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换在如今仙侠奇幻当道的五洲大陆之中,哪怕是温萝使不出“量子力学”, 也可以巧妙地篡改几个字,转投“玄学”的怀抱。
迟疑只是一瞬间, 温萝心如电转, 当机立断接过墨修然递来的清茶仰头一饮而尽,
另一手指尖在空气之中虚划而过,掀起一阵大作灵风, 悠悠然落在窗外不远处葱翠茵茵的竹海之上, 卷集着几片狭长竹叶自枝头无声下坠。
手腕翻转间,又一阵灵风自袖间荡漾开来,恰到好处地裹挟起缓慢坠落的叶片轻柔掠向掌心。
垂眸认真地挑拣了片刻, 将过于狭长不易以灵力镌刻字迹的叶片与形状大小相差过大的叶片纷纷放在案边,
温萝凝神以灵力尽数凝至指尖,临动笔之时才似是突然想起什么, 警惕地抬眸望向身侧正不约而同紧紧凝视着她手中动作的四人。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抽签决定住处吧。”
顿了顿, 温萝若有所指地弯眸一笑, 警告道, “不要用神识偷看。如今我已有大乘期修为,哪怕再过细微的动作, 也同样可以察觉。”
面色微滞, 向来风流俊美的面容之上掠过一闪即逝的迟疑,
墨修然捻了捻指尖,渐起的灿金色虹光在宽大繁复的绛紫色袖摆下无声地湮灭,指尖符箓悄无声息地碾碎成尘。
南门星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眸, 鸦羽般乌浓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拓上一小片浅浅的扇形阴翳,更显出几分少年般纯良无害之感,
苍白得似是山间精怪般的指尖在墨色雾气的映衬下更显冷白如雪,指节却似是不自在地动了动,挣扎片刻收拢回掌心掩去几乎自袖摆之中逸散而出的浓雾。
顾光霁淡淡挪开视线,抬眸却正对上几乎同时转开目光的玄衣男人,
两人遥遥对视一眼,复又不约而同地转开瞳孔。
心下无声地冷哼了下。
见四人依言并未动作,温萝心下松出一口气,飞快地在叶片上分别标明三远一近后,十分敷衍地尽数将四枚叶片倒扣着丢入掌心空空如也的茶盏,笑眯眯仰起脸:“谁先来?”
*
水银般清亮的月色泼墨般于浩瀚的天幕之上挥洒铺陈开来,却又似是拥有着天然的渐变般,渐次隐匿于远方幽深的密林之中,
比起苍梧刺骨的彻寒柔和了不少的风在细密的枝叶之中穿行,将漫天银辉与昏暗渲染交错成一幅静谧至极的绘卷。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五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暗流涌动,入夜之后,伊玥竟一反常态地装傻并未主动上前带路,
无奈之下,温萝只得亲自以奚辞水榭家主的身份兼顺路同行之人,将亦步亦趋的四人一同领向蔺妤卧房所在的院落。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温萝强自镇定地行在最前方,只觉得四道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她背后时不时地交错轻扫,如芒刺背般汗毛倒立。
清风在竹海之中肆无忌惮地穿行,摇曳起阵阵此起彼伏的枝叶摩挲之声,在如今苍茫的夜色下,平日里清雅碧翠的竹林无端染上几分浓墨重彩的浓郁色泽。
再遥远的路途总归都会走到尽头。
行至房前之时,望着卧房左侧孤零零伫立于一片墨绿竹叶间的雅舍,温萝认命般抿了下唇,视死如归地转回身:“……我已经到了,你们便各自回各自的居所之中好生歇息吧。
自融合典夏剑意传承之后,我隐约感觉到突破应当正是这几日,明日我便遣人请奚景舟、月纶和秦灵来此议事,届时我们便直接动身去太虚昆仑。”
顿了顿,温萝不着痕迹地推开房门,脚步自发向后撤了撤,“那……我便先回房休息了。”
“师姐,”
墨修然欲言又止地抬了抬眸,迟疑片刻,终是艰难开口,“方才那次抽签……当真不能再来一次么?
我觉得运气这回事,若是一次定生死,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不如再重新抽两次如何?”
温萝:“……”
正欲出言岔开话题,南门星却冷不丁扬唇笑了下,破天荒地顺着墨修然的意思道:“虽说他向来不太着调,可这次所言倒是没什么不妥之处。”
顿了顿,狭长寂黑的眼眸略略转了转,睨向身侧抱臂而立的玄衣男人,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您觉得呢,魔君大人?”
闻言,柏己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不置可否地对上南门星若有所指的视线,漫不经心轻笑一声:“本君倒是没什么在此类小事上浪费心神的心思。”
话音微顿,他微微偏了偏头,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白衣男人。
自几人行至温萝房前起,顾光霁便自始至终并未开口,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张向来无波无澜的淡漠面容之上,似是在某些瞬间略过一闪即逝的鲜活色彩。
——是一种近似于得意飞扬的神色。
心如电转,瞬息间便已有了思量。
柏己不甚在意地挪开视线,径自踢开垂顺飘逸的衣摆缓步向不远处行去,衣袂勾勒出无边月色,潇洒恣意得没边。
见他一言不发地干脆离去,温萝心下不由得长长舒出一口气。
愿赌服输是传统美德,若是玩不起的话,她先前提议抽签还有什么意义?
而柏己干脆利落的离去也似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原本心下多有不虞不甘的墨修然和南门星不由得随着他湮没入夜色的背影一同沉默了下来。
望着温萝面上稍纵即逝的轻松神色,墨修然微微眯了眯眼。
柏己先前并未开口争抢,显然是在靠他与南门星两次出言试探,查探师姐心下真正的底线。
此番师姐不欲松口重新进行抽签的局势甫一露出端倪,他便径自干脆利落地表达了“不争不抢”的态度,城府不可谓不深沉。
南门星则险些绷不住面上游刃有余的笑意,暗暗狠狠咬了咬牙。
好一个柏己,分明也同他们一般有心在阿芊身边住下,却刻意在他出言拉拢只是背叛他们三人之间不言而明的联盟,转而以超脱般潇洒的姿态大方退出,
不仅并未出手相助,反倒将他和墨修然两人狠狠踩了一脚。
如今的他,在阿芊心中恐怕善解人意、大方潇洒得不行。
此举真是不可谓不阴险。
然而事已至此,两人也皆无意再在温萝面前显出半分小肚鸡肠的争抢念头,
只得先后意味不明地扫一旁事不关己般负手而立的白衣剑仙,依次朝着温萝投去或失落或幽怨的一瞥,便随在柏己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偏房行去。
温萝:“……”
略有几分尴尬心虚地侧了侧脸,抬眸望向正垂眸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顾光霁。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无端在他沉默不言的注视之中,看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温萝:!!!
抽签而已,况且还是她亲自监视着四人依次抽取的竹叶。
顾光霁不过是运气好了些罢了,做什么要受到旁人这不加掩饰的针对排挤?
思及此,温萝略有些歉意地弯眸一笑,试探着弥补道:“小霁霁,既然抽签决定了住所,那么你我做这几日的邻居便是天意。他们方才那些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那双白日里看上去格外清浅如琉璃般透亮的琥珀色瞳眸,如今在夜色与空地之上幽幽燃放的火光映衬下,无端更显出几分平日极少蕴着的冷郁沉凝。
顾光霁稍默片刻,极轻、极浅地勾了下唇角,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安抚之意:“无碍。”
说到这里,他那似是冰封千里般比起霜雪更清寒的眸底,似是融化了疏寒的柔波般层层圈圈潋滟开来,
“不过,能够抽到这一签,我极为欢喜。想必,若是我换在他们的位置,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来吧。”
温萝:“?”
是错觉么?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有点“姐姐,你男朋友应该不会因为我和你吵架吧”内味了?
应该是错觉吧?
毕竟,不论是《仙剑问道》原著,亦或是她如今重新改写的女频文剧情之中,顾光霁都没有被开发什么男绿茶属性啊?
想通这一层,温萝心下讪讪一笑,面上无端更因恶意揣测而生的愧疚而柔和了几分,张口就来道:“其实,是你抽到这一签,我也十分欢喜。”
当然,实际上,对于她来说,在弄清那个神秘的心动嘉宾究竟是谁之前,任何人住在她身侧,她都是欢喜的。
——这意味着,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与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顾光霁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如何会看不出,她面上看似与往日无异,实则并未当真走心的借口托辞?
实际上,令他更为在意之人,却恰恰并非出言试图破坏规则的墨修然和南门星。
魔族中人向来心思单纯直接,可柏己此人却似是从未被划入这世人皆知的统类之中,不可以寻常目光看待。
柏己与公羽若之间的过往,在他得知她与公羽若之间朦胧的联系之时,便已下意识一件件事无巨细地收集铭记。
更何况,他也曾亲眼见证着柏己宁可以血煞之术强行逆天而为,也要赶制她身边护她周全的堪称不要命的疯狂行径。
故而,他心下明了,柏己对她的深情绝不比他要来得肤浅平淡。
因此,柏己如今并未做出任何反抗地离去,反倒令他心下警铃大作。
今晚,柏己定然不会如此简单地放她安然睡在他身侧。
哪怕他们二人之间隔着两道厚重的门扉,与数尺溢满清辉月色的空旷。
*
重新躺在这张绵软如云的床榻之上,温萝幸福得险些开口喟叹出声。
太舒服了!
除去时不时略显艰难的端水以外,她总算是体会到了破罐破摔的掉马为她带来的无数便利。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总算不用再辛苦自己超负荷工作近月的脑细胞以及欲掉不掉的头发,不间断结合先前各种经历见闻,脑暴出能够哄骗四位前任男主的谎言。
团子:“主人,不得不说,你现在的生活真的有些令人羡慕……
躺着睡觉也能涨修为,身边美男环伺,还各个都对你情根深种,争先恐后地为你端茶倒水献殷勤。我都有些舍不得回去了!”
温萝侧了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锦被中,幽幽叹道:“献殷勤什么的,其实还是多少有些尴尬的。
实际上,我只想快些弄清楚曾经令我动心之人的身份,这样一来,等我们回到虚空边境之中,我也好照着他的性情一一罗列标准,相亲的成功几率也要大一些……”
团子愕然道:“?!我还以为你会好好享受……
也是,不管怎么说,这人都是书中的人物,你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顿了顿,它略有几分泄气道,“但是主人,咱们不说男频点家男主,就说某江女频文,那文中的男主真是一个比一个多金帅气、双商俱佳,最近还多了一条——必须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生。
总之,现在男主人设也卷得厉害,更别提你这还是买……大女主文,四个男配同频竞争,比起普通1v1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用这种男主标准当作择偶标准,那还不如直接点明摆着写你想注孤生。”
温萝:“……”
无奈轻叹了口气,温萝闭了闭眼,“如果达不到这种标准,我又何必与其他人一样草草恋爱结婚?
横竖我在虚空边境排行榜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的维序者,哪怕是一个人,也不存在什么寻常人想象中那般凄凉孤寂的生活。”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温萝蓦地轻笑出声,半是玩笑半是正色道,“这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能够带着他一起离开就好了。”
团子:“……”
团子:“主人,你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温萝心底冷哼了下,正欲寻个舒适的姿势享受久违的“单身之夜”,
然而,还未等她来得及侧身,紧闭的门扉之上便传来一串极其富有节奏的叩门声。
温萝:???
这么晚了,即便有公事要禀报,伊玥应当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
下意识蹙了蹙眉,温萝一手支着身后坐起身,迟疑片刻并未立即下榻,轻声道:“是谁?”
月色如水银般自天幕尽头倾斜而下,穿不透门前那人颀长的身形,泼墨般在门扉之上留下跃动摇曳的瘦长剪影。
南门星少年般极为清越好听的声线在竹海摩挲之声之中淡得几不可闻,却似是一道雪亮流光划破长夜般再清晰不过地落入温萝耳畔。
“是我。”
他似是甜甜笑了下,语气缱绻暧昧似是情人间最为亲昵的呢喃,“白日里有些话并未来得及同你说。”
温萝一个激灵跳下床,飞快地穿好鞋袜,抬手将挂于床畔木架之上的外衫拢好,向门边挪了两步。
虽然说南门星此时来访,实际上是在给她免费赠送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勉强称得上半个“正中下怀”。
可若是可能,她更希望明日再开始她的“试探计划”。
今天她真的很想给自己放个假!
思及此,温萝抿了下唇:“明日再说行不行?”
“阿芊,”
温萝:!!!
虽说她完全可以凭借三生契命令南门星立即回房,可若并非必须,谁乐意招惹这个不定时发作的疯批呢?
指不定她今晚扫了他的兴,改日他便要在旁的地方变本加厉地找回来。
无奈地上前拉开门扉,抬手飞快地捉住南门星裹挟着夜间清寒湿意的袖摆,
温萝微微使力将本便未做反抗的他拉入房中,“哐当”一声重新将门合拢。
从善如流地顺着她搭在他腕间的力道两三步踏入房中,
南门星脚尖微转,巧妙地卸下前冲的惯性微微转了个身,并未受制的手臂极为自然地揽上温萝还未来得及束腰封的纤细后腰。
温萝狐疑地抬眸:“不是说有话要说么?”
南门星低垂着长睫,一时间并未作答。
窗棂缝隙之中间或流入云层遮掩不住的月辉,清冷的色泽在他本便苍白的面容之上肆意铺陈开来,更衬得那张精致得过分的容颜显出几分精怪般摄人心魄的妖冶之意。
然而他此刻的神色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几分极具攻击性的魅色,比起寻常男子而言格外纤长的睫羽恹恹地耷拉着,
似是心情不佳的少年郎向心上人撒娇一般,令人无端生起几分不忍与怜惜。
男色惑人。
温萝也不禁消弭了几分因半夜被搅了清净的不悦,放缓了声音道:“怎么了?”
“平日里,每日晚间我都是抱着阿芊一同入眠的。”
颇有几分委屈地开口,南门星抬了抬眸,向来令人望而生畏的沉郁眸底,此刻却尽是一眼能够望见尽头的情绪,
“白日里忘记同你说,没有你的夜晚,我一人孤枕难眠——所以我才来寻你呀。”
温萝:“?”
这真的不是他现编出来的借口么?
不过,既然木已成舟,人已经在她房中好端端地待着,
她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这送上门的机会牢牢把握住,好好试探一下南门星究竟是否是她心下当真心悦的那一人。
想通这一层,温萝清了清嗓子,面上挂起独属于姜芊的那抹“柔弱又坚强”“娇柔又富有力量”的笑容,好整以暇地在案旁落座,随手点出一道灵力,燃起刚吹熄不久的烛火。
“那不如我们坐下聊聊天?”
微微一怔,随即便极为自然地在她身侧扶手之上轻倚落座,
一手行云流水般毫无滞涩地绕过她肩头,似是没有骨头一般不轻不重地靠在她身上,南门星乖顺地开口:“好呀,阿芊想聊些什么?”
温萝凝神感受着肩头微凉的指尖肆意游走的触感,略有些狐疑地蹙眉。
似乎……她并没有因南门星此刻过分亲昵的动作而产生什么心绪上的波动,而生理上的诸如心跳加速、呼吸变快云云,也并未有什么明显的体现。
不过,这倒也并不能算作十足的证据,
毕竟,正如南门星所说,这近月来他们二人每晚相拥而眠,比起搂腰牵手这类亲近,显然已经习惯了更高一层次的亲密。
整日左右手互相碰,不会心动似乎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思忖片刻,温萝道:“不如就聊一聊,我们曾经的事吧。”
曾经的事?
南门星面色微滞,一时间竟是下意识收敛了唇畔笑意。
他们之间的过往,显然称不上美好。
不论是他满心算计与欺瞒的开端,还是他自我拉扯折磨之时与她之间的逼迫和试探,亦或是她身体日益衰微之后他们相爱却不得相守的结局。
实际上,这些过往曾几乎算得上他萦绕近千年来的梦魇,不愿提及回想,却又如影随形,日复一日地碾磨着他紧绷的神经。
“我思前想后,似乎你从未与我说及过,当年的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爱上我的?”
温萝笑意盈盈地仰起脸,“你起初应当只是想要我替你解毒吧?
说实话,每每回想起这些过往,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你转变了态度,转而像如今这般爱我呢?”
问出这个问题,是温萝经过仔细思量之后得出的最佳结论。
在她无法准确判断此刻的心动与否,究竟来自于习惯亦或是平静之时,似乎反过来从这四位男配的角度入手更为妥帖。
虽然她在无数任务世界之中扮演过无数性情身份的女子,也曾为无数段感情出生入死书写剧情,可到底真正的温萝却从未为任何一人动心亦或是相恋。
但尽管如此,她却依旧明白,爱情向来应当是双向奔赴的结局。
若是她能够在情不自禁之间为此人动心,那么那人爱上的也定然是真正的她,
至少,不应当仅仅爱上她扮演的那个与他相关的官配cp。
满室旖旎暖融火光尽数没入她形状优美的眼眸,化作无数细碎眸光在眸底闪跃流淌,
那一瞬的动人与绝色,竟一时间令人移不开视线。
南门星抿了下唇角,破天荒地并未再次扬唇,只是淡淡道:“阿芊,我不想骗你。但这个问题,我似乎找不到答案。”
曾经的他只当自己爱上她那纤尘不染的纯善无暇,她似是骤然降临他晦暗世界的光明,刺目得令他想要逃避,却又下意识不顾灼伤也要紧紧攥在手心。
那是他不愿承认的、期待了上百年的救赎。
然而,在得知一切真相的如今,在清晰得明了她其实并不似他想象中那般天真单纯,在被她无数次不知情时以谎言和面具蒙骗之后,
他本应恼怒愤懑,不再爱她,却被另一种无从分辨的本能尽数如狂潮般湮没。
哪怕她不是那个他等待了八百年的仙子,他也依旧爱她到不可自拔。
可论缘由,他却无法尽数向她一一倾吐。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这反常的情绪与剪不断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此生他都无法放开她。
得到意想之外的答案,温萝略有几分讶然地睁大双眸。
她原本以为,南门星多半要将她特意加诸于姜芊身上的、与他极为相合且显眼的特点如数家珍般一一罗列而出。
却没成想,会得到如今看似随意,其中郑重却几乎掩不住的答案。
而这令他不安得不住抬眸打量她神色的答案,却恰恰说明,他真正接纳包容的那个人,不仅仅是她所扮演的姜芊。
他们之间的缘分起于姜芊,却又并未终止于此,反而在漫长的岁月于孤寂之中不断发酵,在她无数次艰难又愧疚的欺瞒之中蔓延滋长,逐渐向她先前从未料想过的方向无限地延展。
或许,南门星便是她心下真正所爱那人?
心下犹疑间,时光似是在无形之间逆转倒流,紧闭的门扉之上再一次响起一串极其富有节奏性的叩门声。
温萝:“……”
南门星:“……”
这一瞬,他似是从方才略显严肃的话题之中挣脱出来,面上再次挂上似笑非笑的神色,狭长上扬的黑寂眼眸若有所思地扫向门扉之上拓印出的阴翳。
温萝抬眸望他一眼,满脸写着“你快走吧”。
南门星却似是并未读懂她再显而易见不过的暗示,不仅并未抽身后退,反倒更加放肆地埋首在她颈窝亲昵地蹭了蹭,识海之中响起他辨不清息怒的声线:“不问问他是谁么?”
温萝:“……”
迎着他毫无退让之意的眼神,温萝不得不硬着头皮强作镇定道:“……是谁?”
随着她落地的尾音,门扉之上不疾不徐的叩门之声登时戛然而止。
随即,一道极为熟悉的低沉声线随着夜风一同顺着门缝逸散入正片幽闭静谧的空间。
“南门星是不是在你房中?”
温萝:“!!!!!”
她讶然抬眸,正对上南门星紧蹙的眉心,与眸底一闪即逝的错愕。
“柏己怎么会知道你来?”
连忙以三生契在识海之中传音,“你前来我房中前,还惊动了谁?”
“不应当如此。”
南门星沉眉偏了偏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门扉之上那道稳如磐石的倒影,蓦地意有所指地垂眸,殷红唇畔极为挑衅地扬起,
“怎么了,阿芊?就算是让他知道我在你房中又如何?反正你我之间的关系,他早已心知肚明。”
顿了顿,他语气染上几分恶劣的懵懂,“还是说,阿芊不想让他知道?
若是如此,我可是会很伤心的。难道在阿芊心中,柏己比起我要更重要些么?”
温萝:“……”
夭寿。
她累了,还是毁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萝:我们不会有未来的,他只是我的参照物而已。
不愿透露姓名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