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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
两人赶到跟胡美荞打了声招呼。
听到唤声的胡美荞转过身,看到陆轩和王友庆都赶来了,稍稍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患者的家属也注意到了陆轩,纷纷迎了上来。
“您就是陆医生吧?”
患者的妻子上前拉住陆轩的手臂,哀求道:“陆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吧。”
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有事好商量。”
陆轩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对方扶了起来。
胡美荞也是被女子的行为吓了一跳,忙上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吴女士,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相信,换作是其他人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不过您也知道,你丈夫现在的情况,已经属于急救性质了,我们卫生院真的无能为力。
对,小陆医生上次的确救治了一位误吞螺丝的十个月大婴儿,但毕竟是中医,对急救根本不擅长啊!”
胡美荞尽量不把话说的太难听,患者家属现在本身就处于崩溃当中,一旦她说的太过,很容易就激怒吴女士等人。
这个度很难把握。
一個人面对一群人,胡美荞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劝说吴女士的同时,胡美荞也是给了陆轩一个眼神。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事想要完美解决,还得陆轩站出来才行。
她说的再多,恐怕都没陆轩一句话有用。
兴许陆轩摇个头,都比她说一大堆要有用的多。
此时此刻,胡美荞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陆轩身上了。
而一旁,生怕陆轩没明白院长示意的王友庆,故意用手臂碰了一下陆轩,压低声音道:“小陆,恐怕现在还得你出马才行,不然这群人不会走的。”
陆轩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过他的注意力倒是没有放在吴女士等人身上,而是对耳边的心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卫生院的院长说话有点过分了,什么急救是西医的专属,咱们中医的急救水平可是有点都不比西医差,甚至领先了不知道几百年了。
就是!
我要是陆医生,这个时候肯定要站出来反驳她的。
不过这个人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心脏衰竭,这可是要命的病。
附子大佬呢,它中医急救方面的专家,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
陆轩能够在脑海中想到一个画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的那种。
大家一脸期盼。
陆轩也同样如此。
好在,大家口中的附子并未沉默太久:
西医方面的东西我不太懂,不过观患者端坐呼吸,频咳暴喘,喉间痰鸣漉漉,呕吐涎沫,面色灰暗,神情萎靡,唇显暗紫,身水肿清晰可见,想救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然西医也不会抢救了数日最后选择放弃了。
这个我们知道,不过附子大佬,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中医毕竟是传承了数千年的瑰宝,西医救不了的人,不代表中医做不到,我们见识浅薄,你是急救方面的专家,能跟我们说说这种情况该怎么治疗吗?
也不知道是谁问的,陆轩觉得对方问到了自己的心坎上了。
这个世界的人,对中医偏见很多,一直觉得中医不擅长急救,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陆轩却是知道中医的博大精深。
急救,的确也是中医的拿手本事。
陆轩竖起耳朵,等待附子的回应。
现在还不好说,等陆医生脉诊再说吧,不过这种急诊,陆医生不一定敢接。
脉诊?
陆轩眼睛转了转,从能听到中药心声开始,他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中药所知晓的脉诊结果,需要自己进行了脉诊才行。
“所以,我能听到中药心声,其实是有联系的?”
陆轩心中想着,随后径直来到患者面前,伸手搭在了患者的手腕处。
“小陆……”
陆轩的动作,让胡美荞心中一惊,上周孩子误吞螺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虽然最后结果是完美的,陆轩也用他的能力证明了自己。
但眼前的患者可不是误吞了螺丝。
妮妮的情况,市妇儿那边只是不敢动手术,可这名患者,那是被市一院下了死亡通知单的人,胡美荞哪敢让陆轩出手诊治。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也无关陆轩的能力。
从上次妮妮误吞螺丝,到院里程高雯这些医生对陆轩的极度推崇,胡美荞知道,这个被区中医院内科主任刘荣赶出来的实习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实习生能治的好婴儿误吞螺丝?
能让卫生院程高雯那群医生提到陆轩时眼睛都是亮的?
反正胡美荞是不信的。
哪怕知道小陆可能从小就浸润中医,在中医领域的造诣不低,可胡美荞还是用眼神不断地示意。
王友庆看着陆轩,眯着眼睛的同时,也是摇头提醒。
陆轩岂能不知道两人的意思,可现在的情况,他不出手,患者家属不会走的,不管治不治,该做的他得先做了,实在救不了,他也只能放弃,建议患者去其他地方试试,于是硬着头皮迎上胡美荞严肃的目光:
“院长,不管怎么样,我先看看,您看如何?”
胡美荞以为陆轩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再看看围着自己一圈的患者家属,没有多想就同意下来:“行,那小陆你试试。”
“不过……”
胡美荞看向患者的妻子吴女士:“吴女士,我能理解伱的难处,您来找小陆医生,对我们卫生院和小陆医生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但有一点我也必须跟你说清楚,卫生院本身就没有治疗您丈夫这个病的能力,如果小陆医生没把握的话,我们还是希望您可以去其他医院看看。”
吴女士虽然来自农村,但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没有多想便是点头应下:“胡院长您放心好了,我丈夫的情况我知道,市一院都通知我们准备后事了,只是我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哪怕多活上一两年也是好的。
小陆医生真要没把握,我也不会为难您和小陆医生。”
听完,胡美荞松了口气。
对方还算理性,不像有些家属,家里人有点事就跟天要塌了似的,在这里闹个没完,就好像治不好完就是医生和医院的责任。
当然,现实中不乏没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就像眼前的情况,显然已经完超出了卫生院的能力范围,收治的话,只会害人害己。
“谢谢理解。”
话落,直接看向陆轩:“小陆,那你看看吧!”
不用胡美荞提醒,陆轩早就进入到了脉诊状态。
他在将自己认为的脉诊结果与中药附子说的进行对比,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陆轩岂会放过?
这是……脉见雀啄?
雀啄之脉?
两声疑问,陆轩甚至都能感受到耳边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就是十怪脉之一的脉见雀啄?”
陆轩心中一惊,作为中医学硕士,诊脉的时候他也许无法准确判断出脉见雀啄,可对这种脉象了解的却是不少,这也是每一个中医所必须了解,甚至要做到倒背如流的脉象。
来而数急,曰雀啄,是心绝死脉也。
主脾经谷气已绝,胃气无所荣养,其脉来指下。连连指数急,殊无息数,但有进而无退,顿绝自去,良久准前又来,宛如鸡践食之貌。
但数日之寿也。
雀啄之脉,亦可称之为中医的七死之脉。
什么意思?
雀啄脉,十怪脉之一,常是解索脉(房颤脉)的先兆。
脉在筋肉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主脾气已绝。
换成西医的解释,跟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速相合。
元代著名医学界危亦林就曾言:“脾之谷气已绝于内,醒者十一日死,困者六七日死”。
当然,以雀啄之脉判断一个人的生死期限或许有些太过,不过有一点却是能肯定的,那就是这种脉象无论发生于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说明心脏有严重的器质性病变。
雀啄之脉,再加上一院的判断,足以说明患者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陆轩眉头紧皱,十怪脉他只是在学校里听讲课的老师听过,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好奇的同时脸色也是有些凝重。
不说患者其他病征,光是一个雀啄之脉都能让他头皮发麻。
“舌头伸出来看看。”
陆轩示意患者将舌头伸出来。
患者这时候意识还在,使出吃奶的劲将舌头伸出。
陆轩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名患者不是自己能救的,就算是一些极有名气的老中医遇到,恐怕也只能暗自摇头叹息,不敢开方。
舌紫暗,满布紫黑色淤斑,在联想到雀啄之脉,几乎已经是必死的征兆了。
这还能治吗?
别说保数年,陆轩都怀疑,能保上十天半个月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脉象和舌征都知道了,陆轩抬头看向了吴女士:“能跟我说说患者发病之前和发病之后这几天的情况吗?”
吴女士哪敢迟疑,事无巨细,一一道出。
陆轩静静地听着,一直到吴女士说完,他脸上才露出复杂的情绪。
很难想象,这么严重的病症,竟然会源于一次感冒。
“这次,恐怕难了。”
“不知道它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轩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附子身上。
雀啄之脉,这是必死之相啊!
怎么样,能治吗?
大家都在等着附子的回答。
陆轩也是。
过了一会,陆轩耳边才想起了一声叹息:
难!
但不是没有希望,患者正气尚存,又正值壮年,还有一线生机。
从脉象推断,应是初病失表,致外邪深入五脏,正虚无力驱邪外出,伏于血分,渐致阴竭阳亡。
而且刚刚患者妻子也提到了一点,此次患病皆有感冒而起突发心衰,这感冒便是生死关键,凡病皆由表入里,表既是邪之入路,亦是邪之出路。
听到这里,陆轩眉头一下子皱的更深了,他虽然对中医学有过系统性的学习,可对附子提到的这些,却是知之甚少,或者说无法理解其中的病理。
不过,此刻并不是思考的时候,他只能将这些话牢记心中,等有空了再去深入研究。
而这时,耳边附子的心声再次响起:
今病半月,仍憎寒无汗,乃表气闭塞,外邪欲出无路,这也是患者气化冰结,身水肿之主因。
少阴与少阳同病,可使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里寒,开表气,门开邪自去,这时候就有了转机。
转机一旦出现,后面的事相对就容易了不少,不过依旧危险。
如果转机没出现呢?或者说短时间内没出现呢?
必死!
简单地两个字,却是让陆轩心中一寒,作为医生,最怕也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死字。
“陆医生,怎么样?”
“还……还有希望吗?”
眼见陆轩已经陷入思考长达十余分钟,吴女士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小陆,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胡美荞在一旁催促着,原本他想说不行你就直接告诉患者家属好了,也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不过看到患者那张哪怕没有任何血色,依旧年轻地脸庞,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陆轩此刻才回过神来,看着十几道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心情愈发的复杂。
行吗?
有希望的。
不过,也仅仅只是有希望而已。
患者的情况实在太过严重,就算转机出现了,后续的治疗依旧有很大的压力,就连这方面的顶级专家附子都不敢打包票,他哪里有勇气说行。
不过,让陆轩放弃他又觉得太可惜了。
替患者可惜,毕竟实在太年轻了,不到三十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家庭恐怕都会因为患者的逝去而支离破碎。
陆轩不忍看到这一幕。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这是成为一名医生时的誓言,陆轩至今牢记心中,不敢忘记。
同样的,这样一例病症,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哪怕治病开方的不是他,而是一群中药,可陆轩很清楚,能够参与到这样的救治过程中,对任何一名中医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机会。
如果能够参与到过程中,甚至救治好眼前的患者,对他的眼界、医术以及对中医的深入理解,都会有一个难以想象的提升。
一边,是天职。
一边,是提升自我。
除了存在一些风险之外,陆轩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拒绝,或者说放弃的理由。
心中顿时有了决定。
所以……
陆轩抬起头,看向众人,声音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