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又望了过去。
他其实有些诧异,因自觉不是什么面相和蔼可亲的人,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剑横秋足以叫旁人退避三舍,偏偏云英还敢开口,是因为她终究能从自己身上觉出一点熟悉之处么
然而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道:“若是能帮得上忙,贫道自当竭力。”
云英的脸便显得更有些红,似乎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唐突了些。但她似乎也真是有些急事在身,饶是这样也依旧咬了咬牙道:“虽有些冒昧,可家师也是无可奈何才非要求援不可——”
剑横秋的脸忽然转了过来。
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似是压抑着一点激动,又像是还有些怒火。梁兴扬看他这幅表情也是吓了一跳,还纳罕是发生了什么,好半晌听见剑横秋缓缓道:“你们的道观在凤凰山上”
剑横秋问得很慢,也很慎重。凤凰山几个字在他唇齿之间碾磨出一点冷厉的意味,而凤凰两个字更叫梁兴扬心下一动。
若是能叫剑横秋这样关心的,那恐怕凤凰山也不仅仅是个山名,该是别有深意才对。
凤凰,是怎样的一只凤凰呢梁兴扬有些出神地想着。他的梦中并没有一只鸟儿的参与,可是剑横秋这样一说,他忽然便生出些不安来。
云英有些不明所以。
她对梁兴扬便已经是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至于到了剑横秋这里,便更是几乎要退避三舍,乍听剑横秋一问后退的脚步简直有些踉跄,让剑横秋的唇角也不禁有笑影一闪而过。
而后她点一点头道:“是,正是凤凰山。”
梁兴扬心想,自己上一次来此的时候,倒是还没有注意到此地有这么个名字,只晓得山上是有个小道观。
一念及此,他忽而有些悚然。
这小道观竟也能与某些至关重要的事情扯上干系么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说真的有天意的话,那究竟又是谁代表了天意天意从来高难问,但是不是也有能问到的时候
剑横秋脸上便有了冷笑的意味。他点一点头道:“啊,凤凰山,我早该想到的。若不是山上有了道观,或许早几百年这里就要被白云观注意到了。”
他扭头对有些茫然的梁兴扬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正是凤凰山,这样看来,还可以帮她一个忙。”
剑横秋自然是没有那么好心会平白无故要帮人什么忙,所以他说帮忙的时候语气有些讽刺,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他这是在帮梁兴扬的忙,要梁兴扬知情知趣一点。
梁兴扬点了点头,道:“山上最近是有什么古怪状况么你不要怕,我们或许就是为此事而来。”
剑横秋没打算同云英说话,袖手站在一边看着,听梁兴扬好言劝慰云英的时候,眉峰微微一挑。
他真没想到梁兴扬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
这也不全然是在帮梁兴扬,剑横秋不过是知道梁兴扬绝不会坐视一个与自己有旧的人罹难而袖手旁观的,他只是真心觉得有几分滑稽,怎么摇身一变梁兴扬便又把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他反倒是像个旁观者了。
云英一怔,道:“你们为此而来可这是山门隐秘,已然是几百年前的事情。”
她的语气里隐约带着怀疑。
梁兴扬顿了顿,也很快找到了借口,道:“自然也是师门传承下来的一点蛛丝马迹,叫我们来到此地的。”
云英毕竟是涉世未深,很快便信了梁兴扬的话,她也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因为方圆百里只有凤凰山上这么一个小小的道观,她此番下山来若不是遇上了梁兴扬,便只有往幽州城的方向去碰碰运气,可是听师父的意思仿佛是不要指望白云观的人会出手相助。
因为凤凰山上那个隐秘,是有可能叫他们这小小的道观被斥为妖邪之流的。
云英咬了咬下唇,心想他们若是对山上的事情略知一二也好,如此便省的她要费尽口舌解释又要担心为人误会。
所以她很快便把心头的一点疑窦抛诸脑后,转而要把他们往山上引了。
“山上本来也是风平浪静的,只是忽然便越来越热,如今隆冬腊月里一点雪也存不住。”云英的眉头微微蹙着。“师父说这是时候快要到了,只不肯说是什么时候,你们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时候么”
梁兴扬看向剑横秋。
剑横秋竟也罕见地有一点犹豫,他看起来在像个法子把云英可能生出来的怀疑都按回去,这可不是他突如其来地发了善心,而是如果云英意识到他们是妖族的话很可能会把事情弄到一个很糟糕的境地里去,譬如他不得不先把那道观里的人杀尽了再办他想要办的事情,而可以预见的,梁兴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免梁兴扬再给自己找麻烦,剑横秋是很愿意短暂地去扮演一个人族的。
这也谈不上扮演,毕竟他起初就是人族,只可惜年岁太久加之有些刻意地想要遗忘,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
最后,剑横秋道:“既然你师父不愿意与你说,那就是他担心你不成气候卷进去害了自己。”
云英听出他拒绝的意思,很不服气地道:“是么可你们的年岁看上去也不比我大多少。”
剑横秋低低笑了一声。
梁兴扬却在此时传音入密道“你对她神神秘秘的我倒是不拦着,可好歹给我说清楚你上山是去做什么的,若进去了便要打要杀,我可不会与你站在一处。”
剑横秋含笑道:“看来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形象,不过你放心,此行我不愿节外生枝。凤凰山上从前没有道观,山下便是地火,地火之中有你要的东西,也有我要救出来的人。”
“人”梁兴扬不由得奇道。“且不说几百年过去了如何还能救人,单说那地火,寻常修者也不能在地火之侧活上几百年吧你要救的究竟是个什么”
这一回,剑横秋却不肯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