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一时间也不由得怔住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只来得及一侧身叫曹明扑了个空,又甩了一张符纸在曹明的脑袋上将他定住不能再动弹。
玄灵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还评价道:“这小子看着也算一表人才,怎么经不得一点风浪的样子忽然间便要死要活的,别是他脑子里被人下了什么咒术吧”
这只能算是玄灵的无心之言,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兴扬很快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上前几步去看动弹不得的曹明。
曹明眼里露出一种很绝望的神色,梁兴扬沉吟着道:“我不要你的命,你怎么反而是这种表情难道说你是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梁兴扬的话叫曹明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的五官是都还能动弹,不过显然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只是用自己的表情告诉梁兴扬:“你杀了我吧。”
“果然,你是有理由去死的——或是说,你以为你有理由去死。”梁兴扬叹息了一声。“让我来看看我的老对手究竟做了些什么吧。”
他将另一张符纸也贴在了曹明的额头上,贴一张的时候曹明还显出一点森然的鬼气来,现下则显得有些好笑,像是因为打牌时输得过多而被贴了一脸的纸条。玄灵在身后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笑声让曹明的眉头又抽动几下,皱出一条很深的纹路。
梁兴扬也忍不住再叹了口气,扭头对玄灵道:“你还是安静些罢。”
玄灵冲着梁兴扬翻了个白眼,倒是依言安静了不少。
梁兴扬又转回身来看曹明,曹明的眉头依旧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一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开口的模样,梁兴扬也就不再试图做白费力气的事情,很干脆地割破了曹明的手指将血抹在了符纸上头。
那符纸上很快冒起一股黑烟来。
梁兴扬当即皱了眉头。
果然是有咒术存在的痕迹,只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咒术。
眼前人究竟是被诅咒威胁着不得已要赴死,还是被什么术法影响了神智
梁兴扬想了想,没有贸贸然行动,先捏着曹明的嘴给他灌下去两粒清心丸,若是有什么蒙蔽神智的术法在他身上的话,这清心丸不说完全对症总也能起点反应。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半晌,同曹明大眼瞪小眼,但是曹明的身上始终没有起任何的变化。
曹明许是终于被梁兴扬的眼神搞得忍无可忍了,开口道:“你给我吃的是毒药吗倒是让你和我都省了不少力气。”
“不是毒药。”梁兴扬很诚恳道。“我只是想看一看你有没有被控制。”
“操纵心神,那是你们妖族才会用的手段。”曹明冷冷道。
梁兴扬嗤笑了一声。
“那么人族又如何呢用的是什么堂皇光明的法子逼着你去死难道先前你的记忆不曾出现过什么偏差么”
他看得很清楚,曹明一开始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自觉是来除暴安良的,且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实力差距究竟有多么大。
这倒是没有出乎梁兴扬的意料,他以为曹明只是记忆上被动了点手脚,可万万没想到恢复记忆之后曹明要做的依旧是求死,且是神智清明的求死。
曹明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
梁兴扬也没一定要他把实话说给自己听,李寒琚一定是威胁过曹明的,但是在曹明的眼里自己是更大的敌人,他认为自己杀了很多白云观的人,而且不会相信他的辩解。
所以他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老一套吧恩威并施他允诺了你什么,又用什么威胁了你”
梁兴扬还是打算与曹明聊上两句的,此前他的确没有想到自己在白云观这样恶名远扬不仅仅是因为李寒琚在其中鼓动,那些被他放回去的李寒琚的那些徒子徒孙是不是还活着总要打一个问号。
曹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梁兴扬能猜到这一步上,看来这个小道士还是心思纯良了些,毕竟这是很容易便能推测出来的事情。
“既然你的命已经没了,那自然就不是许给你的高官厚禄,但你又心甘情愿去死,想来你抽到了来寻我的下下签,他们为安抚你便是装模作样也总要吐出点什么来。”梁兴扬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这时候要是有点胡子就更显出仙风道骨的意思。
不过仙风道骨这四个字放在他身上也的确不大合适。
曹明还是沉默,就在梁兴扬失去了耐心想要直接在他的记忆之中探寻一番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曹明的答话。
“我姐姐。”他低低道。“我姐姐生了重病,师父说能救她,可是姐姐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人,那药不该用在她身上,我要是想拿到那药,总该做些什么。”
梁兴扬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李寒琚的无耻他一直领教着,然而此人却总能无耻得推陈出新,叫他手足无措。
“手足情深。”梁兴扬缓声说道。
他的声音拉得很长,于是显出一点嘲讽的意味,这让曹明本来偃旗息鼓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了,他瞪着梁兴扬,脖子上绽出几条青筋来。
这妖怪想要做什么在杀了自己之前再羞辱自己一番么
可接下来他忽然感觉身上一轻,竟是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曹明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梁兴扬。
“那么我还是很敬佩你的。”梁兴扬淡淡道。“而且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你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叫我意识到那些我不曾杀了的人都是怎样悄无声息死去的。”
他看着幽州城的方向,笑意之中满是鄙夷之情。
“李寒琚是个好棋手,好就好在他不要脸面。”
玄灵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梁兴扬回头冲玄灵笑了一下,说:“反正无名也还在昏迷之中,去候城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我要先去一趟幽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