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的面皮便涨得有些红,他出来之前师父的确是与他说过梁兴扬是要往妖族而去,也曾经说过这或许是人族得到梁兴扬的最后机会,因为一旦梁兴扬进入了妖族的领地那就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之中,他们便再没有机会找到梁兴扬的踪迹了。
于是曹明牢牢地记着这一点,不敢放过任何一点踪迹。令他惊讶的是他这一路上走来竟也发现了梁兴扬不少的踪迹,就好像梁兴扬从来都没打算要掩藏自己一般,曹明本也十分谨慎,怕这会是梁兴扬的一个陷阱。
然而直到站在梁兴扬的面前,他都没发现任何陷阱的痕迹。
曹明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
或许梁兴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他面前掩盖自己的踪迹,因为曹明不是一个值得他正眼相看的对手。
梁兴扬想要对他动手,恐怕只在须臾之间便能与他分出胜负来。
但他不能退避,也不能低头。
因为他是人族,更因为他此刻是代表白云观而来的,他退就代表白云观也在退,可是白云观同梁兴扬是这么多年的对手,他退了便会叫白云观成为笑柄。
便是死也不能退,师父把这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此去或许会一去不回,但他还是来了。
梁兴扬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少年人——那真的只是一个少年人,甚至眉眼之间还有一点稚气,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会派你来你还太年轻,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曹明微微一愣,紧接着就想到这一定是妖族惯会的巧舌如簧,是想要他放松警惕而后对他动手。于是他还是那副横眉立目的神情,道:“怎么,觉得我是配不上与你动手么”
梁兴扬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你就这样葬送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你的师父难道不会为你感到惋惜么”
玄灵在一旁听着也是一愣,难道梁兴扬真会动手这和她认知中的梁兴扬可不大一样。但一想到梁兴扬同白云观之间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她便忽然又觉得这一切是可以理解的了,并想着若是梁兴扬真要动手的话自己还能在一边帮衬一把。
诚然,对付曹明或许不需要她来动手。
曹明从梁兴扬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点杀气。他刚生出的一点血勇似乎转瞬又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惯常是听着妖族如何凶残的传说成长起来的,梁兴扬能与白云观缠斗这么多年,非得是妖族中最凶悍的那一种不可。
梁兴扬看见他的脸色,忽然又笑了起来。
刚才的那一点杀意便也跟着烟消云散。
曹明本已经握住了剑柄打算殊死搏斗,可忽然感觉眼前一空。
是的,就是眼前一空。
消失的不仅仅是杀气,还有剩余的一切气息,他能明明白白地看见梁兴扬就站在他的眼前,可是在他的感知之中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色就更苍白了。
这就意味着他绝对不是梁兴扬的对手。
“你已经知道结局会是什么了。”梁兴扬笑吟吟地看着曹明。“你可以回去了,至于是说没有遇见过我还是说不是我的对手,那都随你的便。”
曹明的表情便渐渐转为不可置信。
“你肯放我”
“我同李寒琚之间是有深仇大恨,可和你们这些少年人是没什么关系的。”梁兴扬淡淡道。“你要是觉得我是在邀买人心的话,倒也可以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过,但如果不是,就想一想。”
曹明在内心深处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听梁兴扬的话,但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顺着梁兴扬的话问了下去。
“想什么”
“想一想你与我之间是鸿沟一般的差距,究竟为什么会被派来。是因为你需要历练,还是因为你得罪了什么人,很适合成为我手下新的一笔同白云观之间的血债”梁兴扬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像是在引诱曹明去想些什么,可他的眼神是坦坦荡荡毫无阴私的,因为怀揣鬼蜮伎俩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曹明的眼神渐渐流露出痛苦的意味来。
他为什么会被派来只因为他需要历练吗不,这不是历练而是送死,他在出发的时候究竟是为什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他的师父对他说只要他能活着回去他能活着回去的话,会发生什么
玄灵惊讶地看着曹明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面露痛苦之色。
“他怎么了”玄灵低声说。
“他的记忆或许是被篡改了。手段不算高明,但对这样一个小孩子来说已经足够。”梁兴扬冷冷道。“我好像知道那些来讨伐我的孩子们最后都是怎样的结局了,李寒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作。”
他暗示着一个血淋淋的结局,这让玄灵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那些来找过你的人,最后都死了,而且都不是你杀的”她低低问道,只感觉有一股寒意沿着自己的脊椎闪电一般窜了下去。
梁兴扬也低笑了一声,只是笑声很冷。
“是啊,我的老对手玩的是一箭双雕的伎俩,把那些可能威胁到他的人统统除去,又把我的恶名坐实了,我从来都不该小看他。不过这一次他有些心急了,派来的孩子太小,总算叫我稳住了能多问几句。”
听他的意思,这样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玄灵从未想到人心之恶可以到这个地步,尤其这一次她所面对的恶意是来自于白云观,来自于传说中天下所有人族的希望与定海神针。
曹明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喊。
他半跪在地上,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我就是被派来送死的,那么你杀了我罢!”
前两句喊出来时梁兴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然而还没等到他的笑容完全定在脸上,便见着曹明一边嘶喊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两步,是要把自己撞在梁兴扬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