退下来的老卒。
在国公府,他们衣食无忧,每月还有工钱支给,可以安度晚年。
这些事,又让赵莽对童贯多了一层了解。
“奔波数月,终于有处安稳落脚地。”
三人坐在堂屋里,赵莽感慨道。
高进似乎也有一番感触:“都说六贼俱是大奸大恶、罪行累累之徒。
今日接触下来,童太傅似有所不同,与朱勔之流还是有所区别的。”
赵子偁笑道:“朱勔打着孝敬官家的名义,大肆搜罗民脂民膏,故而朱家的罪恶在于涂毒百姓。
童太傅此人热衷功名、权势,又好征伐,崇尚汉唐尚武风气。
为博军功,他曾不择手段在西北边地挑起战事,又在军报上作假,哄骗官家,捞取战功。
这些事人所共知。
加之,童太傅阉人身份,本就和朝中清流士大夫天然对立,众口铄金,名声自然不会有多好。
总之,童太傅此人,功劳、罪责具有,着实难以评述。”
高进点点头,若有所思。
赵莽笑道:“老七这番话说的在理。
人性本就复杂,很难用简单的功过是非来评价。
童太傅罪责与否,与我们无关。
我们要做的,是依附其下,借助其羽翼,壮大自身。
我们今后在军中立足,投效童太傅,无疑是最好选择。”
赵子偁惆怅道:“二位贤弟在国公府落脚,我也该回去吏部报道,准备过几日上任去。”
赵莽笑道:“这院子足够大,我三人可以住在一起。”
赵子偁摇头道:“我是在职谏官,住在国公府不合规矩。
中书省有值房可供独身官员暂住,我待会就搬过去。”
赵莽抻抻懒腰:“也好,等考完效用兵,再聚不迟。”
赵子偁眨巴眼,忽地变了一副谄媚嘴脸,拱拱手道:“有一事,要请莽哥儿帮忙!”
“啥事?”赵莽一脸狐疑。
赵子偁嘿嘿笑笑,腼腆道:“再借我二十贯钱”
“赵老七,你可真要脸!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