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要和闻时礼去游乐园的日子。
时盏对闻靳深撒了谎。
她告诉他,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做,而不是要去和他小叔玩一天。
初衷还是在不想两人吵架。
收拾好的时候,时盏看眼时间,上午七点的时间。
正好闻时礼发来微信问她好了没,时盏回了个马上下来,然后拿上包出门。
时盏考虑到今天去游乐园,可能会玩一些项目,也没有穿旗袍,而是改为休闲的白色休闲套装。
到小区大门外。
熟悉的黑色宾利就停在路口,闻时礼靠在副驾车门上,单脚支着,嘴里叼着一根烟,他在阳光里微微眯眼朝她看来,瞳眸深处一片安静。
还没来得及道句早,时盏手机响起。
掏出来一看。
闻靳深。
时盏示意闻时礼稍等,避到一边接电话:“喂?”
“在哪儿。”清晨十分,他的嗓音有着十分慵懒,话倒是像随口一问,仿佛并不在意答案。
时盏:“跟你说过,有工作上的事情。”
那边沉默下来。
十九层的公寓露台上,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桃花眼里含着嘲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门处听着的那辆黑色宾利。
听筒里,她的声音传来:“闻靳深?”
“在呢。”
她问:“怎么了。”
男人薄唇微勾,面上笑意融融:“没事。”
眸底却不见天日。
时盏:“没事我先挂了。”
“”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传来,闻靳深手肘支在护栏上,远眺的目光依旧锁住女人那道白色身影,看闻时礼替她拉开车门,再看她弯腰坐进车内。
闻太太,你把我当傻子玩呢-
时盏坐进车内,将手机放进包里。
面前多出一双手,闻时礼突然靠近替她系安全带,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柑橘香,清甜得很,和他本人气质非常不符。
时盏想接过安全带:“我自己来吧。”
男人的侧颜近在咫尺。
与闻靳深有七分相似。
他并未第一时间转过脸来,垂眸专注地替她系好安全带后,才转过脸来同她对视,深沉黑眸凝望她。
时盏静静盯着他,发现这男人脸上居然搜寻不到岁月的痕迹:“你怎么保养的?”
闻时礼笑了:“是不是看起来和你还挺般配?”
时盏没接这个话。
系好安全带后,闻时礼抽身坐好,没给自己拉上安全带,而是直接启动车辆。
“你怎么不系安全带?”时盏觉得奇怪,给她系,自己却不系。
闻时礼手伸过来,在她脑袋上重重揉了一把:“我不喜欢,勒得慌。”
时盏:“我也不喜欢。”
闻靳深:“不喜欢也得系。”
“”
老双标了。
长发被揉得凌乱不堪,时盏拨开他的手,余光里,道旁的景物在后退,速度由慢变快,直至越来越快。
时盏打开包,在夹层里取出头绳,用手作梳子开始扎头发。
束成高高的马尾。
宾利驶上城市主干道。
早高峰时期,车辆移动得缓慢无比,尤其这一截路段,直接堵得寸步难行。
车停着,闻时礼一手横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看扎着马尾的时盏,天鹅颈修长白皙,星星点点的胎发随意落下。
柔软,美好,令人想要靠近。
想伸出去的手,却在触及到时盏看过来的眼神时,收住。
闻时礼在心里嘲笑自己,身经百战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胆小鬼。
时盏正看着他,眸光平静:“怎么?”
被这么一问,闻时礼竟有种偷窥被抓包的不自在看。他想了想,眼睑微抬,笑得吊儿郎当地说:“我家小千岁炸头发也好看。”
“”-
两人到达的时候,还没有到游乐园的开园时间。
九点开园,现在八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附近不少商铺,闻时礼停好车后让她在车上等着,他去给她买点儿吃的。时盏正想说不用,人已经下了车。
时盏无聊地拿出手机玩。
注意到有闻靳深发来的微信。
两条。
【什么时候回家?】
【会很晚么。】
时盏心绪稍沉,低头看着两人的对话框,犹豫着该怎么回。
一想着闻靳深发现自己在撒谎的表情,她的心就有些七上八下。
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敲过去两个字。
【尽快。】
另外一边。
闻靳深穿着洁白无痕的白大褂,在等预约的病人,看着“尽快”那两个字,声息绵长地呵笑一声,脸上却冷如寒霜,没有半点表情。
时盏见没有得到回复,也没有再管,一抬头,就看见正驾驶车门被拉开,闻时礼坐进车内,朝她扔来一个袋子。
时盏下意识接过。
甜品带特有的包装袋,上面印着粉红的草莓图案。
里面装着时盏喜欢吃的草莓千层,她抬头,看一眼正关好车门的闻时礼,低低说了声谢谢。
闻时礼左边手肘支在车门凸出来的那一块上,托腮偏头看时盏:“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吃——”
说到这,他停下,取过她手里的包装袋替她打开,又撕开勺子的包装插在千层上,才又递到时盏手里。
时盏再次接过。
时盏吃东西很小口,送半颗草莓在嘴里,嚼到一半想到一个事情,含糊道:“你明明能很温柔细心,怎么对那些女孩那么凶。”
闻时礼狭长的眼尾半敛,意味不明地笑一声:“又不是人人都是小千岁,你说是吧?”
“”
时盏其实自己也没想明白过,自己到底哪点令他觉得特殊,就因为初见时她手心朝下拜佛祖么?还是因为她的屡次拒绝激发出男人喜征服的天性。
到底哪里值得,他一次又一次明目张胆的袒护。
甚至,不惜自己的命命也要舍身护她。
闻靳深救她,能说爱。
那他呢?
“你爱我吗?”安静如斯的车厢里,时盏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闻时礼一瞬怔愣。
时盏慢条斯理地把勺子插回去,平静地看着他,又问一遍:“你爱我吗?”
我爱你。
这三个字,闻时礼起码对几百个女人说过,床笫纠缠间,每个女人都会问他一遍,语调或轻快或痴迷,神态或沉溺或疯狂,——你爱不爱我?
他也回答得容易,爱,当然爱,我爱你。
但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我爱你这三个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又无法说出。
闻时礼长睫轻轻一颤,对上她的视线,他声音变得很低很低:“什么是爱?”
没人教过他爱。
也没有人真正爱过他。
他才是那个天生的怪物。
时盏很轻地笑了下,低下头,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千层捅得稀巴烂:“我就知道你不懂爱,但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我。”
“”男人喉结滚动一下,声息在车厢里扩散,“我是不懂,但我只知道,你不能受伤,谁也不能伤害你。”
闻言,时盏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却问道:“要是我小时候就遇见你,你会把我从席月皎手里救出来么。”
“小千岁——”他喊她一声,眼尾渐渐发红,黑眸沉得能吞万物似的,“我现在也能把你从她手里救出来。”
“是么?”
“你相信我。”
时盏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低头舀一勺奶油送进嘴里。
甜腻腻的。
男人重重地喘息声响起。
时盏察觉到不对,转头,看见闻时礼像是很痛苦地趴在方向盘上,脊背剧烈起伏着,他疯了似的重复低喃两个字。
“我能我能”
时盏想到他有三级恐慌症,将甜品塞回塑料袋中后,伸手过去轻轻拍他的背:“没打雷阿?”
下一秒,他倏地朝时盏冲过来。
身体被重重一撞。
幸好副驾的座椅很软,时盏稳住视线,就看见闻时礼死死抱住她的腰,脸朝下,浑身颤抖:“救你,救你好不好”
时盏被勒得喘不过气,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男人:“我不用你救,我现在没事,你冷静一下。”
然后,车厢里响起男人的嘶吼。
“谁也别想伤害你!”
时盏被吓得浑身一震,她直接双手扒住男人滚烫的脸,迫使他抬起脸来,发现他双眼通红,眼泪簌簌而落,像条夜里没有归途的野狗。
她很无奈,一字一沉缓地说:“闻时礼,冷静,否则我立马下车,不陪你去游乐园了。”
像在威胁三岁的小孩。
却意外地奏效。
在她清冷的注视下,闻时礼呼吸渐渐平顺下来,他喉结上下滚着,像是有些哽咽,一直看着她。
温热的泪水流到时盏指间。
湿湿的。
闻时礼抬起一只手,反握住她捧自己脸的手,泪流得更凶,可是,他这样的男人连哭也好看到无懈可击:“小千岁。”
他声音抖得很厉害,眸光却很深情:“叔叔只有你了。”
“”
时盏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闻时礼没有解释,只是说:“所有人都恨我的时候,你别恨我。”
时盏:“到底什么意思。”
可他依旧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