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珏刚到巡抚府门口,就看见先生带着胡秀才上了马车,准备出门了,他忙跟了上去,只见马车到了一处宽大的府邸面前停住了,大门上面的牌匾写着“谢府”两个字,他们下了马车,胡秀才乖乖地跟着先生进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胡秀才突然就不闹了。
萧珏不知道这谢府是什么地方,正准备用隐身符进去,忽看见有不少人就这样进去了,大多是书生模样的,进门也不用检查,于是想着也打扮成书生的样子进去,便用真气化服,使了个障眼法,糊弄这些凡夫俗子是绰绰有余了。
萧珏跟着几个书生一起进去了,然后在家丁的指引下来到一个宽敞的房子里,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后来一问才知道今天谢府的少爷以文会友,办了这个诗会。这谢家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富商,谢少爷也喜好诗文,经常开办诗会,邀请书生前来,不论贵贱,皆可参加。
这里有许多小桌子,两边排列,桌子上摆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点心。
萧珏选了一处地方坐下,就坐在胡秀才的后面,先生坐在胡秀才的左边。
过了一会儿,主人上来了,谢少爷穿着华丽,一表人才,在坐的都起身向他行礼,表示感谢,萧珏也学着样子。
谢少爷客套了几句,便让人做诗了,诗会就是作诗词,不限场景,不限题目,自由发挥,众人都是裁判,大家都说好的还可以得到一份礼物,是谢少爷准备的一些银两,这对于读书人来说诱惑还是挺大的。
一个书生先起身了,介绍自己姓王,和谢家一样,都是富商,王公子作了一首绝句:
十年磨剑意沉沉,一朝剑气冲云深。
身着红袍立鳌头,光彩万丈耀新门。
众人都拍手叫好,都说王公子作的好,王公子谦让一番,喜形于色,谢少爷不失信于人,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了王公子,王公子打开一看,是一锭十两的银子,说了声谢谢就收下了。
大家一看,果然有银子,都纷纷献丑了,当然有作的好的,也有作的差的,各人水平参差不齐。
钱员外的公子作绝句:
闭门久不开,深阶显青苔。
待到复出日,金银入怀来。
白将军的公子作绝句:
胡虏西北自猖狂,敢笑中原无儿郎。
待到铁骑踏来日,定教无处安身葬。
一学生作《蝶恋花》:
风轻日暖燕雀叫,彩花炫艳,歌声云边绕。枝上小虫欢畅笑,天涯尽是翠芳草。
河水悠悠天不老,源远流长,鲤鱼纵跃跳。长竿竹君手中抄,一叶扁舟任逍遥。
一学生作《渔歌子》:
一身蓑笠一钓竿,碧水连天翠山延。
斜风柔,细雨绵,长作孤翁亦相伴。
一学生作蜜蜂,曰:
百花丛中飞来往,早出晚回日日忙。
为谁辛苦为谁努,全为他人把蜜酿。
一学生作飞鱼,曰:
飞鱼志高思翱翔,岂肯潜底犹匿藏。
一朝展翅跃波涛,万里山川尽俯望。
一学生作《长相思》:
雨一时,晴一时,美轮美奂心欢喜,七彩照人世。
昼也思,夜也思,辗转难眠惊坐起,空荡梦不移。
一学生作《浣溪沙》:
春水蓝空喜笑容,满目葱翠连苍穹,延绵山峦起伏重。
彩蝶双飞花丛间,映日芬芳别样红,暖卧绿草香气浓。
一学生作《鹧鸪天》
翠鸟追逐嬉戏闹,粉蝶双飞花间绕。两只小虫相伴爬,池中锦鲤成对遨。
半掩女,愈加俏,丛中穿行欢声笑。多眼难依声渐远,有情只被无情恼。
一学生作:
万里星辰万里光,缥缈无极踌躇上。
神仙也染人间愁,凭栏难消独怅望。
很多人都作过了,有作的好的,也有作的混混的,图一乐而已。
先生让胡秀才作一首,胡秀才哭笑不得,他哪里会这个,使劲摇头,先生低声道:“你要是不作,饿你三天。你可想好了,你爹和姑父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就要对你负责,你不出点成绩出来,我的声望可就没了,哼——”
萧珏都听见了,觉得先生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觉觉得他很可笑,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作诗,能作好才怪呢。
胡秀才磨磨蹭蹭的,好不容易整了一首:
一心去古邦,四面全是墙。
浑身都疼痛,回去成妄想。
他刚说完,大家一阵狂笑,有人刚喝了一口酒,全都吐了出来;有人吃了些点心,一下子都喷了出来;有人笑得伏在桌子上,只敲桌子;有人笑得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大家都笑个不停,先生顿时感觉火辣辣的,一点威名算是全毁了,忙往边上挪了挪,跟他撇清关系。
谢少爷笑道:“娱乐而已,笑笑就过去了,不要打击人家,一只手伸出来还有长有短呢。”
主人都发话了,也不好不给面子,大家都收敛了些,但还是偷偷在笑。
先生对着胡秀才怒道:“再作一首,把你以前作的说一个。”
他哪里还记得,忽想到自己学的古诗,便信口捏来:
滚滚长江不见底,日月共照江边矶……
他还没有作完呢,先生立马喝停道:“慎言慎言!怎么可以说故朝的名号,快别说了,重说一个。”
胡秀才十分纳闷,什么故朝,清朝前面是明朝,明字分开是日月,日月不能说呀,他突然想到了文字狱,大惊失色。
大家也都是笑笑,没有深究。胡秀才不敢说了,便闭了嘴。
先生做了一首七言绝句,缓解一下现场凝重的气氛,诗曰:
金陵城内秦淮边,灯火璀璨歌舞欢。
一轮皎月当空挂,万人繁忙不暇看。
大家一片掌声,他自然也得到了谢少爷的礼物。之后又有其他学生作了,有得到礼物的,也有没有得到礼物的,总之,都很开心。
谢少爷道:“大家作的都不错,接下来我们对对子。”
众人都说好,然后就开始作对了,萧珏看过却不精通,只在那里听着玩玩,然后吃着喝着,随他们怎么说。
胡秀才可就惨了,先生已经发了最后通牒,要是作对子再不行,他就不教了,可他哪里会对对子,只能傻笑着。
一人对着胡秀才说道:“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说完还看着先生,这分明是说先生的学生没有才学,一副挑衅的样子,似乎跟先生不对付。
胡秀才支支吾吾的,半天也对不上来,先生看不下去了,便低下头小声说了对子,他一开始没注意,等到先生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可先生已经说完了,他忙道:“先生你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看着呢,他这么一说,就好像刚才先生教他说了,先生反而无语了,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着再说一遍吧,他气得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萧珏听到了,马上回道:“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回击了过去。
那人一愣,又道:“出字两重山,一山出金,一山出银。”
萧珏暗喜,这个自己看到过,忙对道:“双字两个叉,一叉戳龟,一叉戳鳖。”
那人听了,大怒,又说了一个对子道:“牛跑驴跑跑不过马。”又是一个带有讥讽含义的对子。
萧珏大喜,这个也是听过的,忙对道:“鸡飞鸭飞飞不过鹰。”又回了过去。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了,不再说话,坐了下去。先生忙看向萧珏,向他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
萧珏见那人坐下来不说话了,不打算放过他,便道:“阁下似乎很有才学,既然你考了别人了,那我也考考你,以示公平。我出独角兽。”
那人想也不想,笑道:“那我就献丑了。我对双尾虾。”他说完,自己想想觉得不好,别人也觉得不对,独是单的意思,但却不能对双,一时大家都难住了。
先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回头看了看萧珏,笑道:“我对比翼鸟。”顿时大家都觉得对的妙,纷纷拍手叫好。
萧珏又道:“我再出一个,小偷偷偷偷东西。”
这对子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出现了四个偷字,意思却全然不相同,很难对工整了。
那人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放肆了。
大家想了好一会儿,说了一些,但都很牵强,先生笑道:“我对大道道道道南北。”
大家听了都拍手叫好,都说先生果然非同凡响。
接下来,萧珏也不说了,其他人开始出对对对,玩得非常开心。胡秀才根本听不懂,只愣在那里一言不发。先生发了狠,一定要胡秀才开口对,他就胡乱说了一通,又引得大家一阵狂笑,都在问这是哪家的公子,谁也不认识,但有许多人认识先生,开始嘲笑先生了,先生恨恨地瞪着胡秀才,胡秀才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了,心一横,便说道:“这些我是作得不怎么样这不是我的强项,我说一个考考你们,你们也不会。”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谢少爷笑道:“哦——真是如此吗那不妨说来听听,仅供消遣了。”
胡秀才道:“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
谢少爷便吩咐下人去办了,不一会儿,一个下人端上来,胡秀才看着毛笔先是一愣,但马上拿了起来,握笔的姿势也不对,就像抓圆珠笔那样抓了,大家见了又是大笑,都好奇他会写出什么东西来,都张望着。
胡秀才写完了,举起来,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萧珏一看,差点没有被呛死,只见他在纸上出了几道高等数学题,极限、向量、微积分之类的。
萧珏心想:你写这个不是胡扯吗这些古人哪会知道这些,不把你当神经病傻子才怪呢。
果然,大家一见都哈哈大笑,都说他这是写得什么玩意,根本就是鬼画符。先生已经没有耐心了,气得胡子上扬,骂道:“叫你好好看书,你就是不听,专注这些奇技淫巧有什么用雕虫小技有什么出息我是教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愤然离席了。
胡秀才心里憋屈死了,先生走出去的时候嚷道:“你回去以后不要说是我的学生,哼——”
胡秀才见了,也起身告辞了,却被家丁拦住,上了马车,把他带回去了。萧珏也跟着走了,紧跟着,不敢松懈。